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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英雄VS遍地鬼子-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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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甫在这梦呓中,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觉得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再也不想睁开眼睛了。他刚一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眼前就出现了草草那张脸,草草的脸上挂满了泪痕,草草柔声地呼唤他:“三甫哥,三甫哥……”他猛地又睁开眼睛,他看到那堆快燃尽的火,还有无边的黑夜。他摇醒了偎在他身上的川雄,川雄木然地望着他。“我们不能停,得走。”

    “去哪儿呀?”川雄又这么问。

    三甫没有回答,他拉起川雄,拄着枪,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又是一个黎明的时候,他们竟在雪地上发现了两串脚印。

    “有人,这里有人。”三甫激动着。

    川雄也看见了那两行脚印,川雄忧郁地说:“是不是游击队。”

    这一句话提醒了三甫,三甫冷静下来,有人对他们来说,是活下去的一种希望,同时也是一种危险。三甫真想就这么死掉算了,去到另一个世界寻找父亲、干娘和草草。可每当他闭上眼睛,耳畔都响起草草的呼唤声,那声声呼唤,让他一次次睁开眼睛,他觉得只有往前走才是生。他知道草草不希望他死,他想自己应该活下去。

    三甫看见地上脚印的一刹那,他就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走。”三甫终于说。

    川雄恐惧地随在后面。

    他们又翻过一座山岭时,望见了山凹的林子里用木头搭成的房子,房子四周挂着白色的雪霜,太阳照在上面,灿烂一片。两个人望着这一切,恍似在梦里。

    一只黑狗从木屋里跑出来,在雪地上蹦跳几下,木屋的门“吱——”的响了一声,从屋里走出一位少女。那少女穿着一件红花棉袄,一条粗辫子甩在身后,少女冲黑狗叫了一声,黑狗跑过来,亲昵地和少女耍玩。

    “中国人。”川雄低呼一声。三甫看到少女那一刻,疑惑自己又看到了草草,他费力地眨了几次眼睛。

    “中国人恨我们。”川雄哆嗦着。川雄发疯似的在往下脱自己的衣服,最后只剩下了棉衣棉裤。三甫醒悟了什么,也去脱自己的衣服。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带有日本军衔标志的外衣一起塞到雪里。

    后来,他们看到了身旁的两支长枪。三甫犹豫一下,把它也塞到雪里。

    两个人试探着向山下走去。

    “中国人恨我们。”川雄似哭似唤。

    “杀就杀吧,谁让我们是日本人。”三甫这么说。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

    两个人立住脚,瞪大了眼睛。
第七章
    菊心灰意冷地游逛在三叉河镇的大街小巷里。有很多三叉河的人都认识菊,知道菊是小金沟财主杨老弯的女儿。菊是再也不愿意走进那个家了。

    她万没有料到表哥杨宗会那般绝情。杨宗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怀着的十几年的爱因此也流产了。她十几年夜思梦想的爱,得到的却是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还有杨宗的谩骂。菊就想,也许自己真的是一个贱女人,一个贱女人活着还有啥意思呢菊甚至想到了死。很多日子她游逛在三叉河的大街小巷里,都一直想着死的问题。一天夜里,她投宿在一家米店的门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周围满是米店泼出来的污水,她几乎就躺在污水中,有两只野狗蹲在她一旁,愣愣地看着她。菊醒来后,看见自己此番模样,突然大笑了一次。堂堂小金沟财主杨老弯的闺女竟落得如此模样。那一刻,她就不想死了。她想到了鲁大,鲁大是胡子,这她早就知道。可就在那一夜之间,鲁大听了她的身世后,并没有弄她,要是当时没有杨宗,她会爱上鲁大。就凭这一点,菊便认定,鲁大是个男人。她一想起鲁大,浑身上下便有一种愉悦感,那时她就下决心要嫁给鲁大,嫁给一个胡子,让杨宗看一看她嫁给了胡子,让杨老弯和杨礼也一同看一看,她真的就嫁给了胡子。

    那一天,老包下山弄药,她一眼就认出了老包,她毅然地随着老包来到了老虎嘴。菊万没有料到的是,胡子鲁大也没有看上她,胡子都骂她是贱货。她一个人下山的时候,心里千遍万遍地诅咒着胡子鲁大。远远地望见三叉河镇的时候,菊不再走了,她蹲在雪野上撒了一泡长尿,后来她哭了,哭得痛快淋漓,昏天黑地。哭累了,哭够了,菊站起身,冲着茫茫夜色破口大骂:“操你妈杨宗,操你妈胡子鲁大,操你们男人的妈呀。”

