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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若进府以后,见福琳和宝宝都已经睡熟,便不让门口的嬤嬤去吵醒,自己径自跨到外院的书房里,发觉已经走了困劲儿,就索性让何可乐沏了一壶茶来,又让他弄了些点心,自己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等着天亮进宫去。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公主府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锡若见着那个身着风衣斗篷被何可乐领进来的人时,惊得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压抑着嗓子里就要冲口而出的一句“八爷”,挥挥手让何可乐带着其他人都下去。
锡若几步赶过去抓住允禩的手,一叠连声问道:“老大,你有没有事?十四爷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形?”
允禩就着天明前的一点稀薄的晨光注视着锡若,目光却是平静里透着温暖。他用力地按了按锡若的手说道:“你别太担心了。十四弟没有什么妨害,最多被老四摘掉一颗东珠。皇上命人毁去他西征后立的石碑,所以他才和皇上又冲撞起来了。”
锡若听得心里一沉,木着脸问道:“他领兵西征又得胜还朝,这块碑还是先帝下旨让立的。当今皇上凭什么毁掉?”
允禩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说那上面的碑文没有颂扬先帝,‘惟称大将军允禵公德’,所以命人砸去了。”
锡若听得心里阵阵发紧,大骂自己竟在这样的时候离胤祯而去,想了想又朝允禩问道:“那老大呢?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允禩愣了一下之后,转开头说道:“我……我也没什么事。”
锡若听见允禩说得勉强,不由得起了疑心。他留意到允禩的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正想端起旁边的灯盏来仔细看看允禩的脸色,却被允禩一偏头躲了过去,心里不禁越发着急了起来,情急之下竟一伸手摸上了允禩的额头,立刻被上面那烫手的温度吓了一跳。这时外面的天色也渐渐亮起,锡若看清允禩面色惨白如纸,连忙扶着他坐到了书房里的卧榻上,又打开门叫何可乐拧湿毛巾过来,还让他去请大夫。
允禩闻声,连忙挣扎着从卧榻上坐起来说道:“不能去!要被其他人知道我来了你这里,可就不得了了。”
锡若扭回头,一脸焦急地说道:“老大,你在发高烧,这么强撑下去不行!”允禩听他这么说,竟直接索性离榻向他走来,又抢先合上了门板以后,转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岂能被这样的小病就击倒?眼下应当以大局为重。九弟、十弟跟十四弟都已经陷进去了,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锡若攒眉咬牙地说道:“可老大你也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不然九爷十爷他们还不得疯了?”他见允禩堵着门不让他出去,急得在房间里乱走,这时眼角瞥见放在古董架子上的一个盒子,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搬过凳子把那个盒子取了下来。
允禩见锡若闷头在那个盒子里翻找,不由得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找什么呢?”
锡若背对着允禩没有答话,过了一会之后便举起一个小盒子说道:“找到了!”又迎着光照了照,点头说:“还好,没有过期。”说着便按着允禩又在卧榻上坐下,自己却急急忙忙地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水来,连同手上从盒子里倾出来的几颗小药片,一道递给了允禩。
允禩接过那药丸,好奇地对着光看了看之后,问道:“这是什么?”
“退烧药!”锡若见允禩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催着他把药片和水吞下去。允禩看了锡若两眼,抬手将药片放进嘴里,又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锡若这才放了心,又嘱咐允禩好好地在这里睡一觉,自己转身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又叫何可乐进来给自己换衣服。
何可乐端着锡若的朝服进来,却连看都不敢看允禩一眼。允禩也只当他不存在一般,径自闭目在卧榻上养神。等到锡若换好了朝服,又打发了何可乐出去之后,允禩方才睁眼说道:“我过一会儿就走。左右有轿子抬着,不妨事。你进去见皇上,说话的时候可得千万留神。记住,一定不要为我们兄弟求情!”
