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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兰珠-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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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格嗖然起身,背对着我,似乎是困在自己挣扎的情绪中。

我知道他并不是不动心,毕竟可以就此扫除掉目前最大的障碍,可是面对这种事情任何人都必有挣扎,我对着他背影继续说道,“因为我活不久了,而我死后八子必然会落到有目的之人手中,我不愿自己的骨肉困险被人利用的权力之战中。我宁可他只是个平民,哪怕过苦日子也比你们有朝一日亲血相残要强。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我要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一切就看他怎么选择了。

我苦熬着等他的回答。

豪格再转过身来时,眼中充斥着那么多扰乱的讯息,可是他却重重地点了头,“我可以给你做宫外的接应,将八弟接出皇宫,但是他之后的生活我担保不了。”

“不需要你担保,你只要做好我的接应即可,其他事情一概与你无关。”我伸出手与他达成‘君子协议’。

豪格握住我手的瞬间,深深望住我说:“但愿我如此帮你不会加速你的死亡。”

我回他释然的一笑,“死又何妨?”

正文  消逝

饮下止疼的汤药,我也不敢再多作逗留,匆匆走出正蓝旗营帐,去事先约定好的地方与邡步会合。

小雨依旧淅沥沥地洒着,一队镶红守卫骑兵突然由围栏内行了出来,我迅速回身朝相反的方向退去,隐身一棵大树背后。

为首马上熟悉的身影让我内心莫名一阵酸楚。赛阳那场无妄之灾令岳托被无辜降职,随后他又被代善责罚禁足;直至皇太极出征之前,岳托才得以重获兵权,难得喘出一口气。

决不能让他发现我,现在的我就像是散播病患的瘟疫,不能牵连他再入浑水之中。

直到再也望不见岳托,我才敢回身。走到约定的地点,却并没有邡步的身影。

不可能啊,邡步应该不会自己先走出围场,因为叶布舒马车驻足的地点我并不知道。没出过宫就形同睁眼瞎,早就方向感尽失。

我焦急地朝远方几个路径口张望着,却忽略了背后无声行近的人。

“宸妃娘娘好雅的兴致啊?”声音带着一阵冷风刮过,令我顿时汗毛直竖。

回头瞬间一双充满肆虐的眼睛应目而来,我禁不住侧退一大步,拉开与他之间近乎贴身的距离。

“你——”

“能否容臣借一步说话。”这根本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相信咱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没必要浪费王爷的时间了。”我边说便四下张望,期待有人能助我逃离此人。

“既然娘娘不肯合作,那就请恕微臣失礼了。”他身上正白的将服在我眼中瞬间变换了角度,后颈一阵酸痛,感觉脑袋像是要被人打落了,之后便身体完全麻木,再无知觉。

口好干,头好沉,胃在抽搐,浑身上下冷到麻木。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万物都已掩上了暮色。我躺在一片泥泞之中,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雨水打得尽湿。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我狼狈的状态与不远处倚在树下吟诗之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费尽力气才从泥地上爬起来,直直盯着那始作俑者,“多尔衮,你究竟意欲为何?”

“没想到今生还能听你唤我一句‘多尔衮’,也算老天不薄待我了。”他笑意浓厚的回道。

我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了,茫然地审视着这个危险人物。多尔衮一直就像是潜伏期的病引子,一旦爆发便是吞天暗地的杀伤力。

“怎么?不记得了?也难怪,连自己的母语蒙古话都会失了忆,又岂会记得区区一个多尔衮。”他清闲直述着令我倒抽冷气的话。

很明显他是除了皇太极之外,第二个怀疑我真实身份的人。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是默认了?”他表情极其平淡,慢步拉近着与我之间的距离。

下一刻,我还来不及挣扎,他的一只手已经加入了力道卡在我的咽喉处。我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钉死在一棵大树干上。我完全没有办法反应,就像是被鼠夹卡住双足的老鼠,忍人宰割。

“说!真正的玉儿哪儿去了?”他的表情变得暴虐无比,随时都能要了我的命。

“玉儿?”我几乎就快失去思维能力了。

“装傻在我这里可行不通,真正的海兰珠呢?”多尔衮此刻的火焰凝聚着,熊熊燃烧在眉宇之间。

“我给不了你答案。”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有答案。

“她死了,是不是?你扼杀了她,是不是?”他的五指几乎嵌进了我颈部的动脉里,血液完全静止在他用力的瞬间。我已无法呼吸。

他站在原地不动,加紧着手上的力度,欣赏着我咽气前的恐惧。

没料到我的泪腺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反应,我不想就这么死,八子还留在宫里呢!我费尽全力,原以为万事俱备,却意外的在这一刻要功亏一篑吗?死我不怕,只是我不甘心!

