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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胖倌儿的回答声:“我在这里呢。”胖倌儿手举长枪,一枪一个,从不含糊。这是胖倌儿第一仗,离这里不远的毅将军看一看四弟,也觉得放心。
一丛烟火升起来,朱睿定睛看一看对胖倌儿道:“我们去救周将军。”这烟火是周亦玉那里点起来的。
从毅将军前面过去,朱睿大声道:“朱毅,明儿一早见。”毅将军面前也有敌人,他格开以后再大声道:“知道了。”看着大哥领一队人已经离去,只是没有扬旗。
敌人是宿敌,伊丹冲到毅将军面前,两个儿子打一个照面,一个阴沉忧郁,一个笑声朗朗,毅将军遇到伊丹几次,见一次骂一次:“没能耐的小子,再来会会你。”
其木合坐在车上,这一次是伴在伊丹身边。伊丹打一个手势,命他去找南平王,混战之中机会多多,达玛家族要杀的就是南平王。其木合喊一声:“哥哥,我去了。”带着人离开。
毅将军满面笑嘻嘻,这兄弟两个人是几时好起来,想一想冰晶的糊涂心思,我要是和大哥争斗,眼前就是一个例子。
这里伊丹和毅将军战在一起不分上下,两个人都拼足了力。有火光一闪,远处一个老将身影,毅将军扫一眼过去,觉得酷似父亲,随即在心中笑自己,这个时候想父亲,难道我不敌眼前这个不成?手下仍有余力,毅将军大喝一声:“伊丹小儿,今天纳命来吧。”
伊丹也是一眼扫过,那人酷似杀父之人,疑心一起随即收敛,毅将军突然加力,伊丹咬牙,我先杀了这一个再说。
两个人都没有看错,远处那人的确是朱宣。朱宣入战场以前,先看了一看,大概明白朱睿是什么意思,拼战一夜,天亮以后睿儿是想包抄,不过他得有个诱饵才行。
最好的诱饵莫过于朱睿,南疆地形朱宣熟知在心中,附近小山头都是睿儿就便利用之处,想来他不会忘记这个。只是此时,睿儿在哪里呢?
心里这样猜测的朱宣又战了一时,已经是中夜,觉得自己所猜不错,那为父提前到你需要接应之处候着你便是。
往地利之处去的朱宣先找到次子毅将军,只是离的太远,看一看他战伊丹不分上下,朱宣先觉得放心。再想往前去就越难,老子准备给儿子当诱饵去,当然得领一个大的猎物过去,朱宣觉得自己此次上战场,对着达玛仅剩的两个儿子是垂涎三尺。哪一个跟着我来都行。
第一个先看到朱宣的是其木合,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颤抖几下,这才怒声道:“南平王“这一声惊动了朱睿和胖倌儿,看到木其合却是对着别处而说。胖倌儿是欢呼一声:”父亲到了。“
朱睿则是一惊,看着跟随自己的其木合举手号令:“杀了南平王,为老王爷报仇”潮水一样的吐蕃兵奔着朱宣而去,朱宣哈哈一声大笑,还没有说话,耳边一声弓弦声响,却是儿子朱睿举弓一箭射过去,再对着父亲用力点点头。
“我们走,”朱宣拍马令人冲着儿子弓箭所射方向而去,胖倌儿和朱睿随后跟来,毅将军是最后赶去的,听过回报也是震惊:“真的是父亲,我们也快去。”
奔过半个时辰左右,行过一道树林。听到马蹄声奔过来,林内突然火起,杀出一队人来,韦大昌带马在前,放过朱宣一行,只来得及马上抱拳:“老王爷前行。”这一支伏兵挡住追兵去路,拦住了其木合。
杀红了眼的其木合是一看到朱宣就红了眼,喝命人道:“冲过去,今天不杀了你,我再无脸面见人。”一场混战在这里又摆开战场。
近天明的时候喊杀声才稍止,士兵们开始收拾战场,送上其木合的人头来,朱睿只看一看就命拿下去,只是催问人:“可找到老王爷了?”
