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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淅自然是惊怕难耐,却唯有硬着头皮强撑着瑟瑟发抖的身体。
浞飏猛地跳下床,一把掀开被子,怒道:“你是谁?”床上的人明明不是泫汶,身形不是他所熟悉的。
小淅自然死不敢出声。浞飏点亮了蜡烛,这才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是丫头小淅,她紧闭着眼睛满头大汗。
恰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回来了?”
浞飏转过身,见泫汶站在门边,穿着鹅黄色的棉布窄裙,外面套着件同色的兔毛短袄,人还是那样的轻柔飘逸。本是烦躁的心情无端的平静了几分,问道:“小淅怎么会在床上?”
泫汶轻叹一声,打开衣柜拿出个蓝色的小瓷花瓶,走到桌旁坐下,这才开口,语气平淡如同闲话家常:“这丫头着了风寒,大半夜发热头烫的的吓人,可深更半夜的下人们都睡了,而我又是懂得几分医术的,就去厨房想煎碗退热的药。因你先前说不回来了,我便让小淅先躺在床上,自个去了趟厨房,药是煎好了,谁知被厨房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碗药全都泼到自己身上了。”
浞飏见她衣裙上满是褐色的药汁,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红红肿肿的,原本斥责她的话便说不出来了。接过瓷花瓶,小心翼翼的拉过她的胳膊,为她涂上药膏。
泫汶只觉创处一片冰凉,再看浞飏眼睛里满满的柔情,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还好小淅一直没有出声,还好小淅吓得一头冷汗面色潮红到合了风寒发热的说法,还好浞飏没有留意衣裙上的药汤,那本是驱寒气的药如何退得了热。
仔细的上了两遍的药,浞飏又对着创处轻轻的吹了会气,这才放开她的手,语气严厉的说:“这样的事没有下一次了,大半夜的你为下人煎药,传出去成何体统。还有你的床岂是别人能随意睡得,万一我方才……”说到这却不知如何接着说,只得恨恨的瞪着泫汶。
一抹淡笑在泫汶嘴边荡起,她说:“是我错了,你消消气,我这就把小淅叫起来,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正欲起身,却有一只大手拦腰拽过她,便跌坐在浞飏的腿上,他的双手环着她把她圈在怀里,声音就在她耳边低低的道:“算了,这么一折腾我也不困了,我们出去转转吧。等天亮了给着丫头找个大夫,今晚就让她睡这吧。”
现在?泫汶心里惊讶,但脸上没有丝毫表露,柔声道:“好。”这样强势霸道的男子,应该顺着他的时候就不要逆他的意,当然也不是全然服从的,那样软趴趴的女人看久了是会腻的,如同修溦,激不起男人激情和征服欲的女子男人至多觉得你亲切。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一)
我没有想到浞飏会带我进宫,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从宫门进去的,而是浞飏施展轻功自高耸的宫墙上跃过的。
本是乌云蔽月的夜,在此时渐渐清明,天边微微泛白,终可见奶白的一轮弯月挂在天空。可另一处却初露橙光,旭日升起在即。
我依着浞飏,二人并肩坐在宫殿群的最高处——大正宫的屋顶上。沿着中轴线,两边严格按照等级建造的宫殿就在眼下,放眼望去,如同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把人困在其中却又是谁人都见得着的,在里面住着的人是没有自我的。算起来我在这宫中不过呆了几年的时间,从来没有想过这深宫内院竟然是这般规模宏大。
“冷吗?”浞飏搂紧我,也不等答话就把外衣披到我身上。
原来是带我来看日出的,大冷的天的,天还没亮,回到的还是我曾经的梦魇之地……浞飏呀浞飏,浪漫是不是这样的?