一颗泪珠滴在多尔衮的手上,他像是被滚烫的热油烧到一样,瞬间地抽回了手。

“咳咳——咳”能呼吸的感觉真是恍如隔世。我感觉自己的肺都要鼓暴了,怎么都觉得吸入的气不够用。

多尔衮懊悔地倒退数步,矛盾地盯着大口换气的我。

这样的他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些潜在的真相。他口中的‘玉儿’怕是指得就是真正的海兰珠,蒙语‘哈日珠拉’——海兰珠就是玉之意。

我们互望着,僵持着。这种状态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多尔衮与真正的海兰珠?难道他就是吴克善送进宫那几口箱子内的秘密?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内心对多尔衮潜在的恐惧此刻疯狂地叫嚣着。我并非才嫁到盛京一天两天,这个男人居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若不是超然洒脱,便是居心叵测。

“我要一个答案,没有答案我就要一个结果。”此刻的多尔衮真得很像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出现时海兰珠就只是我一个人,所以我给不了你答案。”他若找我索命,我又该找谁来给我个公道?

“那我就要结局。既然她消散了,你出现了,那你就代替她去吧。”多尔衮眼神落在远远的一片密林之处。

“你什么意思?”

“那片是围场的虎林,皇上最喜欢在里面狩猎了,娘娘不如也亲自进去感受一下吧。”他说了残忍的话,居然还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精明如你,不会不知我若是这么死了的后果吧?”我怒视着他嘴角的冷笑。

多尔衮“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不惬意,“后果?你是指皇上伤心欲绝,还是后宫拍手称快?这些与我会有关吗?”

“多尔衮,你——”

“怎么?觉得突然了?可是对于我而言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至少我唯一一次下毒的对象是八阿哥而并非是你,否则你的命早就结束了。”他一副等我顶礼膜拜的表情。

“是你?!”我步步走近他,用尽全力甩出的一巴掌打掉了他所有的得意。

他脸上瞬息变化,动手拖拽我上马,我的反抗对他而言就像打在身上的细雨一样无足轻重。

我被他撂到马背上,他跨上马一阵奔驰。颠簸的马背冲撞着我的胃部,血从我鼻孔中不断滴落,又被劲风吹打到多尔衮白色的朝服上。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再能呼吸,仿佛置身真空的世界之中,窒息着体肤之痛,神经之痛。

以为自己就这么会死去,多尔衮却适时拉我侧坐马背之上,那一瞬间我只能无助地喘息着,完全忽视了自己衣衫尽湿的后背贴在他的胸前。

“天聪二年的二月,第一次出征察哈尔,我也是在一片雨林中初次遇见你。当时你倔强地不肯上马,我也是这么强拽你来我身前。十年后的今天我把那个错误原封不动还给你,就让我自己亲手招来的祸再亲手了断了吧。不论你是不是真正的玉儿,却注定要你来替她走完至尽头这段路。你去吧,不用牵挂,八阿哥随后就会追上你。”多尔衮轻细的耳边低语却是宣判着我的死刑。

他自然放开圈在我腰上的手,另一只手轻轻一送,我整个身体带着惯性跌落踢腾的马蹄边,湿冷的泥地撞击着我的每一寸肢体。

多尔衮宣泄似地发狠打下数鞭,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消失了。

我深深望住那个背影,完全吻合的背影,岳托遭难那夜秘密约见赛阳的背影。真以为自己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怎么会是多尔衮,居然真得是多尔衮?还有那个真正的海兰珠!怎么会是这样?这场玩笑老天难道还没开够吗?赔上我一条命难道还不值得收笔?

