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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启不是深宅里娇养大的少爷,幼年时也经历过小男孩的恩怨情仇,知道怎么化解。他阻止大人们丢脸气恼之下打骂孩子,和蔼可亲地同孩子们对话,请年纪大些的照顾小强,告诉年纪小的小强喜欢同他们玩,买来精致的点心,让小强拿去分给小伙伴,寻来新奇玩意给小强,让他找来小伙伴一起玩。
小孩子很单纯,很容易收买。很快,小强就有了很多好朋友,好伙伴,都羡慕小强有个最好最可亲的爹爹。
不是家里人的大人,小孩子通常只能记得谁谁的娘,谁谁的爹,谁谁的……这些孩子记住了程启是小强的爹,每每回家提起“小强的爹”怎样怎样。
虽然程启和陈林氏再三解释,孩子不懂事,乱叫人,请大家别在意,慢慢地,这些孩子的长辈听惯了,也认为小强是有个爹。
有那与陈林氏张歆交好的人家,私下说道:“不如弄假成真,也不错!”
街坊邻居理所当然地听着张氏儿子管这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男子叫“爹”。这让陆千户有了很不好的感觉,恶狠狠地问:“你是什么人?”
程启不慌不忙地一抱拳:“小人程启。”
陆千户当然知道程启,没想到他已经捷足先登,自己刚又闹出一场笑话,再看他带来的本城差役,又妒又恨,也不得不暂且放下,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掉。
走过程启身边,陆千户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话:“除非你当真娶了她,不然,爷爷我早晚把她弄到手。”他很重视程启这个情敌,打听过他的家世,不相信程启真会娶一个拖油瓶的寡妇。所以,张歆早晚是他的。
他不知道,程启是真想娶!只是,不知怎么开这个口。
程放听说这件事,鼓动说:“大哥,这是个好机会,可要抓住了。”
程启苦恼道:“我如何不知?可就怕她又还给我一句‘你让我想想’。”要是再被一个软钉子顶回来,他可真要去撞墙了。
程放笑道:“要女子自言婚事,也有些为难。陈林氏是她长辈,替她管着家。大哥何不先去问她家大姆?”
程启眼睛一亮,拍拍弟弟的肩膀:“二弟就是比我聪明!”脚跟一转,风风火火地执行去。
程放揉揉被大哥拍得有点疼的地方,暗想大哥如此生猛,定能生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快点帮大哥把大嫂娶回家,盼望他们赶紧生个侄儿,母亲有亲孙,这房嫡支有传承,他们夫妻就不需要顶着那么大压力,为生儿子辛苦了。
他的妻依言往张歆家走动,也很快熟悉亲近起来。要说,张歆待人,表面看来淡淡的,可从无虚言敷衍,不经意间常能让人感觉到体贴关怀,只要靠近了接触几次,就会被她征服。至少,程放的妻女都很快喜欢上了她,根本不能想会有另一个人来做她们的大嫂大姆。也许,这就是她和他们一家的缘分。
熟悉亲近了,程放媳妇很自然地对张歆倾诉苦恼。她怀过四胎,生下三个女儿,婆婆很想抱孙,丈夫不肯纳妾,都指望她生儿子,她压力很大,方圆几百里,有名的灵验的庙里都去拜佛烧香许愿,偏方听了不少,用过好几种,生来生去,还是女儿。
张歆太知道这时代儿子的重要性,闽南人对传宗接代的重视,自然不会说“男女都一样”“女儿好”之类的话,只劝她往好处看:丈夫深情,婆婆通情达理,女儿可爱,家里无事需要忧心,自己年轻,身体又好,别着急,放宽心,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
程放媳妇倾诉的多了,张歆安慰的话也多了,不小心露出了一些后世的科学结论。生男生女不光是女人的缘故,关键在做爹的贡献。有些人生男可能大,有些人生女可能,和双方体质有关系。吃药不好,还不如通过改变饮食习惯,来改善体质。
渴望儿子的少妇以敏锐的直觉紧紧抓住张歆这根救命稻草:“帮帮我!教我该怎么吃?”
