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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仿佛并不在意,或者已经习惯,不再理会锁链,伸手拨开了膝间木棍上的机关,一把抽出那个木架,扔到床头。可他的双腿却未急着并上,只是收腿屈膝,箕踞而坐,大大方方,大模大样……看着他旁若无人的样子,我又觉可笑,又觉可叹:什么狼狈可怜?明明是嚣张可气!看来这家伙的脾气,这辈子也挫不掉了!然后只见他一臂搭于膝上,一臂拄膝,抬手伸指入耳,捻出一束细帛,扔到了一边,然后是另一只耳朵。两耳清理完毕,他直起身,沉默了片刻,终于,微微侧过头,开了口,声音不似往常般低悦动听,有些喑涩,语气却平静之极,“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我早已坐直了身子,一边暗骂自己:又犯错了,一边收拾心绪,凝神准备应战,此刻闻言,立时便道,“你擎宇楼主的身份吗?去年宫变之前你来京城那次,我无意见到了你,让玄瑾查出来的。”说到这里,我忽然笑道,“对了,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从我和卢家闹翻,到最后大打出手,你在里面没少出力吧?”
他并未否认,反而轻蔑地一笑道,“那个女人还想把我当棋子!”
我叹息一声,接道,“没想却被你当了棋子……”
他没有接口,只是傲然地扬起了头。
我轻轻摇了摇头,沉思片刻,才又道,“对了,一直想问你……你配合卢太后暗杀永安王那次,为什么后来忽然退走了?”
他答得倒干脆,“我把荆萝安排在了卢太后身边,后来那边事情有变,她便发出信号,加上这边我遇到玄瑾……”说到玄瑾,他忽然顿了一下,但马上又接道,“眼见一时无法得手,便下令撤退了。”
言毕,两人一时又沉默了下来。
许久,他忽然低声道,“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柔然人?”
我立时轻笑道,“知道你是柔然三皇子?不算早,但很及时……就在你返回柔然准备动手的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动手了?我自问我的行动十分迅速,意图隐藏得很好,在我出兵之前连我手下也没几个知道。”
我却只回了简简单单三个字,“猜到的……”看到他猛然一挺身,为防他恼羞成怒,我赶紧又补充道,“你数次领兵犯边,已成了大燕心腹之患,我之所以建立西域督护府,防的主要就是柔然,是你!”
他轻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一旦西域督护府建立,与北三镇成犄角之势,的确会给我们添些麻烦。不过,你以为我们会老老实实等你建城陈兵?”
“呵呵……你当然不会,我就等着你来找麻烦呢!”
“哼……你借修城筑防之机,暗调人马,布于大苑周遭,以为我是傻瓜,发现不了吗?没想我根本没去管你的什么西域督护府,而是转而进攻伊州吧?”
“哈哈哈!你当然不是傻子,你聪明着呢!谢曦不肯与你合作,你却从蛛丝马迹上猜到他就要有大的行动,所以赶紧回到柔然布置,先行起兵,等他那边一动,大燕国内一乱,你就可以趁机南下,到时我腹背受敌,大燕危矣……但你是聪明人,我可也不傻啊……昊天盟寻得宝藏,又在江南动作频频,你当我的手下都是瞎子,玄冥教只是摆设不成?你知道的,我又怎会不知?你猜到的,我又怎会猜不到?既知道了你与昊天盟的联系,又见你急急回到柔然,明明你父病重,你却不回京,反而坐镇南疆再不肯走,还能猜不到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这边自是急往各处增兵调粮:你既不肯钻我在大苑打开的小口袋,那我就再开个大口袋等你!只是我们的确没想到你会选在伊州。不过没关系,我的口袋够大,结果都一样……”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不由道,“对了,恐怕你对我这边调兵遣将并非全无所觉,只是以为江南必乱,到时我无暇北顾,故有恃无恐,放心往我口袋里钻了?”
