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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小汤山水土真的不错,老康泡完温泉回来,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了不少,也不再一味地沉浸在从去年年底起就开始的低沉情绪里了,一高兴还赏赐了防边将士军衣二万袭,让他们也跟着沾了一把小汤山温暖泉水的光。
只是老康这头刚发完军衣,那头策凌敦多布就侵入了西藏。老康接到拉藏乞师的请求之后,立刻命令驻防西宁、青海的西安满洲兵、西宁绿营兵、督标兵及土司兵组成救援西藏的大军,由西安将军印务总督额伦特、侍卫色楞及内大臣策旺诺尔布等人统领出征,即刻赶往拉藏驰援。
锡若看老康一接到军报,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又开始皱了起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老康去年年底的那封长诏书,也真不全是发牢骚。在他看来,大清的这把龙椅还真是不好坐,只要屁股一挨上去,简直就跟坐了一口底下烧着旺火的热灶差不多,就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偏偏十四阿哥他们还打破头地都要坐上去。果然自己跟古人有代沟啊!
锡若心里头的感慨还没发完,就又有一个不怕死的送到老康枪口上来了。
这天老康正在他的汉白玉温泉池里闭目养神,随手又抽起了一封刚刚送过来不久的奏章看,结果刚看了两眼,就“哗啦”一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锡若赶紧“非礼勿视”,伸出手掌挡在了眼前,耳旁却听见老康龙颜大怒地叫道:“把翰林院检讨硃天保给朕传到行宫来!”
锡若从指缝里瞅着老康穿好了衣服,这才放下手掌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儿?”因为老康刚才看的奏折是其他人送进来的,所以连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故而有此一问。
老康气得把硃天保的奏折紧紧地揉成了一团,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要朕复立胤礽为太子!”
锡若心道,原来是王掞老师傅的同道中人,也难怪老康如此生气了。去年王掞和御史陈嘉猷等八人在老康面前重提建储的事时都吃了排头,王掞还险些被他的政敌置之死地,要不是老康救了他一命,只怕这老爷子晚节不保,要在仕途晚年要落得个抄家问斩的悲惨境地收场。如今这硃大翰林偏又在这会儿来触老康的霉头,也真是书生意气,唉!
没过多久,那位硃翰林就哆哆嗦嗦地出现在行宫里。老康正一肚皮邪火没处发作,一看见他就厉声喝问道:“你明知朕不再立太子的旨意,为何还违旨上奏?你说二阿哥仁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个倒霉的翰林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嘴唇颤抖了一阵之后,居然还答道:“奴才是从奴才的父亲那里听来的。”
锡若默了默神,依稀记得这位翰林的父亲是兵部侍郎硃都纳,自己还曾经听十四阿哥提起过,不觉暗想道硃都纳是真的知道这事,还是被他这书呆儿子拖下水的呢?
这时老康却益发动了真怒,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在硃翰林面前来来回回地走动,一边喝斥道:“你父亲居官的时候,二阿哥还没有患疯病,学问弓马也都还算是好的,等到他后来患了疯症,这才举止乖张了起来,还经常口出狂悖之语,这些你可知道?你又说什么‘二阿哥圣而益圣,贤而益贤’,我就问你,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话的?!”
硃天保见老康动了真怒,这才预感到大难临头,又趴伏在地上抖抖颤颤地说是他父亲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老康几步走上前去,似乎很想踢上他一脚地怒问道:“别人是谁?!”偏那硃天保又答不上来。
锡若在一旁屏息静气地听着,心里估摸着这呆翰林今天要坏事,正想着怎么转圜一下的时候,硃天保却猛地从地上抬起头来,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挺直了身子,口齿也变得伶俐了起来,朗朗说道:“二阿哥虽以疾废,然其过失良由习於骄抗,左右小人诱导之故。若遣硕儒名臣为之羽翼,左右佞幸尽皆罢斥,则潜德日彰,犹可复问安侍膳之欢。建储之事关乎国运,奴才恳请皇上三思,否则天家骨肉之祸,有不可胜言者啊,皇上!”
