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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小心些!“慕容襄见他身形一动,已跃出三丈之外。
“放心……”他转头一笑。
有人背起昏倒的朱允烨,众人不敢停留,从进城处退了出去,藏身于暗处,凝神关注,不敢掉以轻心。
不一会儿,朱允烨幽幽醒转,看了看众人,只愣了一下,爬起来又要往城门冲过去。
一名门徒死死地将他拉住,慕容襄见他挣扎不已,冷冷地说道:“你如果觉得城里死人还不够多,想再去凑个数,那尽管去,我们也不想拦你!”
“公子……”朱允烨停了下来,声音凄凉:“难道我卫城军民全都……”
慕容襄叹了口气:“一切等宫主回来细说吧!”心中有些笃定,这卫城,多半是被蒙傲军阵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有些微微泛白,才见一个庞大的人影不断靠近。
慕容襄低叫一声,仔细看去,却是殷蓝衣背负一人,朝众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蓝衣!”她跳了起来。
殷蓝衣放下背上之人,面容有些发白,蹙眉说道:“城中景象惨不忍睹,大家都不要再去了,听听他怎么说吧……”说着,眼光落在地上那人身上。
那人一身浅灰色僧袍,光头上数点戒疤,却是一名和尚,伏在地上如风中落叶,瑟瑟发抖。
朱允烨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几欲疯狂:“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和尚目中无物,只口中喃喃念道:“人间地狱,人间地狱……”
第三十八掌 我非慕容
银凉史书记载:
惠帝二十三年夏末,太子允烨随大将军黄觉同赴边境卫城,督察布防事宜,忽遇蒙傲军队来袭,强行攻城,受困城中,将军护主突围时中箭身亡,太子不知所踪。
卫城驻军激烈抵抗,杀敌数倍,尽数战死。
城破,蒙傲军队杀入城中。
有投降之人,引蒙傲士兵,尽入富户人家,先仅要钱财,后来便是无所不要;卫城女子素因美丽而闻名,不论老少,兵士成群争抢,疯狂辱之。
当夜,蒙傲军队遇城中义士抵抗,又有死伤,大怒之下,遂屠城三日。
次日起,城池变为屠场,到处皆是肢体残缺之尸首。
男子被分成五十或更多一堆,以绳捆缚,长矛猛刺,即使扑倒在地者也不能幸免。
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称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有人藏于垃圾堆里,涂满烂泥赃物,期以此躲开注意,蒙傲士兵不时以长矛猛刺,人如兽蠕动,血痕斑斑;又有人藏于屋内或地下,蒙傲士兵遂放火,或为火所噬,或战兢奔至街上,乱棒打死。
之后,遇一卒至,卫城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匍匐,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
三日之后,除少数沦为军妓奴隶外,城中十万百姓,几无活口。
此奇耻大辱,史称卫城之殇。
……
那和尚说起城中惨景,脸上惊魂未定,拉住殷蓝衣,急急央求:“阿弥陀佛,小僧尚有几名师兄弟,被逼为蒙傲士兵清扫战场,处置尸体,一旦清理完毕,便是性命不保!先前很多人都是如此下场!求大侠开恩,救他们出来!”说着,伏在地上,不住磕头。
先前那两人闻言,也过来禀道:“回宫主,他所言应当不假,我等在那小屋之中,所见皆是赤裸尸体,其中以老人孩童为多,此等惨象,简直骇人听闻……”
殷蓝衣蹙眉说道:“我这一趟,也看到了,那内河之中,全是尸体,河水已经染成血红……卫城已成死城,蒙傲士兵皆已进驻城内,肆意掠夺,我等势单力薄,就到此为止吧!太子,你先随我们回去,回国之事,再从长计议!月神,你看如何?”
慕容襄尚未从那和尚所讲述的惨剧中回过神来,好半天,才说道:“蓝衣,我心里难过,你来安排吧,我没有意见。”
那和尚听说朱允烨是银凉太子,急忙过来拜倒,朱允烨伸手去扶人,两人却是抱头痛哭起来。
慕容襄见状,不禁握紧拳头,眼里隐隐有泪。
这就是死亡,这就是战争,人性相残,导致一座城市的毁灭,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是一个争霸天下的过程!然而那些无辜百姓,他们何罪之有,却是被侵略的铁蹄践踏在最底层!胜者,是炫耀,是称雄,是掠夺;败者,是屈辱,是流放,是臣服……然而烽烟过处,此刻,有谁,会去默默注视,那些被变为废墟的城镇,被烧焦的农田?雁去无痕,数年之后,又有谁,还依稀记得垂死者的厉厉哀嚎,平原上的森森白骨?
