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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兰珠-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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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弃去说服盛怒之下的哲哲,转换了对象,望着布木布泰恳切地说:“此事轻易不得,赛阳在瓦尔喀三年的经历已是无从查究,如今赐死了赛阳便更是无法追查那蓝田种玉之人。赛阳无端端带回瓦尔喀的机密,难道事情看来真似表面般一目了然吗?”

布木布泰眼中霎那间闪过异样的色彩,了悟地点了一下头,匆匆转头对哲哲道:“姐姐所言并非无道理,赛阳确实可疑。单单看她舍关雎宫不去而选择我宫里便见分晓。”

哲哲看着布木布泰,仔细琢磨着,渐渐平息了怒气。片刻之后,她复又将目光投到我身上,眼神已不似先前般愤恨,却依旧阴郁。

“罢了。”哲哲总算是撤销了已动的杀念。“但眼下该如何是好?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就算禁锢永福宫怕也是遮掩不了多久。”哲哲苦恼地说着。

“赛阳还在永福宫?”我惊讶地问出声。怎么可能?豪格不是特意查过?

“赛阳一直都在永福宫啊,姐姐为何有此一问?”布木布泰不解地望着我道。

“没什么,只是许久许久都未见到过她,以为她被另作了安置。”我极力掩饰着,心里却多添了一层烦乱。又将是什么圈套?这次该轮到豪格入瓮了吗?

“赛阳已经开始害喜了,我怎么可能还放她走出永福宫呢。”布木布泰答得理所当然。“不过现在怕是不可多留她于后宫之内了,得找个稳妥的地方把赛阳安置了才是。”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藏匿之处必须安全又保密,放眼看去整个皇宫之内完全没有复合要求的地方。宫中人多口杂,越想瞒住的事情怕是传得越快。送出宫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完全行不通。

突然我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无意间又对上了布木布泰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先说。”我知道她一定是也有了想法。

“布木布泰倒是真想着一个地方——冷宫。”她慢慢吐出两个字。

第一次发现我与布木布泰也有‘所见略同’之时,不错我想到的也是“冷宫”。冷宫是皇宫内最少人出入,最令人忌讳的地方。被关于冷宫之内的女人大都是先帝时期留下的无所出的妃嫔和侍妾,她们这一辈子既踏不出冷宫之外也不会有人与她们交谈。若论真正与世隔绝之地,非“冷宫”莫属了。

哲哲自然是重重吐出一口气,总算找到暂时压下丑闻的权宜之计。一切就等皇太极回宫,自然会有论断。

从清宁宫回到关雎宫时,太阳已经升上了高空,屋子内透着一片漂亮的金色。

“主子,您的脸——”素玛眼尖地发现了我用丝帕掩住发红的左面。

“别声张,没什么的。用冷水敷敷,自然就好了。”我拿下手帕,既然已经发现了,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素玛走近细细地看,眼底泛开水光,“主子——素玛这就去打水拿药。”

她跑了出去。

我坐在床沿摸了摸八子贪睡的小脸,但愿他永远不会尝到今天我所受的苦。长如此之大,还真是第一次被人摔脸一巴掌。那一瞬间真的很屈辱,可是在这里,再苦的水我都要打掉牙合血吞。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了孩子不能忍得也要忍,不能承载的也要承载。

正文  蔓延

皇太极离宫第八日,晴空万里,秋风吹着遍地的落叶漫天飞舞。

我用被巾擦干刚刚沐浴过的八子,为他着上新装。

“八子,你怎么这么小啊!你这个小懒骨头,什么都不做,还要许多人整天围着你落不得清闲。”

八子傻傻地看着我笑,却没有一颗牙齿。

“你居然还咧开这么大的嘴,还好不是夏天,否则你又没有牙齿把门,蚊子苍蝇还不横冲直撞啊!”我滚着他的小身体,系上襁褓的包带。

素玛边收拾脏衣服边笑出声来,媛茧也抿嘴偷笑。

“素玛,差不多是时候带八阿哥去给奶娘喂奶了。”我提醒道。

“知道了,主子。这就去。”素玛交待了媛茧几句,便小心抱起八子离开了。

“宸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清宁宫。”苜菱的声音隔门而入。

自从上次因为赛阳的事情见过哲哲之后,这三天一直没再有过交集。不知今天宣我又是为何?