锡若见老康气得脸颊都在抽搐,深知硃天保最后的那句话,又重重地刺激了老康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连忙走到老康的身后说道:“皇上请息怒。您的龙体要紧,奴才看不如让硃大人先跪安,您……”
老康猛地一挥手,制止了锡若后面的求情话,自己却以一种隐含着莫大压力的口吻,朝硃天保说道:“朕就是因为你呈奏的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所以怕有人遗漏了你的什么言辞,这才亲自把你叫了过来询问。你一个无知稚子,不过问你几句话就答不上来,那奏折断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朕问你,还有谁是你的同谋?!”
硃天保惨然一笑道:“皇上圣明,奴才的父亲与女婿戴保,都是奴才的同谋,也都跟奴才一样,盼着皇上早立储君,以安民意。”
“民意?”老康冷笑了一声说道,“只怕是遂了某些人的意吧!”说着又有意无意地看了锡若一眼。
锡若见老康的眼风扫向自己,连忙躬身退后了两步,心里知道这时候谁说话谁倒霉,果然下一刻便听见老康说道:“来人,把硃天保押出去,连同他的父亲硃都纳和女婿戴保,一道交刑部议罪。其他人还有牵连在里面的,一并锁拿问罪!”
锡若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康平常在其他的事上都还算宽厚,唯独在这个立储的问题上,已经几次展示出了他作为一个古代帝王最残忍的那面。锡若只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发寒,眼睁睁地看着硃天保面如死灰地被拖了出去。温泉池附近立刻变得落针可闻。
老康却面色如常地走到锡若身前,若无其事地说道:“朕方才还在折子看到,碣石镇总兵陈昂又奏请洋船入港,先行查取大砲,方许进口贸易。你现在还兼着理藩院的差使,说说怎么办合适?”
锡若连忙定了定神,回答道:“如今海上航行风险颇大,洋商的大炮主要是防御海寇用的,若要强行拆除,只怕他们不会答应。兵部先前订购的火铳还要靠他们涉洋运来,只要他们不恃炮生事,倒不妨随他们去。”
老康点点头说道:“就依你的意思办吧。”说着又举步往温泉池的方向走。锡若在他身后迟疑了一下,见老康又回头找自己,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老康终究还是斩了硃天保和他的女婿戴保,又株连到了硃天保的父亲和许多家人分别被监禁夺职。老康似乎是以此举来向世人昭示他不再立储的决心,也算是给他那群为了大位上蹿下跳的儿子们一个警告,一时间倒让原本显得喧嚣不堪的朝廷安静了不少。不过锡若却本能地感觉到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面,底下的那几股暗流都已经蓄势待发,专等着一件什么大的事情来触动最后的争夺。
康熙五十七年五月,额伦特奏拉藏汗被陷身亡,二子被杀,达赖、班禅均被拘。
锡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正在教弘历使用指南针的他立刻站直了身子,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此刻正站在老康身边的十四阿哥。恰巧胤祯的目光也在这时候朝他扫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一触,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一抹隐藏的激动之意。
西北的那一场大仗,终于要来了!
重围
随同老额的折子递过来的,还有他一封给锡若的亲笔信,里面详细述说了策凌敦多布破布达拉城,戕拉藏汗,执其子苏尔咱和色布腾,随即占据了拉藏的事情。
锡若看到老额在信上说,准噶尔军队远路冲雪而来,士卒冻馁,驼马倒毙,除病死阵亡以外,其所剩几千人,“不过暮夜袭营,偷盗马匹而已”,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记得老额以前就跟他抱怨过,说跟自己一道驻防西宁的侍卫色楞抢功心切,平日就没怎么把自己这个总督放在眼里,所以这次出兵,老额跟色楞也是兵分两路:侍卫色楞与侍读学士查礼浑率领两千五百人,朝拜图岭方向出发,奔木鲁乌苏;总督额伦特和内大臣策旺诺尔布率领四千五百人,朝库库赛岭方向出发,然后准备在木鲁乌苏会合。此外四川提督康泰也奉命,与老额相约而行,率领自己所属一千人经打箭炉,奔察木多。