落后,当真就意味着挨打?
弱小,当真就只能投降受辱?
耳边隐约听到朱允烨的哭诉:“蒙傲士兵是人,我卫城百姓也是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爹娘妻儿,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别国人,就因为我们不够强大,就可以任意毁掉我们的家园,取走我们的生命吗?”
她心中一恸,面向殷蓝衣,眼中晶莹欲滴,面容却是坚定不移:“蓝衣,我在此发誓,我慕容襄有生之年一定会穷我之力,强盛大汉,决不让大汉子民也受这锥心之痛。”
殷蓝衣一时呆住,但见眼前之人站在山岭近处,长身玉立,一阵晨风拂来,惹得发丝纷飞,那张柔弱的脸庞,散发出夺人的神采,只觉得俨然就是画中女神降临乱世,令得自己心如雷鸣,哦,月神,那是他的,也是这世间唯一的女神!
“快天亮了,我们赶快回去吧!”慕容襄抹去泪痕,见他目光呆滞望着自己,提醒道。
殷蓝衣如梦初醒,传令道:“原路退回!”
“我……我不走!”朱允烨挺直身子,过去抱住旁边的树干,朝众人哭喊道:“我是银凉太子,我要回昌都,我要回父皇身边去!我要留在银凉,哪里也不去!”
“你疯了吗?”慕容襄沉声喝道:“现在不知卫城之后,情形又是如何?恐怕是越深入银凉,就越糟糕……你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是一国太子,便更要学会忍辱负重!”
“国难当头,我怎么能扔下国民自己逃走……”他哭声悲凉。
殷蓝衣冷冷说道:“你的生死本来是与我无关的,不过是看在月神的份上,才予以收留,你走不走不要紧,但是如果惹来巡视的士兵,生出祸害,我便一掌毙了你!”
朱允烨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居于深宫,一直养尊处优,从未见过这等惨事,本来心中凄苦,听到这般威胁,更是不能自持,拉了和尚的手,说道:“父皇的援军一定就在附近了!走,我们回去找银凉的军队,去解救那卫城之中的幸存百姓!”
说着,两人撇开众人,向着那卫城又急急走去,走出几步,心急之下,竟撒足飞奔起来。
慕容襄一跺脚,急道:“你跟他说这些干嘛,他不过是个孩子啊,这样鲁莽,非出事不可!还不快去追他回来!”
殷蓝衣并不移步,只一挥手,两名门徒便纵身追了出去。
“回来,快回来!”他们眼见就要跑到两人身边。
这时,城墙背后突然转出几名骑兵,远远望去身材很是魁梧,看那盔甲服饰,依稀是蒙傲士兵,正挥舞着长枪,朝平地上交缠的几人飞驰而去!
慕容襄暗叫不好,一把拉住殷蓝衣的衣袖:“蓝衣,快去救他们!”
殷蓝衣不为所动,只拉了她往来路而去。
“喂,你干什么?就算你对小朱子见死不救,那里还有你的兄弟啊!”慕容襄狠狠甩开他的手,瞥见几人已被骑兵团团围住,更加着急。
“此地危险,我必须在你身边!”殷蓝衣头也不回。
“殷蓝衣!”慕容襄怒道:“我生平最讨厌冷酷无情之人!你不要逼我讨厌你!”
“月神!”殷蓝衣见她对自己一脸冰霜,心中微微刺痛,原来爱着一个人,情绪便完全不是自己的,她喜,他便是同喜,她悲,他亦会更悲!
远方传来刀剑碰撞之声,双方已经开始动武,那朱允烨和那和尚不会武功,一味闪躲,甚是狼狈不堪,而别离宫两人因为既要护住他们,又要抵抗对方的长枪,勉强招架,也很吃力。
那马上之人的狞笑之声,却是不绝于耳。
慕容襄叫了一声,便要向那交战处冲去。
“好,月神。”殷蓝衣拉回她,神情有些懊恼:“我去,你在这里等我!”