食物对人体酸碱度的影响,是张歆从前注意的一个方面,可她习惯的很多食物饮料,这里并没有。被央求不过,张歆硬着头皮,结合两世听说的食物药性,看过一眼早记不清的上世的姨婆寻来的可控制生男生女的秘方,开出两个单子,一边是吃了容易生女儿的东西,一边是吃了容易生儿子的东西。
程放媳妇一看就哭了,终于找到原因了!他们夫妻爱吃的种种赫然都在生女儿的单子上,生儿子的单子上好多他们不吃的。他们夫妻一直按生女儿的法子饮食,不生女儿才怪了呢。
张歆拼命解释,这单子做不得准的,就算严格按单子吃,也不能保证生儿子。做人,开心自在最重要,这单子还是还给她,撕了吧。
程放媳妇宝贝一样护住。按单子吃,是不能保证生儿子,因为人争不过命。可是,求子先要显出诚意,他们拜佛求神,却连一点口腹之欲都不愿意牺牲改变,怎么让神佛相信他们的诚意?
程放媳妇决定回家立刻行动,严格按照张歆给的生儿子清单安排饮食,远离容易生女儿的食物。不但她自己,程放也要一样做。她已经知道,生女儿也有程放的责任,生儿子也需要他的努力和改变。
媳妇很坚定,母亲很支持,程放的嘴巴被管得严严的,胃口越来越小,体重减轻,精力下降,如今连大哥两拍都要受不住了。他不怪大嫂,只盼大嫂早日进门,替他完成任务。
程放自问,除了偏食挑食,没什么大毛病。他要求不多,按自己的好恶决定吃什么,应该是他的基本权利吧?他没有儿子,没关系,只要大哥有儿子,让侄儿继承他的家业好了。他的财产,517Ζ一多半都是大哥给挣来的。
只要大嫂进门,大哥马上就有儿子了。小强虽然不是程家血脉,对母亲和他们兄妹来说,比庶弟和他们的孩子来得亲近。
陈林氏放心不下这边,天擦黑时,赶了回来,没来得及进家门,就被守在门口的薛家老仆请到了薛家。
薛伯薛婶一个主讲,一个补充,向陈林氏说明今天发生的事。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林氏又怕又气,再三感谢薛伯援手,担心地问薛伯有没有落下伤痛。
薛伯摆摆手:“那一下,我是故意跌的,没事!倒是那个丘八,不好办!今天是他失算,出了丑,戏唱不下去。阿启又及时带了官差来。他不敢惹麻烦,不得不走,可并没死心,下次,不知还会使什么阴损招数。你们千万小心!最好能寻一个法子断了他的想头。”
陈林氏苦恼道:“民不与官斗。还是个当兵的,讲理都没得讲。这可怎么办才好?阿歆好容易安顿下来,刚有起色,难道为了躲他,就的搬走?这里好歹有亲戚朋友,换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再遇到坏人,更没办法。”
薛伯薛婶对视一眼,迟迟疑疑地说道:“我们商量着,都觉得阿歆最好还是再嫁,还要嫁个有点份量的人家。阿歆有了男人,那个丘八就没得可闹了。”
“做妾做外室,绝对不行。有点份量的人家,又怎么肯娶个拖儿带女的寡妇做正妻?”
薛伯又与薛婶对视了一下:“我听说,阿启今日已经找过嫂子两回,想是有什么话要同嫂子说。”
陆千户临走丢下那句话,不少人都听见了。除非程启娶了张歆,他还会再来。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无权无势,要保住名声,保住自己,不容易。这件事余同知也难帮上忙。陆千户不死心,不罢手,张歆很难逃出他的魔掌,除非远走避祸。
可,哪里都有见了腥一定要偷的猫。他乡,还不如故乡。
阿启钟情阿歆,又有这么个缘故,多半是愿意娶的。阿启克妻,然而,被克也总比被迫害折磨好。阿歆是个刚强的,说不定就能破解阿启克妻的命数。这两人其实挺合适!
陈林氏从薛家出来,天完全黑了,夜空晴朗无云,一轮清亮亮的弯月挂在半空。
没几步路,又是走熟了的,陈林氏拒绝薛伯派人相送,也不要灯笼,借着月光和门户里透出的烛火,慢慢往家走,一边想着心事。
对面迎来一个身影,试探地叫:“陈家阿姆?”