他却是默认了,半晌无语,不知望着哪里出神。忽然,低声道,“是我太轻敌了,我没想到昊天盟还有之后擎宇楼的行动全在你掌握之中,否则……”
我立时接道,“否则,决不会明知是口袋,还这么贸然出兵吧?不过,你这么着急,不只是为配合昊天盟吧?你父久病不愈,继承人却一直没有选定,一直在你和你大哥之间摇摆。你是想即使不能攻占中原,至少也要多捞些资本回去好争储位吧?”
他并未反驳,只自语道,“没想父汗竟在那个时候崩逝……”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闻声一怔,随即身体一僵道,“我父汗的死难道也是你!”
我连忙道,“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不过是让我的手下人在你大哥请求帮助的时候伸了把手而已。我这还是学得你呢……当初你让荆萝卖毒药给安信,让他去对付卢太后,然后再转头揭破。我们还没那么折腾,只是简简单单作了笔药品生意……”外加煽风点火,出谋划策……
哪知他闻言怔了很久,然后竟一笑道,“好大一局棋啊……恐怕你那次南巡,目的也并非游山玩水,甚至不是为了推行新法吧?”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讳言的了,于是我干脆地道,“没错……本来我的目的主要是想钓昊天盟这条大鱼,没想顺手把你这条大鱼也钓了上来,加上新法得行,对了,还有后来诱杀了安德王,竟是一举四得呢……”说到这里,我的话语中到底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
哪知他却骤然话头一转,问道,“……谢曦呢?”
我一怔道,“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道,“真让你凌迟处死了?”
我想着若他在这里住久了,两人难保不会见面,也没必要隐瞒,于是道,“在我这里……要见他吗?改天我可以安排……”
他却并未回答,停了一下,话题又一转,“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答应我的合作提议?”
这次我毫不犹豫就道,“这还用问?用中原故土旧日百姓换你的支持,他岂是那样的人?”
他的声音一停,许久,忽然沉沉一笑道,“你倒是了解他,可惜,他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你……”
我心中骤然一痛,之前的得意瞬间消失,恼羞成怒下不由喝道,“龙翔天,你找死!”
他终于缓缓转过了身,乌沉沉的眸子幽幽望向我,俊美的脸上竟带了一丝陌生的阴戾,一字字地道,“是又如何?何况你这么远把我弄来,难道不是想亲手杀了我,以报当年之仇?或者,你觉得那样太便宜了我,要好好折磨我一番出气?没关系,你想如何,划下道来,我奉陪就是!”
我一愣,随即笑道,“谁说的?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那么喜欢折磨别人?会为那种理由费这么大力气?”其实,本来就是为那种理由才把他要过来,不过另一件事情临时出了意外,所以,“我是认真地想和你商量一下,合作一次!”
他一脸阴沉顿时变成了一脸惊诧,“你跟我合作?”
我微微一笑道,“不错,朕这局棋,还没下完呢……不过,最后一步,还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
“你被你大哥整得这么惨,难道不想报仇?”
他闻言挑眉看了看我,一脸嘲讽,意思大概是:他现在这副惨样多半倒是我的功劳……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时这种没用的话自然不必多说,于是他直接就道,“你要我回到柔然,起兵对付我大哥?”
我立时道,“你肯,我还不放心呢!放虎归山这种蠢事,我可做不出来!”
“那你又是何意?”
“不是你起兵,是你弟弟!”
他怔了一下,脸上那丝讥诮的笑容瞬间消失,厉声道,“你别打他的主意!”
我不由笑道,“纵使我不打他的主意,你大哥又怎会容他逍遥?”
他脸色一变道,“什么?他怎么了?”
我好心地道,“放心,我的人及时赶到,救了他。”
“……他现在,在你这儿?”
“没错!”
他凝望我片刻,忽然一笑道,“那你还找我谈什么?直接找他谈不就是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他若肯和我谈就好了!自他知道了我的身分,一见我就破口大骂,还骂的都是我听不懂的!根本是头倔驴子,没法谈!所以才让你去和他谈谈,让他知道我的诚意……”
他不由微微勾起嘴角道,“你的诚意?什么诚意?挑起柔然内战,趁机从中取利的诚意?”
