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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娘子-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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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

  乔晓佳每日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见到孩子,她的笑意挂在嘴角,夹起糖醋鱼上肉质最好的一块“蒜瓣肉”,确定没刺之后,送到墨无名的嘴边。

  墨无名张大嘴叼走,满足地咀嚼着,摇头晃脑呵呵傻笑。

  段瑞龙看这姐弟俩开怀大笑,自己的心情也不错。他用筷子尖在白酒杯里沾了沾,趁墨紫雨起身添饭的时候,偷摸将筷子尖贴在墨无名的唇边,墨无名舔了舔,顿时瞪大眼睛,紧接着攥起小拳头打一个痛苦的机灵。

  “哈哈哈,居然未哭,好样的!”段瑞龙轻拍孩子的小肩膀。

  “为何要哭?”乔晓佳笑着转身,将满满一碗白米饭放在段瑞龙面前。

  段瑞龙则避而不答低头吃饭,乔晓佳起初没在意,可是不一会儿便嗅到墨无名嘴边传来的酒味,她扬手就打了段瑞龙胳膊一巴掌。

  段瑞龙仰头大笑,墨无名虽不知为何,也学着他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乔晓佳瞪向一大一小两个调皮鬼,哭笑不得。

  “这孩子真讨人喜欢,明日!吩咐管家准备准备,本将军收定了这儿子。”

  乔晓佳心中大石落地一半,她将一颗红烧丸子插在筷子上,又握在墨无名手中,附在孩子耳边嘀嘀咕咕。

  听罢,墨无名立刻按照娘给出的指示,爬行高椅,走到段瑞龙面前,伸出小胳膊将肉丸递了递,脆亮的喊上一声。

  “爹!吃肉肉!”

  这一声“爹”给段瑞龙叫愣了,顷刻间,万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倏地拉过孩子拥入怀中,眼眶中竟出现一丝湿润……倘若他儿还活着,也是这般年纪。

  他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可是他所听到的,是家人惨死的噩耗;

  所看到的,是一大一小两具白骨。

  挖土掀坟,眼见为实,不信也得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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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整整一个晚上,段瑞龙待在灵堂中并未离开。

  他盘膝而坐,注视着灵牌上的名字——吾父,段岂之灵位。

  他支撑拐杖站起身,走到灵牌前,先向三炷香,随后移开父亲的牌位,露出藏于牌位后方的另一个牌位。牌位表面一字未刻,他伸手抚了抚,拭去黑色牌位上的灰尘。

  私设灵堂祭拜七日娘子乃是忤逆之罪,他也不想委屈母子俩,可是国有国法,他一介武官自应遵循,唯有借助祭拜亡父之由顺便给妻儿上一柱香。

  听着挺心酸,不过总比连个念想都没有来得强些。

  甚至为了保存这一份纯净如水的情感,段瑞龙娶一位姑娘填补七日亡妻的空缺。那姑娘过门之后便拿着段瑞龙赠予的一千两黄金离开了玉峙国,一晃三四年过去了,究竟过得如何谁也不知晓,至于容貌,段瑞龙也几乎记不得了。

  窗外大雨纷飞,乔晓佳支着油纸伞伫立灵堂门前,她犹豫要不要进去,谎称关切他的身体状况硬闯进去合适么?

  她确实对这间灵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却因戒备森严没有机会靠近,只有在段瑞龙祭拜之时守卫才会暂时退避,也就是说,她只能选择段瑞龙在里面的时候入门一探。

  犹豫再三,她敲响了门板。

  “谁?”段瑞龙即刻将牌位放回原位。

  “是我,我为将军泡了一杯参茶。”

  屋内寂静片刻之后,门闩响起,段瑞龙打开了反锁的屋门。

  灵堂内青烟袅袅,屋中正中央的香案上摆放段瑞龙之父的牌位,牌位两边码放两碟水果及糕点,后方高悬横幅,写下对仙逝者的悼念之词。

  这不是就是一间极为普通的灵堂吗?

  段瑞龙坐在蒲团前,抿了口热茶,将茶杯放回她手中的托盘里,缄默不语。

  “你说一个人死了之后是否还会因牵挂返回阳间?”