浞飏全然不知我并不高涨的情绪,下巴抵着我的头,说:“人们都说高处不胜寒,可这里却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以前住在宫里,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溜出来在这坐一夜,看满天的繁星吹吹冷风,等太阳出来后再偷偷溜回去。”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以后你不会孤单了,有我陪着你看日出。”
年幼的经历对浞飏来说并不愉快,他曾给我讲过些许,那是可以称之为黑暗的日子。他进入东宫接受修莛所谓的培养时有一百二十名同龄的男孩一起,六年之后随他走出东宫的只有八人,就是今日身边的八名暗影。眼看着朝夕相对的人一个个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死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所以,现在浞飏的桀骜不羁冷然无情其实是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见惯了生死的人反而更善于保护自己。至于修莛为何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我猜想,她对浞炱是爱恨交织的,连带也把恨意转嫁到了浞飏身上,然而却也是爱恨矛盾的,比起情深的浞炱,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无情。
浞飏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搂住我,似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生在皇家也是一种悲哀。
拂晓的空气是潮湿的,也是清新凉爽的。东方,朝阳渐渐升起,很美,美的不在于漫天橙红褪晕铺开,而是一种心境,一种无法用言辞表述的心情,一种令人浑身舒畅的感觉。也只有在这一刻,我是相信世间拥有美好的。
“王上,快到早朝的时辰了,让奴才伺候你更衣吧。”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自下面传来。
我与浞飏无声的交换眼神,这才发现我们恰好坐在通风天窗的旁边,大正宫内的声音自此传来。而我诧异的是浞炱为何会夜宿大正宫,而不是他或妃嫔们的寝宫。
许是得到了浞炱无声的同意,那声音便唤来了宫娥太监,洗漱穿衣声过后,一干人等纷纷退下。
浞飏的手揽上我的腰,示意我们离开。可是动作却因为一句话而停顿。
“王上,您这些年……让老奴看着心疼呀。”
却听一声叹息,浞炱道:“侯至,你跟了朕也有几十年了吧。”
“自王上六岁,至今有三十五年了。”
“那连你都不明白朕吗?”
一阵哽咽抽涕声,“老奴明白,所以才更心疼王上。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王为什么不试着放下?”
“朕何尝不想放下……”
浞炱后来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浞飏已经带我离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纷乱的思绪尚未理清,我不知道什么事令浞炱如此介怀,当然,他也算是心怀天下的明君,却要受外戚当权的修家制衡,心中难免不爽。
思索间我们已回到水汶阁的院中。浞飏刚刚放下我,便见小杨急冲冲的跑过来,那曾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挂着明显的忧色,他说:“太子,府内出事了。”
“何事?”
“凤妃,凤妃她死了。”
“什么?”浞飏一惊,道:“带路。”说罢抬腿就走。
我跟了上去。一来不想错过即将上演的好戏,二来府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若不紧张也说不过去。
凤悻红的屋子外一队侍卫戎装守卫,修溦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身后一干丫头婆子环绕,见到浞飏众人纷纷行礼。川富急忙奔过来,屈膝行礼后道:“属下失职,请太子责罚。”
浞飏不答径自走进屋内,凤悻红依旧躺在我离开时的位置上,地上一滩鲜血,桌歪椅斜一室凌乱。那曾经骄蛮的凤目永久的合上了
“怎么回事?”浞飏冷冷的问。
川富上前道:“凤妃的贴身丫头破晓时分发现的尸体,第一时间通知属下,属下立刻带人封了屋子,保持了案发时原状。也彻底的搜查了太子府,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浞飏蹲下,在凤悻红的尸体旁,用手丈量伤口的尺寸,仔细的检查全身,手法老道犹如忤作。他抬起凤悻红的手查看指甲的缝隙,又撬开她的嘴向喉间望去,自内取出半条丝帕。
朝阳明亮的光芒下,丝帕上红色的绣字分外触目,那是半个字,修溦的溦字少了水字边。
浞飏站起身,接过丫头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道:“把发现尸体的丫头叫上来。”
片刻,一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丫头被川富拎了上来。声音小小的:“奴婢……奴婢见破晓时起风,怕主子屋内冷,就想给暖炉加些碳,可是一进屋……一进屋就看见主子躺在地上,呜呜。”捂着脸痛哭起来。
浞飏问:“晚上为何没有人守夜,屋子里怎么会没人。”
那丫头缓缓抬起头,小声说:“主子心情不好,也没叫人,我们……我们也不敢进来。”
“为什么心情不好?”