    菊那时就在心里说:“我是个贱女人,就贱给你们看看。”

    菊那天晚上就敲开了街东头吴铁匠的家门。吴铁匠是个光棍,菊一出现在三叉河的大街上,吴铁匠就开始注意菊了。每天晚上,吴铁匠差不多都在跟踪菊,有一次,趁菊睡在野地上,他抱住了菊,菊当时打了吴铁匠一个耳光,就像杨宗打她时一样响亮,菊还骂了吴铁匠,菊骂吴铁匠是贱货。吴铁匠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求她,她也没有同意。

    当菊委身于吴铁匠那一刻,吴铁匠用那双打铁的大手把她剥光,伏在她的身上的时候,菊闭上了眼睛,菊在心里高声地叫骂着:“操你妈呀杨宗,操你妈鲁大,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我让铁匠干了……”

    转天早晨,吴铁匠从柜子里掏出两块银元放在菊的面前,吴铁匠说:“你先拿去花,啥时候花完了再来取。”吴铁匠说着就跪下了,吴铁匠流着眼泪说:“菊你就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你。”

    菊看也没看吴铁匠递过来的银子,菊一直在心里说,我是下贱货了,让铁匠干了。菊甚至没有听清吴铁匠在说什么,菊木着表情从吴铁匠的家里走出来。吴铁匠痛心地在她身后喊:“你啥时候还来呀。”

    菊再次走在三叉河的大街小巷里,心里多了满腹的快意,她心里一遍遍重复着一句话:“我让吴铁匠干了,我是个贱货了。”菊认为自己是贱货之后,她什么也不怕了,她甚至敢当着众人脱裤子撒尿,别人脸红,她不红。她走过去,就听背后有人说:“杨老弯的闺女疯咧。”菊心里说:“我不是疯子,是贱货了。”

    日本人开始在三叉河镇弓虽。女干女人了,三叉河镇的女人没有人敢在大街上行走了,有的躲在家里仍不放心,年轻的姑娘,面皮还白嫩的少妇都用锅灰抹了脸,提心吊胆地在家里挨日月。惟有菊敢在大街上走。

    那一日,菊看见了身后的两个日本兵,她一边走,一边听见俩日本兵在她身后叽里哇啦地说着什么。她头也没回,她此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害怕,贱女人还怕啥呢?菊这样鼓励自己。

    当两个日本兵把她拖到一条胡同里时,菊真的有些害怕。她可以找人睡觉,却无法忍受弓虽。暴。菊没有呼喊,她一边和两个日本兵厮打,一边咒骂,菊骂日本人是贱货。日本人开始时还挺斯文,看见菊在反抗在挣扎,便粗鲁了起来,他们恨不能一下子就把菊的衣服脱光。就在两个日本人把菊按在地上,即将得逞的那一瞬间,从墙后面跳出三个人。两个日本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把刀扎在了身上。两个日本兵麻袋似的倒下了。

    花斑狗照准一个躺倒的日本兵尸体踢了一脚说:“操你妈,还想干中国女人,把你机巴割下来。”

    鲁大和花斑狗利索地拾起了日本人丢下的枪,这时才看见菊。菊也吃惊地看着鲁大。

    鲁大瞪大眼睛说:“是你?”

    菊系着衣服,站起来说:“你们救我干啥?”

    老包说:“救了你,你都不说一声谢?”

    “我没让你们救我,我愿意让日本人干。”菊白着脸说。

    “啪!”鲁大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菊先是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她扯开嗓子骂:“操你妈鲁大,我让男人干了,咋样,关你啥事。我就让男人干,让所有的男人干。”

    鲁大还想再给菊一个耳光,被花斑狗拦住了说:“算了大哥,咱们今天是来整枪的,这个女人疯咧。”

    鲁大指着菊的鼻子说:“你快滚家里待着去,不愿回家你就让中国人操死你,也别让日本人干一下。”

    说完鲁大带着花斑狗和老包翻过墙头消失了。

    菊看着鲁大他们消失在墙后,突然抱住头哭了,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扇自己的耳光。她没想到今天救她的会是鲁大。她要早知道是鲁大,她会让他看着自己让日本人干。鲁大又一次打了她,她和鲁大有啥关系,鲁大凭啥打她。她这么一想就不哭了。她还要活下去,贱女人一样的活,让鲁大看看自己贱到什么程度。

    菊那一刻,想到了“一品红”妓院。菊来到了“一品红”时,宋掌柜的瞪圆了眼睛,他一年四季到头,看到的都是男人来逛窑子,还从没见女人来逛窑子,宋掌柜的就睁大了一双眼睛。菊冲掌柜的说:“你看我干啥?”