我也不解释,干脆利落地一抬手道,“我,慕容淇,在此发誓,大燕只是帮助哈纳反抗不仁的兄长,绝不会借机侵占柔然一分一毫的土地。”都是一片大草地,有啥好占的?占了也不好守!
他冷笑道,“你只是想我柔然经此一战,再也无力南侵罢了。”
这次我没再解释,只嘻嘻一笑道,“你被你大哥弄成这样,真不在意?”说着,目光放肆地在他□的身体上扫了一圈,特别关注了一下那些零零碎碎的金饰。
他气得脸都青了,立时毫不犹豫地道,“慕容淇,你别妄想了!我不会为了私怨帮你杀戮我的同族!”
我并不着急,又淡然一笑道,“为了私怨不肯,那为了弟妹呢?即使同为族人,也总有远近亲疏吧?”
他闻言一呆,半晌方道,“澄海……难道她也……”
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以为,你大哥是把你专程送来的?错!你不过是和亲队伍里的陪嫁品之一罢了……”一语未完我已被他紧紧抓住手臂,拽到了面前,纵使他肩上有伤,手上无力,但我仍是感到了手臂上一阵剧痛。我却不怒反笑,悠然地看向了他……就知道你在乎!
只见他紧紧盯着我,仿佛难以置信道,“什么和亲?”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我却慢悠悠地道,“还不明白吗?你大哥为换取我的配合,好全心安内,故此把你的亲妹妹澄海嫁了过来。所以你现在是我的亲戚了……大舅哥!”
他呆呆怔了半晌,脸上苍白之后,却是忽青忽紫,这叫一个热闹。然后他突然转过眼,死死瞪着我,恶狠狠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我不由一笑道,“我也不想呢,她和你们这几个哥哥都不一样,倒真是个单纯直率的好女孩。不过,恐怕有些事情由不得我……等你大哥扫清了内部,没事了想起来南下玩玩,我这边那些多事的官员,肯定少不了会嚷嚷,要杀了柔然公主祭旗……你说,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他怔怔望着我,一语不发,只是抓着我的手却慢慢松开了,终于颓然落下。
我立时趁热打铁,续道,“至于你的好弟弟……脾气虽然差了点,长得倒是不差,既然没什么用处了,留下玩玩倒是不错。我看你身上这副莲花金饰挺有趣,不如依样打一套送给你弟弟,你看如何?”
他本已垂下眼,正自发愣,闻言霍然抬头,眼里的愤怒仿佛要把我烧着了。
我却迎着他的目光,不惧不避,只是悠然而笑。
本以为他马上就要妥协,哪知他怒目望了我半晌,眼中的火焰却渐渐平息下来,最后他竟忽然一笑,道,“好了,小棠。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从当初的慕容澹,到后来的卢衡,再到谢曦……这些心腹大患,你哪个也没能狠心下杀手……你的心这么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汗……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之前怕镇不住他,所以我才想好好收拾他一番,把我凶神恶煞的一面完全展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才好利用他的弟妹,逼他妥协。结果,我先是失控,对他软了态度,后又失算,承认谢曦没死,让他觉得我是旧情未忘,而且心慈手软,结果他一心认定我是虚言恫吓,再不怕了。
我傻了,看着他,眨了眨眼。他笑了,看着我,扬了扬眉。
我慢慢垂下头,不去想他气人的样子,收束心神,沉思了许久,渐渐心底一片澄明……终于,我再次抬起头,望着他,平静地说道,“龙翔天,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三年前,我可以为了成为你的若水,抛下慕容淇的一切。而今天,或许,我还是若水,可在那之前,我首先是,慕容淇……摄图,朕刚刚说的,你若还是不信,我们尽可试试,看看朕,是不是,做得到……”这一次,是真话……
身份,责任,社稷,百姓……当初,能弃若蔽履的东西,如今,在我,在别人,付出了这么多之后,一样一样,已与我的血骨,纠缠融合,再也无法抛弃……是的,再不逃避,是我该担当的,便不会再放弃……即使,为了它们,要抛弃一些,又一些,甚至,其它所有,也在所不惜……因为,我必须要相信,我是对的,那些是最重要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