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敛目,转身,错过凝眸沉思的江欲晚,娓娓道来:“我在猜,你的心思里,应该不会放过可拢的两个无用之人身上。”
江欲晚抬眼,笑意粲然:“你竟可猜得到?”
“猜到也不难,毕竟,可集兵者,未必擅带兵,勇猛的战士不一定能做个称职的将军,逐鹿天下,你与那袁鹏浩本也相差无几,若论得人心,你占上风,可若论兵力盛,你则弱于他,东北函关的张志科及驻守吴门关的徐默,也都是兵士出身,这次挥着义兵旗号前来分羹,怕是他们本不是来要挟天子,而是要换天子。
可你与李烈李旭几人明是势力相当,断是无人敢贸然行事,如此一来,岂不是刚好把李哲架在高处,反而安全。人人皆知皇帝无用,可皇帝在世一日,名号却也可是名正言顺,就该统领天下的,不是吗?”
“义兵虽乱,可也并不好收服,有些人骨子太硬。”
我轻笑:“你错矣,义兵本取之于民,民暴走,不过也只为这讨口饭吃罢了,天下太平,风调雨顺,没人愿意揭竿而起,千里迢迢,抛家弃子。何处是天堂?分地免赋之处,便是家,既是家,便是天堂。自古骨子硬的人,甚好收服,因为不知迂回曲转,反倒硬伤颇多。”
江欲晚反倒奇怪:“你的意思是?”
“李哲若是愿意跟着你走,你便方便许多,囤地修生养息吧,于你,只有好处。得天下之前,必得天下人之心,有了这个,你还怕不得江山社稷?”
江欲晚满眼惊色,疾步走至我身侧,无语,却伸臂将我还在怀里,鬓间凉意,许是那一双眼划过,许是那一张薄唇掠过,只听见耳边情不自禁念道:“我能得你,上天对我何其偏爱,重沄,我是当真爱你。”
爱?已经多久没有再听别人对我提起,陌生的恍如隔世的情,飘渺似九天外的轻音,于我,过尽之后,便再不可让我为之动容。
鼻尖清馨芳若如旧,沁入心脾,却已经不再芳郁,只徒苦涩,穿过心脉,透过肺腑,累不堪言。
又有谁能知晓隔日天明之后,我会不会成为欲求下信手丢弃的棋子,我只是不住的在脑海里思忖了再思忖,与李哲的这场交涉之中,我与江欲晚,我与李哲,纷繁复杂的纠葛,仿若三生石上镌刻下的乱世情仇,谁人能解?谁可幸免?背道而驰的我和他,终是不可善始善终。
两日后,等到了前方送来汇合队伍的急报,由副将带领,已是赶到二十里之外的舞涓驻扎,江欲晚见报仍旧未行,原地不动。我知道,他在等北越的殇报传至。
果不然,晚了半日之后,殇报传至,江欲晚握着那卷黄绢,只是微微挑目,凝眸含笑,他将黄绢递于我,音色略有愉悦:“重沄,日后,你曾跪之人,都会一一死尽我手,这便当个礼物赠与你吧。”
他转身出帐,我低头看着手中黄绢,信手展开,玄墨红印,寥寥几行,言尽意了,一代诸侯王的性命,只到这里就已结束,说如草芥,也无非如此,只道是多了一封以绢做报的殇讯罢了。
我挥手,黄绢落入燃灰的铁盆之中,见火舌渐慢肆虐,极快吞噬那绢布,转眼明黄色只剩一滩灰烬,无人知是何处来。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呢?想来,从来没有吧。
殇报一至,大军拔营齐备,以待行进。这支队伍本就是江欲晚为突击所带的精骑兵,所以行进速度极快。而我则跟在后面,连日骑马已然有些吃不消,常常是颠簸恶心,头昏目眩,而后是两腿内侧皮肉磨得通红,犹是衣料摩擦,格外如针刺般灼疼。
小唐见我犹疑:“沄大夫,为何将军总是招你至帐中,难道是将军病了?”