  “不会吧……”乔晓佳搓了搓手臂,在灵堂里聊鬼神有点吓人。

  “也对,否则死在我刀下的冤魂早就回来找我索命了。”段瑞龙幽怨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乔晓佳燃起三根香,三拜,插入香炉:“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累不是么?”

  “再上三炷香。”段瑞龙没头没尾地指挥。

  乔晓佳虽不明所以,却照办。三炷香祭拜亡者,表示虔诚恭敬供养佛、法、僧三宝,以此示范接引众生,由此传递信息于虚空法界。

  三炷香又三炷?这显然拜了两位亡者。

  “将军可信我?”她大胆一探。

  “嗯。”段瑞龙并未迟疑,否则她进不来。

  乔晓佳转身坐到他身旁,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问:“你有心事,我猜想关于一段情。”

  段瑞龙没感到惊异,毕竟他在她面前并未掩饰情绪,在每一个魂牵梦系的夜晚,缅怀那一段短暂却挥之不去的情愫。

  “当初她或许只是戏言,我却当真了。”段瑞龙无奈一笑,宁愿相信她乃口出戏言,至少离开人世之时少些留恋。

  “她?……过世了?”

  段瑞龙轻点了下头:“你可知晓‘七日娘子’?”

  乔晓佳心头一阵,谨慎地回:“听耿将军提起过,七日娘子住在新寡村。”

  段瑞龙指向后脖颈:“朝廷管这些女子统称为叛妇,在她们的身体上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自此之后,低人一等,永无翻身之日。”

  “将军可怜那些女子?”乔晓佳观察着他眼中细微的变化。

  段瑞龙不予回应,悠悠地看向窗外,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少女的泪。

  乔晓佳凝望他的背影,久久,她冒险做出一个决定——

  她站起身,跪在段瑞龙面前,直言道:“我下面所说的话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是无论如何,请将军莫为难墨无名。”

  段瑞龙微扬眸,从他波澜不惊的神色来看,似乎已猜出八九。

  然而,当乔晓佳将身体背对他,撩起发丝,露出那一枚“叛”字烙印之际,段瑞龙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惊异,他无暇顾及伤口,疾步走到门边,哐当一声锁紧门闩。

  “你可是疯了?!”他压低嗓音质问的同时,一把捂住乔晓佳的后脖颈,这女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乔晓佳被他忽然施加下来的力量按倒在地,她怯懦地挪过头看向段瑞龙,充斥在他眼中不是愤怒还是不安。

  段瑞龙沉了沉气,紧闭窗沿,随后将乔晓佳拉到墙角。

  夸大的黑影笼罩在乔晓佳的身躯上,她蜷缩在墙边,默默道歉。

  段瑞龙则不声不响地凝视着她,半晌,正色道:“倘若你真的失忆我绝不怪你,可你显然知晓自己的身份。”

  “知道,可是我向厨娘吴嫂打听过了,叛妇可以在官员府中做佣人……所以……”

  “你与厨娘那类叛妇能一样吗?!”段瑞龙厉声打断。

  乔晓佳错愕地抬起头,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后方的粗糙烙印,有区别么?

  段瑞龙缓缓地攥起拳头,拳头又抵在唇边,垂下焦虑的黑眸,思忖不语。

  其实,段瑞龙早就对墨紫雨有意无意遮挡颈脖的举动有所怀疑,但是她未特意提起,他也故作不知,毕竟他还有能力保护一名普通的叛妇——可是万万未料到,她居然是从新寡存里逃出来的七日娘子。

  普通叛妇的烙印为正字印,唯有七日娘子的“叛”字烙印为倒印,也就是说“叛”字整个字体倒转一个方向,由此区分两种截然不同判妇的类别。

  七日娘子身上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保不齐谁就怀上未来重臣之子。玉峙国信奉正统血脉可缔造新一代贤臣的理论,所以,但凡收留或隐瞒七日娘子身份者,就是与朝廷作对,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皆是满门抄斩之大罪。

  不止他会死,府中年女老幼都要跟着一起陪葬,这回事可大了。

  “我想割掉这块皮……”

  “烙印不止浮于表层,早已深入骨髓,莫非砍断脖子?!”

  听罢,乔晓佳神色大惊,她可是要随时出入皇宫的假太监,这该如何是好?

  “之前在将军面前说了不少谎话,实在是怕连累到墨无名,对不起。”

  话音刚落,段瑞龙攥住她的手肘大力提起,道:“过去的不提了,你此刻必须实话告诉我,墨无名究竟是儿子还是亲弟?”