锡若睁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允禩叹了口气说道:“我之所以冒险来你这里一趟,就是怕你一回来就跑去给十四弟和我求情。皇上如今虽然重用你,可是心里却始终对你有一层防忌。他对年羹尧和隆科多尚且如此,更别说一直同我们如此交好的你了。我猜是因为先帝嘱咐过他什么话,加上新朝刚刚建立,他才一直没有动你。等他的地位稳固了时候,难保不会干出鸟尽弓藏的事情来,所以你千万不要主动将把柄送到他手上,以免将来被他借题发挥。”
锡若听得默然不语。允禩不愧是叱咤风云一时的“八贤王”,他仅凭推测,便已经说出了十之八九的实情,只是不知道自己在雍正登基前,同他还有过一场“交易”而已。锡若看着卧榻上那个正被高烧折磨、思路却还如此清晰的人,心里益发觉得可惜,便一叹起身道:“老大说的话,我都记下了。只是请老大也多保重自己。不管怎么说,您是九爷、十爷甚至是十四爷的主心骨儿,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差错。”
允禩却听得眼神忽闪了一下,紧盯着锡若问道:“可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主心骨,对吗?”
锡若听得愣了一下,半晌后方才咂咂嘴说道:“老大又想左了。我和九爷、十爷还有十四爷他们不一样,怎么也好死乞白赖地蹭在老大身边?老大这么些年都没嫌弃过我,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允禩听得喟然一叹道:“我倒巴不得你死乞白赖一点。只可惜现在也不能再给你什么荫庇了,反倒时常还要仰仗你的保全。”
锡若摇摇头,又叮嘱允禩放宽心静养,扶着他在卧榻上躺下之后,自己率先出了书房,又回身仔细地把房门掩好,这才出门打马往紫禁城赶去。
一道养心殿的外间,锡若听见雍正正在里面和人说话,细细辨了辨,发觉雍正说的是,“河南耗羡余款最多,特免地丁钱粮四十万,即以所余抵补……”料想大概是张廷玉还是谁在里面回话,便顿住了脚没有进去,同时在心里头琢磨,此时的河南巡抚,正是雍正刚刚提拔上来的田文镜。现在看起来,雍正果然是和允禩所说的那样,是急于选出一套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施政班子来。
李卫、田文镜、诺岷这些都是二十一世纪辫子戏里耳熟能详的人物,锡若现在也时常能从雍正嘴里听到他们的名字,只不过和辫子戏里演的情形略有出入。比如李卫可不是什么四贝勒救出来的叫化子,而是康熙五十六年捐出来的兵部员外郎出身。他的真人锡若也见过,也绝对不是什么营养不良的可怜模样儿,而是五大三粗的一个大黑胖子,一副地主家颇多余粮的样子。
李卫在户部供职期间,干了一件让当时还是亲王的雍正刮目相看的事:当时分管户部的一位亲王每收钱粮一千两,加收平余十两。李卫屡次谏阻都不听,于是在走廊上置一柜,上书“某王赢钱”,令这位亲王十分难堪,只好停止多收。雍正十分看重李卫“勇敢任事”的优点,一继位就任命李卫为云南道盐驿道,次年擢升为布政使,掌管朝廷重要税源的盐务,也算是雍正树立起来的一个新朝模范人物了。
只不过等到雍正上台,就在二年的九月停止了李卫借以晋身的户部捐纳事例。所谓捐纳,是指朝廷向自愿报捐人出卖官爵封典的制度,本义是在军兴、河工或灾荒的时候来解决财政上的不足,可雍正说这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又说助长了让官员贪污索贿的风气,让朝廷斯文扫地,丧失民心。他下令目前担任户部尚书的锡若和张廷玉,一定要开源节流,从各处抠出银子来整修河务,赈济灾区,但是千万不能再打这个卖官鬻爵的主意。
十月的时候,雍正还二度开科取士,赐陈德华等二百九十九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雍正亲临太和殿举行殿试,又以他所信赖的张廷玉为主考,看样子是迫不及待地要从新科进士里提拔出人才来了……
锡若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见雍正从养心殿里扔出来一句,“纳兰回来了?进来吧。在外面躲躲闪闪的干什么?”