“不过寻医问药,有何奇怪。”我扭头看他,咬了一口馒头,嚼蜡一般干涩坚硬,勉强就着水吞下,算做一餐。
“他们都说你像个女人,经常提起,背地里净说些难听的。”
我敛目:“你别跟着学坏了。”
军队本来就是如此,一些血气方刚的男儿经年不见女子,若是战时还好,总能转移注意,分散精神。可若是息战休兵之时,便得了闲空,可纾解的办法,无非两种,若是靠离城镇,便花些钱嫖/妓,还有便是在帐中生有断袖之事。
说是某些军营有习惯,为了安抚心浮气躁的士兵,若是攻城略池,便沿路掠些女子回来,充当军/妓,虽说缓解了士兵燥急,却也害惨了那些姑娘们。
“男人跟男人那事我也是知道的,营里本是也有,不过都是偷摸摸的,可时间一长谁都知道,也难免拿来打趣,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呢。”小唐话音刚落,刚转眼,立马站直身子,恭声道:“副将大人有何吩咐?”
我回头,看见曹潜朝我走来,面上带笑,让那清秀面容格外熠熠生辉:“沄大夫,我们这就要整军待发,您准备下,可以启程了。”
我略有欣喜,看向曹潜:“沉香方愈可是一起跟了来?”
曹潜点头:“都在舞涓驻扎,不过半日工夫就可汇合了。”
“甚好。”
从牙口到舞涓几十里地之远,整支队伍几乎是连夜挺进,伴月携风,策马奔驰,直挺进中山边地的舞涓县。差不多奔了一夜,终是在天际泛光之时到了舞涓境内。城外有人来接,江欲晚下马,我跟在他身后,方才走了两步,见有人从军中探步上前,我定睛一看,微怔。
“可是安排的妥当了?”
“回将军,一切就绪。”秦染恭声,再抬头之时,并未跟我说话,只是微微俯身,再拜一礼。我颔首,跟着江欲晚往前行,秦染曹潜随后。
进了院落,我并未跟着江欲晚入房间,看秦染的样子,应是有些事情需要交待,我想多半与无双有关,便不愿再参与,问过身侧人,只管去自己的院落里寻沉香方愈。
沉香见我,泪流满面:“小姐没事,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我不愿跟小姐分开,孤单单的在这军营里,又是担心,又是寂寞。小姐你这些日子可还好?怎的觉得又瘦了许多?”
“您可还安好?”方愈上前,若有关心的问道。
我点头:“不用担心,一切安好着。我方才见到秦先生也来了,他几时与你们汇合的?”
“秦先生没有与我们汇合,我们也是今日到了舞涓方才见到原来先生也在。”
我垂眼,心间回转九曲十弯,不得不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若是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留守后方的秦染都可离开前来,必是有不得了的大事,可以我所见,究竟还能有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他非来不可,甚至放弃岳阳关的坐镇指挥?
“小姐,你怎了?”
我摇摇头,浅笑:“好些日子都没吃得一顿好饭,方愈今晚可要仰仗你了。”
方愈点头,面色如水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备。”
“腿脚可还好了?”
方愈抬眼,眸中有依稀动容神色可见,沉声回我:“多亏了您临走之时嘱托了周大夫,托您的福,已经好全了。”
我转眼,朝里间走去:“好了就成,也免得放在心里惦念。”
身后没了声响,方愈似乎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提身出去了。
沉香把干净帕子递给我手里:“小姐,给您。”
我用帕子拭面净手,想了想又问:“沉香,我不在这几日,方愈可有什么异常?”
沉香摇摇头:“您临走之前让我仔细顾着,我便十分注意他,平日也没见有过什么异常行径,只是您走以后,他时常在您帐子外坐着发呆。那时候他脚伤未好,可他离开帐子之后,多半到处走来走去,却又似乎没什么事情要做,有一日我跟着他,手脚那么轻,却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我凝眸沉思:“未想到这方愈如此警觉,可若是他出身有疑,那会是谁的人?”
“小姐,您难道怀疑将军?”
我摇头:“江欲晚把我困在他身侧,就无需人再来监视我,从前我也曾注意过这人,年纪如此轻,却沉稳而谨慎,断不是一般人物,若不是江欲晚的人,却也从未被逮到把柄,一直能在我身侧待到如今,如不是他演戏的功夫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那么就是江欲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为之。”
“难道……”沉香惊诧:“小姐,方愈难道根本就不是您的远亲?他撒谎?”