锡若掐指一算,清军总共不过八千人的兵马,居然分出了三路来,而敌人的确切数目,老额到现在都还语焉不详,只是凭感觉地估了个几千人,不由得为他和剩下的那两路清军捏了一把冷汗。
十四阿哥在锡若听锡若说了他的担忧之后,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是古代的通讯设施实在落后,现在老额他们又已经深入到拉藏,就算这会儿再去信提醒他要小心,只怕也是马后炮。再说老额这样的沙场老将,也未必真会将这样的提醒听进耳朵里去。
锡若和十四阿哥商量了一阵以后,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地给老额去了一封信。不想他们的信刚发出去没多久,老康就接到了老额跟色楞两路清军都陷入到策凌敦多布精心设计的包围圈里的急报。
军报中称:策凌敦多布将准噶尔和藏军数万人分成两股,一股包围了额伦特和色楞;另一股,由都噶尔和托布齐宰桑率领,切断了清军的归路。总督额伦特远征时,沿途未设兵站,留守木鲁乌苏的副都统宗查布的少数军队无力往援,内大臣策旺诺尔布所领一千多人,又早已被都噶尔和托布齐宰桑的军队所挡住,不敢向前解围。而驻守青海柴达木西北的侍卫阿齐图,率领所部一千多人曾试图进藏往援,最终也爱莫能助。
总督额伦特已经命令全军,在被包围的营盘周围垒起了石头墙,以抵挡准噶尔和藏军的进攻,等待友军增援。策凌敦多布却围而不攻,只等清军粮尽水竭,自行饿死。四川提督康泰,经打箭炉进入藏地,但未能与额伦特会师,在拉西附近就被黑帽喇嘛诱杀。他所率领的部队伤亡惨重,仅剩五百余人多人也被准噶尔军队截获,生还的希望渺茫。
老康读着读着,猛地将那封六百里加急递送过来的军报拍在了身前的案桌上。底下一帮皇子臣工鸦雀无声,心里却都明白,经过了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的清军几千人,想冲出准噶尔军队数万人的重围,加上对手还是那个身经百战、狡猾多端的策凌敦多布,基本上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老康的明黄御靴在烟波致爽殿的金砖地面上踏出了沉重的足音,一声声仿佛敲打在了所有人的心上。那些先前还无比热衷于夺嫡争位的皇子们似乎突然明白了过来:不解决西北这个大问题,他们将来无论谁坐上了对面的那把龙椅,都会不得安宁。
在这样一片近乎于凝滞的气氛当中,老康终于停下了脚步,却朝内阁大臣马齐问道:“内阁大臣们已经议了半天了,说说你们的意见。”
“嗻。”马齐应声出列,低垂着那颗花白色的头颅语气沉重地说道,“臣等议过之后认为,藏地远且险,不宜于用兵;青海诸台吉对于用兵之事,也始终不曾响应。臣等以为,出兵藏地之事,以后不宜再行……”
老康有些烦躁地打断了马齐的话,又朝十四阿哥问道:“胤祯,你也认为以后不宜再对藏地用兵了吗?”
十四阿哥在几位年长皇子的身后出列,却朗声道:“儿臣以为,如果策凌敦多布长期占据拉藏,将使准噶尔的势力更加强盛,并且会利用藏兵继续与朝廷对抗,导致青海、云南等边境地区不得安宁。”
老康赞赏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走回龙椅上坐下之后点头道:“你说下去。”
十四阿哥应了一声“嗻”,又侃侃而谈道:“此次额伦特和色楞被围的关键在于:一是没有摸清楚敌人的虚实就贸然进兵;二是主帅与副帅失和,过早地分兵两路,后又轻敌冒进,这才中了策凌敦多布的埋伏。儿臣以为他日若改派其他良将出征,继续走两路进藏,但是由大将军统一指挥;同时调兵加强巴尔库尔和阿尔泰的兵力,与进藏大军遥相配合,攻打准噶尔汗国的边境,必使策旺阿拉布坦首尾不能相顾,无暇增援策凌敦多布,从而各个击破之!”
这原是十四阿哥和锡若私底下来回推演讨论过无数次的事情,因此他此时说来显得胸有成竹,条理分明,连老康都不禁听得两眼放光,一拍座椅道:“说得好!”
老康的这一声叫好,让台阶下的众多皇子都是微微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十四阿哥,唯独八阿哥胤禩的眼睛是看向了锡若,目光里却隐有嘉许之意。
锡若朝胤禩微微一笑,自己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他从老康那种满意的神情里就可以看出,十四阿哥的这一番呈奏,多半已经为自己挣来了老康的“圣心”。如果辫子戏里没有瞎编的话,那十四阿哥被封“抚远大将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