“请姐姐回皇后娘娘一声,我家主子刚给八阿哥净过身,换件衣裳,即刻就过去了。”媛茧按照我的吩咐去应了话。

走入清宁宫的偏厅,哲哲正独坐暖塌之上品着香茗。见我走进来,忙让了身侧的位置,微笑地注视着我说:“好几日没见你了,也怪想的,却又总不见你来,只得自己找你来陪陪我。你不会不高兴吧?”

“是海兰珠疏忽,没能日日为皇后娘娘请安,望皇后娘娘见谅。”我不得不躬身行礼请罪。

“瞧你这话说得——”随即她却满意地笑开了。

她伸手拉我坐低,然后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关心地问道:“上次打你那一巴掌还疼吗?”

“自然不疼。”我面不改色回答她矫情的问题。

哲哲轻叹一口气,随即拉过我另一只手,带着忧伤的神情说:“皇上将后宫诸事交予我,即说明一种信任。我丝毫不敢倦怠,不为别的,只求皇上日理万机之外,无须再为后宫琐碎之事忧愁;因此有时难免处理事情过激了一些。海兰珠,你能体谅姑母吗?”

“姑母严重了,海兰珠从未心存过芥蒂。小事罢了。”我实话实说。她肯出面说开事情已属不易,我又怎么可能不下台阶反而爬高台。

“难得你这么体谅。”哲哲宽慰地拍打着我的手。

我与她清淡地聊了些闲话,可以说得话题已是越来越少,我便打算起身离开,不想哲哲却复又叫住我说:“皇上今日便会回宫,有件事我想——”

原来是皇太极要回来了,难怪啊!

看她故作为难,我也不接话,等着看哲哲费尽心思究竟要丢什么包袱给我。

“关于赛阳的事情,我想若是你向皇上开口说明会比较好。”该说的她自然还是会说。

“不知要说明的是什么?”我问道。

“赛阳——的丑事,以及咱们的——权宜之计。”哲哲很小心翼翼,谈到此事惧色爬满脸上。

“如果只是这些,那根本就不用任何人对皇上说什么。”难道皇太极还会不知道吗?

“不说?!那皇上追问,此事谁敢担待?”哲哲有些若隐若现的怒气。

“唉!”我只能轻叹。很多事情就是如此,我无法解释,哲哲却不明白。“以皇上的脾气,该追究的总是会追究,该承担的也总是要承担,并非解释两句就能改变结果。”

哲哲静止着,就像化为了一塑雕像。她太惧怕皇太极,甚至连一个不满的眼神也不曾给过他。

“这也许是最差的时机了,豪格前日才惹怒了他皇阿玛,受了罚也丢了官职。皇上眼下的心情怕是——”哲哲闷声好似自言自语,我却讶然地皱紧双眉,追问道:“豪格受罚,为何?”

哲哲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着:“似乎是与台吉博洛有关,详情不知。”

我的心瞬间沉入潭底。其实根本不必追究原因,上次布木布泰证明赛阳一直都在永福宫时,一份不好的预感便已经浮现露头。

我带着忧虑的情绪离开了清宁宫,留下的哲哲亦是愁容满面。可是我们担心的却完全不同。

哲哲是害怕皇太极怪罪她自作主张赛阳之事,本来想拖我出来担待。

而我却害怕不知还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先是岳托被拉下浑水,现在黑暗之中的那双手又压下了豪格,可怕的阴霾不知会继续蔓延伸向何方,也不可预知还会有多少“意外惊喜”在转角?

皇太极的确当夜抵达了盛京,可是却并没有回宫,他留宿在城外的正黄旗营,隔日点将阅兵。

当他回宫之后便开始忙于暂且搁置的朝政,加之有多方使节来京上贡,他更是忙得毫无闲暇。

他的确没有追究赛阳的任何事情,就像完全没有此事;只是他中间去过一趟清宁宫。第二日,哲哲便神采奕奕的大宴我与布木布泰,对我更是亲厚异常。

隆冬十月,盛京早就幻化成一片白皑皑的奇境。厚厚的绵帘挂上每道门栏,火炉内的光焰从不停止雀跃地跳动着。

我看着八子一天天的成长,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自己拿着摇鼓玩乐。有时将他放在悠悠车内,他自己会挣扎想出来,可惜他还没有爬行的能力,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整个月皇太极一如往常地辛苦着。他首次颁布了满蒙汉三种语言的文字历,集思广益之下加强了对外族人的管理。而后又隆重接待了厄鲁特的来贡使节。