转念一思,我断然否决:“江欲晚是何等角色,收方愈之前,绝对不可能不查他底细,方愈想混进来,难矣。”
“那究竟是谁人呢?”
我轻笑:“是谁的人,很快就会试出。”
沉香不懂:“小姐的意思是……?”
“秦染不是来了吗?他一到,这局面必乱。”
夜里微寒,青灯小盏,隐约有些光亮,我躺在木板床上翻覆难眠,总是一颗心难以归附心怀之中。从遭遇江欲晚的那一刻开始,离开是不变的心念,经历那么久,也只为着某一日,连衣袖都不必挥,只做是从此消失不见。
也因着我并未有太多取舍之心,亦会看清他人心思,算计精准,就似当下,我却不得不为自己一算再算,若是中山之地无需征战便得解决,似乎也更好让我趁虚而离,只不过,我却仍旧有些提心吊胆,毕竟对手是江欲晚,这一谋,如何算,都是险。
我躺的难受,支身坐起,木板床咯吱作响,听见隔壁侧间里沉香的声音:“小姐起了?夜里还早,您再睡一会儿吧。”
“恩……”我应声,倚在床头,望着灯火闪烁,渐渐恍惚起来。
那些曾经的记忆搅乱我心,从儿时,到入宫,再到落长门,宫城倾,火海箭雨,死里逃生,想说一颗冷如死灰的心未变,已经太难。曾经慈爱可依之人,已成北越野地两座伶仃坟茔,有些话怕是这辈子都再问不出口了。
只是未曾想,我这颠沛流离之命,却再一次与江欲晚绕在一起,如是镜已碎,还如何破镜重圆,上天给我的,也不过只是一份又一份支离破碎的爱,捧在手里,却眼睁睁它顺着指缝如流沙消逝,不可挽留,亦不可强求。
而余下会梗在我与他之间的,又何止只有一个隐于江湖,一个高居庙堂而已,心底那份隐隐做疼的不安,让我不得不一再心慌意乱。
再阖眼,心口之处阵阵痛楚,我便是再有心想给,也只怕是,早已物非,人也非。若是还可证明,我曾经确有真情付出于你,那便不是白首陪伴,亦不是求全退步,而是甘愿成全,江欲晚,我愿成全你。
睁眼一夜,却不疲不倦,心中已有打算,便坚定不已,许是只有如此,我方才能走的头不回,心意圆满,一了百了。
度日晃晃,不觉得沉闷,只感到仿佛时间也凝滞,找不到它流走的方向,似乎就这么过到天荒地老,过到人生尽头,也不孤寂。
时辰尚早时,方愈方才把早饭端进房间,曹潜便匆匆进了门,他蹙眉看我,满眼怒气,是我平时从未见过的神色。
“何事惹竟然你这般动气?”我伸手示意:“既然来了,清粥小菜,一便用吧,沉香,方愈,一起吃。”
曹潜心有燥急,气息微乱,他站在门口,只顾着心烦意乱,却始终没有坐□。方愈抬眼瞥他,随后垂头,细摆碗筷,仿若与他无关。
“要不,我们先退下,等您与副将谈完,我们再来伺候?”方愈弯身问我。
我摆手:“都坐下吧,自己人,不用避嫌。”
“副将,您请坐。”沉香推了推曹潜胳膊,曹潜步步迟疑,又是想了半晌,方才坐在我对面。
我衔笑,看他模样,心里已有了分寸。这其实是个死局,倘若江欲晚对我无情,死局最终的解便是物尽其用,循环往复。可若是江欲晚与我有情,只道是这一步走尽,只徒得情意皆赴之东流,覆水难收。
“曹潜,你知道吗?乱世里,最贫贱的是什么?最珍贵的亦是什么?”我问他,嘴角带笑。
“最珍贵的自然是人之性命,最贫贱的便是……”他认真想了想,抬头看我,沉声道:“最贫贱的便是誓言。”
我轻声笑,夹了一些小菜,放在他碗里:“乱世里最珍贵的是信念,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贫贱的便是情意,因着百无一用。”
我顿顿,又道:“若是由你来说无双郡主的事,你便于我直说就好,我不忌讳,也不反感,我只以事论事。”
曹潜见我这么说,急道:“小姐,她若来,您当如何自处?这不是为难你吗?”
我凝眼,嘴角始终染笑,仿若他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