“唔,来的是程大爷?”按薛伯的说法,打发走那个陆千户,他回头找过她两次。这是第三次了。听说她未回,也不进门。陈林氏约摸能猜到他的来意,露出赞许的笑意。就凭这份诚意,她就能放心把阿妹交给他。
程启来了一会儿,听陈四说陈林氏被薛伯请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薛家。他和阿歆的事,没有落定前,还是不要弄到其他人跟前。他丢脸还是小事,别让阿歆难做。
在薛家和张歆家之间逛来逛去,踩了有一阵了,还好夜色已浓,没人看见。大概他来的次数多,这条街上的狗闻熟了他的味道,当他是近邻,也没乱叫。
程启看不见陈林氏的神色,小心地说:“这么晚打扰,实是有事与阿姆商量。”
“想必是要紧的急事,请程大爷进门说话。”陈林氏声音还是一板一眼,脸上可是笑成一朵花,引着程启去了没人住的客院。
点起灯,陈林氏已恢复成严肃的节妇大姆:“这里,程大爷可以放心讲话。”
程启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今天的事,阿姆想必听说了。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同阿歆成亲。”
陈林氏脸上没什么表情:“程大爷善心,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有心救护。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却不敢接受。上一次,程大爷帮着救回小强,已经是我们的恩人。如今又逢祸事,是阿歆自己命不好,怎能再连累委屈恩人?”
“阿姆误会,我不是可怜阿歆,我是中意她,钟情她,真的想娶她。”程启一着急,准备了半天的说辞都丢开,急急忙忙表白心意,被陈林氏三问两问,把自己两次被婉拒的事也说了:“阿姆,我是真心的。我知道配不上阿歆,她不愿意。要是没这回事,我也不敢催促,可如今出了这事——万一那恶人又来算计,我偏又出门在外,赶不回来,阿歆可怎么办?阿姆,你——”
“阿启,”陈林氏改了称呼:“我有些话要告诉你。我说之前,你先得起个誓,听完我的话,不论你心意如何,将来如何,都不能把这些事告诉另外的人知道。”
见她说得郑重,程启心知她接下来的话必然与张歆有关,必然要紧,连忙依言重重发了个毒誓。
陈林氏说了张歆的身世婚姻,最要命的“逃妻”身份,最后说:“阿歆绝没有看不起你。我知道她对你很是尊敬看重,只是她身份见不得光,生怕连累了你,不敢接受你的好意。”
程启沉默了一阵,轻轻地问:“小强的亲爹还活着?阿歆,她,可有想过,将来,与他,破镜,重圆?”短短的字句,越说越觉艰涩。
“她若有这个想头,就算一时赌气,跑了出来,早早也就设法回去了。怎会千里迢迢,冒险逃到泉州来?路上不容易,要不是一再遇到热心的好人,娘儿三个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找不找得到我们。她若还念着那个人,留恋那个府第,又哪里要吃这些苦头?”
程启沉吟着,方才黯淡了的眼神重又明亮起来:“阿姆,我心意依然。”
“好!”陈林氏露出笑容:“这门亲事我应了。只是阿妹心里的结,需要你去帮她结开。毕竟,以后是你们两个过日子,不能总找我来疏通。你等着,我去叫她来。你有什么话,趁着今夜好月亮,对她说个明白。”
119交心
张歆一觉醒来,就听阿福和小强两个七颠八倒地说方才船上的坏人在门口吵闹,被“小强的爹”赶跑了。糊里糊涂地,刚要叫小绿出门打听,就有隔壁大婶敲门进来告诉事情经过。
大姆和陈四不在,她午睡,薛伯出头相帮,程启来得及时,这才让她险险避过一场祸事,张歆心惊胆寒,当即白了脸,强作镇定地送走邻居,照样教导孩子,处理家务。
穗娘她们在酒楼也听闻了风声,回来时,一个个脸上都写着担心,看到张歆一脸镇定,家里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才慢慢安定下来。那么远的路,那么多困难,都走了过来,张歆会有办法的。
张歆心里其实已经慌了,乱了,想哭,想质问,可不得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是这个家这些人的主心骨,大姆不在,她慌了,这些人更慌,会吓着孩子。只有镇定,冷静,她才能思考,才有可能找出办法。
孩子们都睡下,大姆还没回来。张歆抱膝坐在檐下,思考。
她把古代寡妇单身女人的处境想得太乐观了。上一世,邻居,父母同事,自己的朋友,她接触过好些个离婚或者丧偶的单身女子,单亲妈妈,了解她们的难处,听见过无聊人士的闲言碎语。她自以为了解这种身份的境遇。
感叹人言可畏,民风不古的时候,她会想起古书中的烈女节妇。文艺作品里,寡妇往往比起周围人并不贫困,然而被长期的孤独和寂寞挤压得歪曲了性情,变得偏执阴暗,又或者飞蛾扑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