锡若听得一笑,又正了正官帽,这才拎着几分小心跨进暖阁里去。
安全灯
锡若进暖阁请了安,见在里面回话的果然是张廷玉,便冲着他笑了笑。张廷玉却隐约有些担忧地看了锡若一眼,似乎是在为他担心。
这时雍正说道:“起来吧。你去直隶办差辛苦了,赐座。”
锡若谢恩以后坐了下去,又听见雍正对张廷玉说道:“刑部尚书阿尔松阿既然无心为国效力,那朕就夺了他的职,削了他的爵,再将他发往盛京!他的果毅公爵位,让他的伯父音德来袭。”
锡若听得心里一震。阿尔松阿正是昔日八爷党中坚力量之一的阿灵阿的儿子,同自己的二哥揆叙当日往来也很密切。雍正当着自己的面发落阿尔松阿,未免没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难怪允禩会那样急切地来警告自己了。看来雍正手里的那张网,的确是一日日在收紧了。偏偏胤祯那家伙还在这时候把自己弄到景山上去了,真是个爱添乱的家伙,唉!
雍正和张廷玉君臣奏对了半天,两个人都是一副如对大宾的端凝性情,所以他们的对话听起来难免有些枯燥,就连雍正坐性这么好的,都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后背上的靠垫,然后才发现往常那个总是动个不停的家伙,今天居然比他和张廷玉还肃静,皱着眉头露出一副出奇“老成持重”的模样听他们对话。只是雍正仔细辨了辨,还是能从锡若的眼睛里看出跑神的意味,便故意咳嗽了一声。
锡若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见雍正用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自己,心里一惊,唯恐自己刚才因为跑神而漏过了他的什么重要指示,正想让张廷玉给自己一个暗示的时候,却听见雍正朝张廷玉说道:“衡臣,你这就把朕刚才的几道旨意明发出去。回头再上这儿来,朕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张廷玉以他一贯稳重的语气应了声“嗻”,就捧着刚刚拟好的谕旨躬身退出了养心殿东暖阁,似乎压根儿就没看见锡若求援的眼神。唯一的援兵都被雍正调开,锡若也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雍正刚才那声咳嗽当成他需要服用“枇杷止咳糖浆”了。
雍正问了锡若几句直隶的情形之后,话锋突然毫无预兆地一转说道:“朕准备削了允禵的亲王爵位。”
锡若暗自咬了咬牙,低着头说道:“奴才办差在外,不知道十四爷怎么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明示。”
雍正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然道:“目无君上。就这条罪名,朕摘了他的脑袋都绰绰有余,何况是一颗东珠!”
锡若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雍正问道:“皇上准备关十四爷多久?”其实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胤祯脑袋上的东珠是十颗还是九颗,对他来说意义并不是很大,他所关心的是,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改变胤祯终雍正一朝都被囚禁的噩运。
如今胤祯和锡若自己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跟雍正硬顶着蛮干不是明智之举,举家出逃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他在天津的时候就向鲁菲船长打听清楚了,洋船要出天津港,都必须经过周密的检查,以防他们挟带不允许带走的东西离港。
要让两府里的重要人物都上船出海,姑且不论他们愿意不愿意,单是离境时的例行检查就够让人挠头的了。就算锡若能动用自己在理藩院的关系和银子搞定负责检查的官员,或者先上小船在公海上等着,事后如何安顿这一大帮子从未离开过大清国土、连语言都不通的人又是一桩让人头疼的事情,可要是不带他们走,就难保余下来的人不会被雍正当作叛臣家属清理,只怕下场比历史上的还惨。说来说去,终究是两难。
锡若越想,就越觉得胤祯这家伙不省心,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不由得狠狠地埋怨了他好几句,也不知道他在景山上打喷嚏了没有。他本来满心要跟雍正理论几句他砸西征石碑的事情,可是心念一转又想起了允禩说的话,觉得现在还是不能惹毛了雍正,而是应该先去见见被他关起来的胤祯,然后再想法子把他弄出来再说。
雍正见锡若那双桃花眼滴溜来滴溜去地转了半天,心里起了疑心,便故意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反倒将了他一军,说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难道朕准备关他的日子长了,你还想劫了他出去不成?”
锡若被雍正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奴才是觉得,现在景山上怪冷的,关久了怕对十四爷的心疾不好。他原来是在西北落了病根儿的,这天气一冷,怕他又旧疾复发。皇上前两天不是还来信同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