  乔晓佳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那孩子确实管我叫娘,可是我的身子你也看到了,像生过孩子的么?”

  “我哪懂这些事,还需找个信得过得产婆给你看看。”段瑞龙直起身,压低她的脑瓜贴在自己膝盖前,撩开头发仔细观察。

  倘若是弟弟,他可以想办法把墨无名彻底弄到自己名下,倘若是儿子,那一定是某位在世或过世将士的亲生骨肉。

  乔晓佳不敢乱动,轻声问:“我是不是给将军惹了大麻烦?”

  段瑞龙默不作声,待确定这一枚烙印为如假包换的,新寡村独有的印记之时,他不禁深沉地吐了口气。

  “你究竟是如何从新寡村逃出来的?”段瑞龙的目光极为复杂,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搭上府中百余条性命?

  “新寡村?……”乔晓佳又是一惊,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我来自新寡村?”

  “事不宜迟,我即刻送你出城,我在城外还有一座宅院,你暂时住在那里。”

  他明明手起刀落便可解决此棘手之事,却偏偏丝毫未动这念头。

  “可我不想走……”乔晓佳已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她不能走,更不能告知段瑞龙离开的原因,否则玉峙仁那边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不想走也得走。”

  “我舍不得你……”乔晓佳紧紧地环住他的胸膛。

  对不起段瑞龙,遇到我确实是你的大不幸,可是我真的是身不由己。自当一场孽缘,我会尽一切努力报答你的庇护之恩。

  段瑞龙僵在原地,俯瞰怀中浑身颤抖的女子,他压了压太阳穴,长吁一口闷气。

  无奈于他对她心软得没道理。

  乔晓佳知晓他为难,却不知这其中的危险涉及其余不相干的人,于是她偷摸拧大腿,终于挤出几滴泪,烛光荧荧,她扬起一双水汪汪的泪眸,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段瑞龙则眉头紧锁,他此刻可无心思回味唇边一抹幽香,脑海中一直盘算着该帮她如何掩饰身份的有效对策。

  乔晓佳见他迟迟不表态,悠悠跪在他面前,郑重其事道:“我不讲来世做牛做马这种空话,就论今生,墨紫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并非敷衍,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段瑞龙静静地望着她,刻在心灵深处的女子揪扯着他的思绪,倘若当初他深爱的女子并未香销玉沉,那么他定会偕同妻儿走上逃亡之路。

  分明凶险之极,却满脑子想得都是一家三口逍遥快乐的日子。

  时过境迁,他如今是玉峙国鼎鼎有名的赤手将军,以他封号命名的城池不胜枚举,而她墨紫雨并非他挚爱的女子,上苍却将这一名七日娘子送至他的身旁,准确地说,墨紫雨不止一次想过逃,是他执意要将墨紫雨留在府邸……段瑞龙自嘲地笑了笑,真乃天意弄人啊,迫使他必须铤而走险。

  “回房休息去吧。我想想办法……”

  “将军?……”

  段瑞龙将一指抵在她的唇边,说了一句令乔晓佳匪夷所思的话。

  “自当她还活着。”他扬起唇边一缕柔和,望向牌位那一边,笑容从未这般温柔过。

  这一场随时会降临的灭顶之灾,他段瑞龙决定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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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关于“叛”字烙印的区别令乔晓佳惶恐不安,有些事就是这样,不知凶险也不觉得害怕,一旦了解到自己与其他叛妇之间的不同之处,那心里就跟打了鼓似的乱七八糟。

  当然,段瑞龙并未将私藏叛妇满门抄斩的真相告知于她,只是命令她小心再小心,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

  乔晓佳是这样想的,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一个七日娘子敢跑进皇宫大内当差?别说玉峙仁不能相信,就连她自己都要佩服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娘……为何还不睡?……”墨墨一觉醒来,发现娘还坐在铜镜前摆弄头发。

  “来了。”乔晓佳放下黑炭笔,走向床边。话说她刚想到的这方法有点滑稽,用描眉的炭笔在脖颈出画一片假头发,只要不出汗,应该可以遮挡烙印。

  她爬上床,墨无名立刻叽里咕噜滚到她的臂弯里,扬起小脑瓜朝娘亲咯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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