进入十一月,烧刀子般的寒风更是令人不欲出门。

我抱着八子睡在温暖的火榻上,皇太极却披星戴月地迎着寒冷赶赴朝堂。

已经强迫自己习惯不去心疼他的辛苦,因为那里面饱含着他征伐天下的雄心,还有一种风雨不动的坚定。

这两个月的日子虽然过得规矩正常,我却始终被大难临头的坏预感侵袭着。总是感觉事情不过只是开始,压轴戏还没上演。

我开始整理思绪,对着身边的人逐个质疑,再逐个下定论。

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有动机去引发瓦尔喀兵变,也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布局陷害岳托与豪格这两个皇太极的左膀右臂。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瓦尔喀确实反叛了,岳托也确实被削了兵权,豪格被罢了官。而整件事情中,赛阳又扮演着何等角色呢?

想来想去,始终没有丝毫头绪。有些人根本没有怀疑的价值,而另一些人是根本无法去怀疑。

彷徨不安之下,我心中开始逐渐腾升出一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日益叫嚣地增强着。

我是真得很想带着八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避开所有的危险与纷扰。每个夜晚当我将孩子默默拥在怀中都有想哭的冲动,担心着他未来的命运,害怕着他将会遭受的灾难,恐惧着真正历史上属于他被写好的命运。

就在这种无形的煎熬中,我对着繁忙的皇太极只能三缄其口。因为我明白那样的想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我不得不盘算如何说服皇太极取消八子的皇储头衔,带着特殊尊贵的身份,八子的路只会更加荆棘密布。

“我能和你谈谈吗?”我轻声走到书桌前,对着安静批阅奏章的皇太极说。

他抬头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复又低回头专注着手中的奏章,沉声道:“若是与某人有关的话,我不想谈。”

我明白他是误会了,他以为我又要出声为李溰求情了。

前天李倧遣派的使者抵达了盛京,再次奏表恳请皇太极应允归还昭显大世子。不过,使者得到的只会是拒绝的结果,因为皇太极是不会给同一个人两次机会的。

“我答应过你不再管,就不会食言,与他无关。”我严肃地对着皇太极说。

“那么是为了什么?”他终于肯抬头看着我,可是我却莫名失去了开口的方向,他用怀疑的眼神盯住我。

我局促不安之中选择了直入主题:“请你消去八子皇储的身份吧!”

他眉头迅速揪成结,危险地问:“你应该知道‘君无戏言’吧?”

明知他的火气估计已经压到头顶了,我却停不了口:“过早立储并非一件好事,更何况那道圣旨并未昭告天下,只不过是皇宫内外的这些亲贵们心知肚明。为何不能——”

“不要再说了。”皇太极冷峻地打断我盘算了很久的无稽理由。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呼出一口凝重之气,放缓口气看着我问:“你最近是怎么了?若是照顾儿子累了,就休息几日,暂且交给奶娘好了。”

我着急辩解道:“我并不是累了,若你我今日调换角色,你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你也会明白皇位儿子根本坐不起,又如何忍心让他成为那众矢之的!”

“你知道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皇太极双眼习惯性地眯了起来,质疑地问。

我自知失言,无法解释这个永远说不清的时光交错,更不能告诉皇太极那些日后的历史,只有垂头丧气地摇着头,默不作声。

“既然你给不了我解释,那么我永远也不想再听到儿子坐不起皇位这样的话,我更加不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我心伤的沉默只换来他的命令。“至于昭告天下,等我想到儿子的好名字,自然会公诸于世他的皇储地位。这点你以后都毋庸置疑。”

一颗兜不住的泪水似断线的珠子瞬间滴落下来,还有什么比明知结局却躲避不过更痛苦。八子的命怕是——

“海兰珠,你要知道今日的恩典换在世间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将是换来她们匍匐脚下三呼万岁;而你不但不感恩,反而避若蛇蝎。你究竟想要什么?”皇太极看到我的眼泪,反而平息了怒火,探悉着我的真实想法。

“你不会想知道我要什么的,因为你根本不会给我。” 在我身上他算忍让地很彻底了。可是我有我的无奈,我的顾虑,毕竟现在我不再是一个人了,还有个孩子,我和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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