    宋掌柜的就说:“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菊说:“没错,我是来当窑姐的。”

    宋掌柜有些喜出望外,忙问:“你要多少钱。”

    菊说:“我不要钱,我要钱干啥?”

    宋掌柜那一刻差点晕过去。

    杨老弯得知菊进了窑子差点背过气去。他很快来到了“一品红”,找到了宋掌柜。宋掌柜认识杨老弯。杨老弯就气急败坏地说:“姓宋的,你不是人,让我闺女进你这个门。”

    宋掌柜一时哭笑不得。半晌,得知菊就是杨老弯闺女时说:“我哪知道她是你闺女,要是知道,我哪敢收。”

    杨老弯见到菊时,菊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她看见杨老弯理都没理,杨老弯就说:“你不认识你爹了。”

    菊说:“你不是我爹,你是畜生。”

    杨老弯就跪下了,一边打自己的脸一边说:“菊呀,你这样干是为啥呀,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呀,我千不对万不对,你也不能走这条道哇。”

    菊不理他,顾自蒙着头睡下了。

    杨老弯就过来要给菊穿衣服,菊突然扬手打了杨老弯一个耳光,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裸身,杨老弯低下头说:“菊你这是干啥咧。”菊突然大笑。菊说:“你滚,你要不滚,我就从窗口跳下去。”“一品红”是楼房,菊就住在二层楼上。杨老弯一边打自己的脸一边往楼下走,杨老弯一边打一边说:“我是老不要脸哪。”

    宋掌柜的对菊说:“你走吧,我不敢要你。”

    菊冷笑着说:“你敢让我走,我就一把火烧了‘一品红’”。

    宋掌柜就白了脸,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菊这样的女人。宋掌柜冲天长叹了一声。

    那天早晨一起炕,杨老弯就看见儿子杨礼满院子爬着,拾了鸡屎往嘴里填。杨老弯的眼前就黑了,他差一点摔倒,手抓挠了几下,才抓住门框扶稳。杨老弯的老婆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杨礼娘就喊:“儿呀,你这是干啥哟。”

    杨礼一边嚼着鸡屎一边说:“我难受哩,我不想活咧。”

    杨礼娘就冲杨老弯喊:“快救救孩子吧,天呀,我也不活了。”

    “他爬就爬去,他吃屎就吃去。”杨老弯说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几个日本兵打开马圈的护栏,牵着几匹马走出来。日本兵自从住进了杨老弯家,日本人便拥有了杨老弯的马。日本人要马有很多用场,拉粮驮炮弹。

    杨礼曾几次要死要活地溜进马圈想牵了马去卖,都被日本哨兵踢出来,杨礼就喊:“没王法了,那是我爹的马呀,你们就给我一匹吧”日本兵把他踢出来,便不再理他了,任凭他耍猴似的闹。

    杨礼看见日本兵理直气壮地牵着自己家的马从马圈里走出来,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不再嚼鸡屎了,而是很快地爬过去,抱住了一个牵马日本兵的大腿,杨礼鼻涕眼泪地说:“给我留一匹吧,求求你了大爷,给我留一匹吧,我要死了。”

    日本兵嘴里咕噜了句什么,日本兵还很好玩地笑了笑,甚至还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杨礼的头。杨礼没有料到,日本兵在这时会踢他,日本兵抬起了穿着皮靴的脚,一脚就踢在了杨礼的下巴上。杨礼号叫一声,像青蛙似的翻了个身子,躺在地上。杨礼嚼鸡屎的嘴里流出了鲜血。

    几个牵马的日本兵,看到杨礼这番模样,也一起笑了起来,然后牵着马扬长而去。

    杨礼躺在地上号叫一会儿,便不叫了,他伸手摸了摸嘴,便从地上爬起来喊:“爹呀,妈呀,儿的牙没了,儿不活了,儿的牙没了。”

    杨礼娘颠着一双小脚跑过来,抱住了杨礼昏天黑地哭起来。

    杨老弯心里什么地方“咯噔”的响了一声。他想自己一定要找点事干,他一定要找点事干。他看见了院子里堆放着的那些盆盆罐罐,桌椅板凳,他看着它们,这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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