无论如何我不能现在死,八子还在皇宫里,如今再加上一个多尔衮,八子就更难活了。

我挣扎着起身,四周只有风吹着树叶“唰啦啦”的声响,小雨还在慢慢洒落着。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天上连颗代表方向的星星也没有,更不知出口在哪里。我要如何走出这片虎林?又有谁能来救我一命?

我茫然地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方向,时不时转身查探身后的动静。因为我明白虎不同于狼群,虎都是单独猎食,并非群攻,而且多以背后扑食。

每走一步都是在考验我的生命力,寒冷深入骨髓,疼痛如影随形。我数着步子逼自己强撑下去,不是不想放弃,只是每当感觉熬不下去了就会望见八子在悠悠车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终是走不下去了,我卷缩着蹲到地上。好疼!也好累!

“嗷”一声撕开天的虎吼,我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由背后直扑而来。完全避无可避,我知觉反应地用双臂护住头部,等待着惨状的发生。

更快的什么东西自我正面头顶飞过,接着响起惨烈的虎叫声。我惧怕地慢慢睁开眼,转过头却见黑暗中厮斗的两只成虎。

我不敢迟疑,一个猛身站起来想逃离这“战场”,可是艰难的步子才迈出,我已经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头重脚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着。

我明白不远处两只老虎已经分出了胜负,败的那只逃走了,而赢的那只正冲着它的食物——我,慢慢走来。

一片晕眩中,我勉强睁开眼,那只老虎已经站近身侧了。我以为它会迫不及待地直接享用美食,可是它却只是昂首地立在一旁,圆睁着双眼也在看着我。好熟悉的眼睛,一样的姜色花纹,同样的眉心一撮特异的白毛掩盖着“王”的标记——戈砾?我伸出手想摸它,它却不开心地退后避开了。这么别扭的性格,难道除了戈砾还有他虎?

我瞬间安下心来,不得不再度闭上眼,对抗着晕眩。戈砾安静地守在身边,不动也不叫。我的意识越来越轻飘,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梦,是生是死。

我似乎听到除了风声,雨声之外的声音。

“邡步把她放到我背上,你快去找叶布舒把马车驾过来,他在林尾破口处。”

十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声音,我辨不清是否已经活在自己的幻觉世界里。

“海兰珠——”有人在唤我?

似乎还有意识,否则怎会开始觉得全身都冰冷麻木。

“为何每次都让我见到这样的你?早知如此宁可当初在殷若寺一刀结束了你。”

这是在指责我吗?我究竟还活着吗?

“咳,咳”——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榻上了。

素玛焦急地唤着我,我却听不真切。脑袋上的冷毛巾换了又换却带不走我身体持续的火烧感觉。御医反复进宫诊治数次,我除了感觉到手腕伸进伸出被褥之外其他什么好转也没有。

夜幕再一次降临了,我心神都在恐惧地颤抖着。那个黑夜深深刻在了脑海里,再也抹不去了。若不是戈砾,我早就只剩一堆血骨。没想到最后还是皇太极间接救了我一命,可是我却注定要就此背叛他。

“哇哇哇”八子在哭,我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滑。

“八子——”我嘴唇微微抖着却没有音,明白自己最终的选择只能是一个。

本以为孩子至少可以留到皇太极出征回朝前,但是现在怕是就必须‘速战速决’,斩断他一切的根了。危机四伏,内危外险;当断必断,不断则乱!

两日后,也就是正月初八,是八子刚好满半岁的日子。

豪格的近身随士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宫门一个礼盒,邡步取了礼盒藏匿于宫中一口干涸封闭的井内。

夜里刚敲过三更,素玛颤巍巍地抱着礼盒子迈了进来。我明白此时此刻就要刻下真正的骨肉分离了。

八子沉沉地睡着,因为事先服了微量的安眠药,他一双大眼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睁开看我一眼。

因为不想最后还把伤寒传给孩子,我用厚厚的手帕遮住口鼻才自悠悠车中抱出八子。我唯一的孩子,此生最后一次将他拥在怀中了。临别最后一眼便是再也不见,永生不见!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做了太多错事,就像是泼出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想为你做的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会听到你开口第一句话,看不到你迈出的第一步,不能为你庆祝第一个生日,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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