他施展轻身功夫,飞驰而去,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担忧,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觉得自己离开她身边,应是十分不妥,越往前去,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慕容襄正盯着殷蓝衣远去的背影,忽然听见身边咚咚声响,回过头来,不禁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别离宫众都已倒在地上,几步之外,一名满头银丝的老婆子黑衣黑裙,手持双戟,正面朝自己,皱巴巴的脸上满是讶然。
“老婆子方才在这界河下游,听得有人自称是慕容襄,黑小子,是不是你啊?”那老婆子开口问道,声音很是沙哑。
慕容襄眼珠一转,指着远处已加入交战的殷蓝衣说道:“怎么会?我只是个看热闹的,他才是慕容襄。”
方才自己只是低低说了一句,这老婆子隔了不知道多远,都能听清,明显是身怀绝技,内力高强且怪异啊!对于自己的身份,当然不能承认的!
那老婆子呵呵笑道:“他是别离宫宫主,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有些信了,反应如此敏捷,遇变神色自若,你不是慕容襄,还会是谁?”
慕容襄摆了摆手:“婆婆,我们好像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呢,你一出手就伤了我的朋友,我敬你是前辈,德高望重,也就不计较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吧!”
老婆子闻言,脸上笑容加深:“真是会说话,难怪那丫头如此心仪于你,也罢,我老婆子就遂了她的心愿,做个顺水人情,把你带回去送给她吧……”
慕容襄见她欺身过来,惊呼一声:“你做什么……”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白雾袭来,顿时身子软绵,昏厥过去。
殷蓝衣远远瞥见这突然变故,心中大急,无奈身上各处皆是干燥,没有半点清水,那威力无比的雪舞九天,却是是不出来,转眼敌方又驰来数骑,刀剑纠缠,只得眼睁睁看着慕容襄被老婆子负在背上,飞快消失。
他心急如焚,双手一阵舞动,夺了对方几件兵器,催动内力,反击回去,只听得哎呦几声,刀剑皆中敌身,纷纷落下马来。
那蒙傲骑兵见他转身奔出,不假思索亮出弓箭,拉弓欲射。
殷蓝衣已无视其他,使出全身内力,朝那老婆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月神!”他向天悲呼一声,声恸山河。
第三十九章 俊俏阿哈
“我是草原的儿女,多少年前远离了我的故乡,
额吉的奶茶,仿佛在我身边飘香,
阿布的马头琴,在耳边不住地奏响,
哦……嘿……依耶……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乡,
我在记忆力把你回想,
辽阔的草原,我的故乡,
我在梦里把你珍藏。
呦呵……嘿……依耶……
辽阔的草原我的故乡,
我在梦里把你珍藏……”
异族女子的歌声,悠扬而又爽朗,仿佛浓郁飘香的美酒,却又带有特有的草原风情,从远远的山间云上飘了过来,惊醒了沉睡中少年的美梦。
慕容襄坐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眼望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头上是圆形的天窗,四周是编壁布墙,屋内几根柱子撑住顶棚,下面摆放着一些简单的木作家具,尺寸略有些矮小,再看看自己衣衫除了脏些,衣扣俨然,倒是原封原样,身下是后市的牛皮盒毛毡,身上披了一张薄毯……
她掀开毯子站了起来,走到跟前,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有点不敢置信,自己不是被那老婆子弄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类似于蒙古包的地方?
拉开帐门口厚实的帘子,往外瞧了瞧,果然是茫茫大草原,毡房零星点缀,风吹草低,牛羊呈现。
这是什么地方啊?
大汉,是中原地带,水土丰盈;
银凉,是一马平川,农田密布;
蒙傲,是大漠戈壁,黄沙漫天……
四国之中,只有云山之外的流夷一国,才是草原游牧民族!
难道这里是流夷?
她竟然被人弄到流夷来了?
太混乱了,之前还冒险前往银凉,现在却身处流夷!
若是前世,出国是要坐飞机的,又是签证又是护照;这个朝代可好,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这个国家到了那个国家,真是过足了出过瘾!
她呆立半晌,垂下门帘,又走回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摸了摸脸上,指尖仍是数道黑痕,稍微有些宽心。
再一摸腰间,呀,吓得顿时跳了起来。
糟了!她别在腰间的手枪,竟是不翼而飞了!
“我的宝贝啊,本想拿你娶战场上显显威风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