“大哥,”毅将军带马过来,让他安心:“父亲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大哥以料理军务为重。小弟带马去找一找。”
朱睿犹豫,虽然此仗得胜,陷落父亲于战场上,怎么回去见家人。我是长子理当我去找。正想开口命毅将军料理,自己去找时,一小队人奔了过来,这是胖倌儿派来回话的人。
“小王爷追着老王爷去了,怕王爷担心,让我们先来回话,让他下午就和老王爷一起回来。”朱睿和朱毅这才略松一口气,毅将军还是不放心:“我去迎一迎。”当下命回来的人带路,毅将军也去了。
这里打扫战场,重新扎营,时永康过来请罪,备述遇到老王爷的事情:“请王爷治罪,末将没有拦住老王爷一行。”
“不是你的错,你也拦不住。”朱睿想想父亲,就是自己在只怕也拦不住他:“起来吧,胖倌儿和毅将军都去接父亲了,最迟晚上就可以回来。”
一直到晚上,朱睿是迎门相望,候在营门楼上往四野里看,大战刚刚不久,乱兵仍在四周,在外面过夜危险不少,心悬起来的朱睿听到野外马蹄声时,先是跳下门楼来,然后心还一沉,这蹄声人数不多。
毅将军、胖倌儿再加父亲的人,应该是人数不少才是。是不是敌兵还不知道,看一看守营士兵,都做好迎敌的准备。
蹄声再近时,看清楚是毅将军回来。“父亲回来过了吧?”毅将军杀了一夜,又找了一天,面色疲惫先在营门口下面问,只想着大哥回一声:“回来了。”却看到大哥摇一摇头,面色沉郁:“胖倌儿也没有回来。”
“我再去找,”毅将军还要再走,被朱睿阻止住:“你进来歇一歇,我派别人去找。”当晚,兄弟两个人坐在帐篷里直到深夜,外面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跳起来问一声:“什么事?”等来等去,月落星沉,黎明白光从帐帘缝隙处透进来,才听到一个消息,而且不好。
出去找的人带回来几个俘虏,都是面色沉重地进帐篷里来。朱睿侧耳倾听着俘虏说话:“我们败走,就遇到一队人,人数不多,不过都善战矫勇。有一员老将军,和一员小将军,都使一杆长枪,我被他们从马上挑下来,伤了腿,就一直留在那里动不了。”
毅将军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打过来:“他们人呢?”另一个俘虏不怀好意地笑几声:“我们人多,他们人少,被冲散了,这草原上有狼也有鹰,只怕也和我们一样,做了别人俘虏。”
木然的朱睿对着眼前弟弟愤怒打人踢人全当看不到,只是摆一摆手:“推出去砍了。”毅将军回身一步跳过来:“大哥,让我再去找找。”
“朱毅,”朱睿泪水慢慢出来,对着弟弟焦急的脸道:“我不能再让你也丢了。”打这一仗,丢了父亲丢了弟弟,南平王朱睿告诉弟弟:“让人去找,一天派十队人去找,只是你今天不能再去了,你也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毅将军在帐篷中暴跳:“不会,父亲不会有事,胖倌儿也不会有事,肯定不会有事的。”朱睿只是木然,心里感觉父亲离自己很远很远,远在哪里他不知道。
每天十队人去搜寻,最近的地方半个月才回来,再也没有看到朱宣和胖倌儿的身影,周亦玉营帐中也丢了胖妞儿。厮杀的时候,胖倌儿和朱睿来救,胖妞儿是跟在胖倌儿身后一起离开,这就也找不到了。
南平王朱睿眼睛熬的通红,一闭上眼,眼前晃动的不是父亲的面庞就是胖倌儿笑嘻嘻的一张面庞:“胖倌儿瘦了,给胖倌儿做点好吃的。”每每想到此,朱睿就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找到父亲,没有照顾好幼弟。
面前是给母亲的信,是模仿着父亲的笔迹写的:“。。。。。。在军中安好,勿以我为念。。。。。。”朱睿把这信封好,再把自己写给母亲的信也封好,里面是:“。。。。。。胖倌儿总算胖了些,也懂事了些。。。。。。”
由秋到冬,朱睿和毅将军再也没有过笑脸,兄弟两个人压力重重,家中还有母亲,军中还有一堆人,还有南平王府的名声。朱睿真想大病一场,也撑着不能病,实在劳累之时,就对着毅将军说一句:“朱毅,你要在我身边,你不能再离开我。”
“我会在你身边。”毅将军一听大哥这样说话,他就要落泪,朱睿哭不出来,看着弟弟落一会儿泪,兄弟两个人这才分开。
草原又飞薄雪时,毅将军再一次带人出去找父亲和弟弟,他一口咬定,他们都在。再找比方,就如大哥那一次陷在山里,我知道你在,我心里知道。