丫头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一幅胆小害怕的样子。
“太子问你话,还不如实说来。”川富厉声喝道。
丫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修溦,又深深的看了躺在地上的凤悻红,似乎下定了决心毅然道:
“太子妃深夜前来,遣退了我们这帮奴才。同主子在屋里说了半天话,后来屋内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我们怕出事就进来瞧瞧,就看见太子妃和主子扭打在一起。瑟琴姐做主我们拉开了二人,太子妃令我们退下没有传召不得擅自进屋。又过了好一会,太子妃自里面出来又叮嘱我们不得把今晚的事外传,便离开了。我害怕主子气没消,也没有传召,是以不敢进去。谁知……谁知……”扑到浞飏脚下,哭道:“请太子爷为主子做主啊。”
浞飏冷面泠然,目光扫向修溦,后者脸色苍白的深深的看着浞飏,那一泓秋目中梨花带雨,眸中含泪。
浞飏拎起那半条丝帕,问道:“这可是你的?”
“是。”修溦点头道。
“你有什么说的?”
修溦眼中被悲哀浸满,似乎有什么东西丝丝碎裂,痛到深处反而化作一抹浅笑,她笑道:“殿下怀疑我?”
浞飏依旧面无表情:“我只是相信眼前的证据。”
修溦苦笑:“这么多年修溦对殿下的情分难道抵不过这些所谓的‘证据’?”
浞飏这才紧了紧眉,言语稍显严厉道:“你别任性,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怎么会半夜同凤悻红争吵?”
“说?”修溦冷笑,缓缓向我走来,狠狠的盯着我,一双美目在此刻看来无比狰狞,她指着我说:“殿下可曾怀疑过她,为什么不问问她今夜身在何处?”
我无辜且不明所以的看着修溦,“姐姐何处此言?”
修溦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说:“泫汶不清楚,凤妃的死于我何干?”
“够了。”浞飏厉声道:“你胡闹够了,泫汶今夜同我一起未离开半步。”
“哈哈哈。”修溦忽而大笑,是自认识她至今从没见过的放纵的笑,笑过之后她面色冷然,静静的说:“凤悻红的死与我无关,不知殿下是否相信?”
浞飏不语,目光严谨的审视修溦,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
气氛紧张僵冷,一屋子的人却都寂静无声仿若无人。
突然,一个玲珑的身形扑到浞飏脚下,带着哭声的声音道:“是奴婢杀的人,听凭殿下处置。”
浞飏低头看着下方跪着的瑟琴片刻,方抬头看向修溦,那目光中竟然带有罕见的悲哀之色。
修溦身子一震,人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却仍强挺着严厉的说:“瑟琴,你这是做什么?”
瑟琴闻言略微抬起身,向修溦磕了个头,深情道:“太子妃待瑟琴不薄,瑟琴却还连累太子妃,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人是瑟琴杀的,那条丝帕是我随手拿来的,用来塞凤妃的嘴以免她发出声音。凤妃之死确实于太子妃无关,还请殿下明鉴。”
浞飏眼中寒意陡生,锐光一闪暗云涌动,问道:“那你何时杀的人,凶器又是什么?”
瑟琴似乎很为难,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我陪太子妃回屋之后又偷偷折了回来,见屋内只有凤妃一人就下了手。凶器……”低头看了一眼凤悻红的伤口道:“凶器是一把短刀,杀完人后就随处扔了。”
“哦?那你为何要杀凤悻红,又是从何处进入屋子的?”浞飏冷冷的问。
“这……”瑟琴脸色难看,犹豫不定。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修溦,似下定决心一般道:“人就是瑟琴所杀,于他人无关,瑟琴罪孽深重,实在无脸苟活于世。”说罢,以浞飏尚不及反应的速度咬舌自尽。
瑟琴缓缓倒下,暗红色的鲜血自嘴角渗出。
弥漫着血腥味的屋子令我胃里一阵翻涌,便捂着嘴强咽一口气。
浞飏眼中的冰冷堪比三九寒冬的天气,冷峻的看着咽气的瑟琴,似无意却又分外清晰的叹道:“忠心的丫头。”
闻言修溦再也无力支撑,脚下一软瘫坐在地,眼中的绝望与伤痛无比分明。当然,她最最在乎的是她心爱的男人不相信她,怀疑她。若多年的无私付出痴心等候和倾情相对,依然换不来一个男人的心,尤其在这个时候没有得到信任,我想任是谁都会感到心灰意冷的。
浞飏向川富命令道:“把太子妃带到东厢,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