朱睿送弟弟出营门,与他约好每天要派人回来,再目送他远去。良久,朱睿还站在这里不动,旁边的人也不敢催,每一次送毅将军走,王爷就是这样要站上半天。
默然站着的朱睿直到觉得寒浸手脚,正准备回帐篷去,突然瞪视着前方。营门楼上眺望的士兵也回话道:“王爷,有一队人往这里来了。”
然后是一行轻骑十几人奔过来,朱睿心里更难过,母亲到了。果然这十几人先行过来下马禀道:“老王妃到了。”
再候上一盏茶时分,浩浩荡荡的车驾过了来。妙姐儿是起了疑心,她没有想到朱宣失陷,儿子失陷,只是觉得那信不对。夫妻通信,朱睿可以模仿笔迹,却不能模仿夫妻默契。妙姐儿看着那信总是感觉不对。只有一个想法,这信不是表哥写的,表哥一准儿是忙着打仗去了,自己来不及回信,是哪一个幕僚写的信。
这想法很是荒谬,朱宣从来也没有假手于别人给妙姐儿写过信,可是妙姐儿只能这样想,而且心中时有不宁,这就坐车来了,准备来问一问,约法三章有没有做到。
营门口只看到朱睿,妙姐儿先起了疑心,坐在马车上先问道:“你父亲呢,让他来见我。”朱睿只是请母亲进帐篷去:“请母亲进去再容儿子回禀。”
“就在这里说,他去了那里,”妙姐儿心中不安越来越重,儿子面色憔悴,是从来没有过的疲累,眼睛里满是伤痛,就是声音也是嘶哑的:“请母亲先进帐篷。”
妙姐儿惊一下,这就不再坚持。来到帐篷内,朱睿才双膝跪倒,依然是流不出泪水:“儿子不孝,父亲丢了,四弟也。。。。。。丢了。”
端坐着的妙姐儿一动不动,过了片刻象是才消化这句话。晴天霹雳这才重重地击在她身上,手紧紧握着椅背的妙姐儿慢慢问一句:“毅将军呢。”
“二弟带人出去寻找,今天刚出去。”朱睿对着母亲,只觉得羞愧难当。妙姐儿看着儿子,初听时心中悲痛欲绝,此时稍有理智,睿儿眼中伤痛不会比自己少。
妙姐儿让儿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说给我听听。”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哽咽。朱睿慢慢把话说完:“这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低垂着头的朱睿不敢抬头看母亲。
“你父亲还在,胖倌儿也在,”妙姐儿听过以后,也是斩钉截铁地这样说,朱睿应声道:“是,儿子再派人去找。”
草原茫茫开始积齐腰雪的时候,毅将军空着手回来了。母子相见,抱头痛哭。毅将军伏在母亲怀中自责:“是我没有护好父亲和弟弟,我和大哥约定半个月必回,明儿我再去找。”
妙姐儿肝肠寸断:“我知道他在,可是这么大的雪,你再出去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妙姐儿对着两个儿子看着,依然是坚定不移:“他还在,胖倌儿也在。”
徐从安不说话,与朱宣一生相伴,他心里也是伤痛之极。妙姐儿一提起来朱宣,就是这一句:“他和儿子都在。”草原上寒冬,就是生还也不是好过的。如果生还为什么不回来?徐先生也是中夜推枕,夜不能眠。
大雪漫漫再无归人,转眼已到过年时,妙姐儿想起来与朱宣约法三章,让他回来过年,每每念及就心如刀绞。
朱睿和毅将军从后面走过来,对着营门前往外面看的母亲道:“请母亲进去吧。”每天母亲必到营门口相望一时,只是茫茫雪地,寂静总是无人。
扶着儿子进去的妙姐儿慢慢道:“要过年了,弄些好吃的给士兵们,你父亲在的时候,”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再接着说下去:“他是爱兵如子的人。”
“是,”朱睿和毅将军答应下来。把母亲扶进帐篷,毅将军看一看这大雪,有心再去寻找,母亲和大哥都不让再去了。
这一个年过的是强打精神,三十夜晚,妙姐儿提起来笑容与儿子守岁,到了巡营的时候也陪着一起去,朱睿和毅将军都知道母亲不过是想着再往营门外多看一眼。
母子三个人出了帐篷,朱睿为母亲紧一紧斗篷道:“母亲仔细闪着风。”妙姐儿突然泪盈于睫,几十年前为自己紧斗篷的人如今哪里去了,说什么陪着过年,这答应的全然不算话。
低下头来把泪水拭去,这才和儿子们一起往营门外走。风雪中突然传来马挂鸾铃声,清脆的铃声在风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一行四人出现在营门口,朱睿和毅将军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