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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东暖阁,锡若就听见里面有人抽泣的声音,虽然声音极低极细,却仍然能听出来那是一个女子的哭声,而且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有些耳熟。锡若带着满腹的疑惑走进了东暖阁里,瞥了一眼正跪在地上压抑着声音哭泣的女子,只觉似曾相识,顾不上仔细打量,连忙朝老康请安磕头。
老康随意地挥了挥手。锡若偷眼瞧去,发觉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仿佛也哭过了,不觉一愣,便下意识地转了头去看旁边跪着的女子,恰好那女子也正抬起头来看他。锡若立刻瞧清楚了那女子的长相,却只觉一道炸雷在耳边“轰隆隆”地劈了开来。
这时老康说话了。他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女子说道:“这是敦恪公主身边的彩云,你们应该见过的。朕的公主……先朕而去了,她让彩云带了几句话给你……”
锡若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苦,看着老康的嘴唇上上下下,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心里反反复复响起的就只有康熙那句话,“朕的公主……先朕而去了……”
老康见锡若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直打哆嗦,连忙让李德全扶了他起来,又给他灌了几口热茶。锡若抹了一把脸回过神来,哑着嗓子朝彩云问道:“公主……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彩云膝行着来到锡若身前,一双眼睛早已哭肿得跟桃子一般,也说不出来话,只从怀里取出一个贴身藏好的信封,递到了锡若手里,然后又压抑不住地握着嘴哭了起来。
锡若强自镇定地接过彩云手里的信封,在眼睛触到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时,一颗泪珠再也控制不住地滴落在了上面。他哆哆嗦嗦地抽出了信封里的素笺,看见上面颤颤巍巍地写了几行字:公子多情,奈何薄命,三生石上,再续前缘。
锡若积蓄已久的热泪终于涔涔而下,憋了半天总算憋出来一句“敦琳!”却几近于嘶吼。
李德全被锡若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来说道:“万岁爷面前不得喧哗!”
“李德全!”
“啊?奴才在。”
老康眼瞅着锡若摇了摇头,又闭了闭眼说道:“他的心思朕明白。朕……恕他无罪……”
李德全朝锡若看了一眼,连忙应了声是,又蹑手蹑脚地退下了。
康熙把锡若叫到身旁,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好孩子,难得你对敦恪公主有这份情意。公主她是为了国事才去的,为的是这大清朝几万万人的安宁去的。”
康熙见锡若仍然垂泪不语,竟举起手来亲自擦了擦他的脸,说道:“朕知道,你心里头有些怨恨朕把敦琳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可那是朕的公主,朕的女儿,朕比你还心疼!蒙古各部历来彪悍勇猛,而科尔沁蒙古是咱们大清最忠实的盟友。多尔济早就恳求朕把一个女儿嫁给他,以便加强大清和蒙古的联系。就算敦琳不去,朕也得从其他的女儿里挑一个送过去。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朕又有什么法子?”
这些话,锡若其实早就听其他人说过好多遍,可是如今由老康亲口说出来,脸上又是带着那样痛彻心肺的表情,却让他情不自禁地动容。他的嘴角抽动了好几下,最后挣扎着说道:“求皇上派奴才去蒙古祭奠公主一回吧。”
老康看了锡若一会,最后点点头说道:“你和十三阿哥胤祥一道去吧。他要是太过伤心,你帮朕……劝着他点。”
“奴才遵旨……”
锡若出了乾清宫,用力地在脸上搓了几把。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哭过了,便低了头匆匆而行,准备出宫去找十三阿哥商量去蒙古的事情。快出神武门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福琳的声气说道:“你等等。”
锡若脚步一顿,可是他不想让福琳见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便背着身问道:“有什么事吗?我赶着出宫去找十三爷办差。”
福琳在锡若身后静默了一会,就在他等不及举步要走的时候,福琳却在后面声音发颤地说道:“我情愿当初去蒙古的人是我!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能够在那里开开心心地……”
锡若猛地回过身,一把抓住了福琳的肩膀低吼道:“别说傻话了!如果是你去了,那我更……”
福琳愣愣地抬起头来看了锡若一眼,不顾神武门外侍卫探头探脑的张望,一把扑进锡若的怀中,低声道:“小羲,我想回家了……”
隆科多
康熙四十八年暮春,锡若和十三阿哥一道从蒙古祭奠十公主回来,正好赶上康熙准备再次巡幸塞外。
锡若在大阿哥胤禔被移禁于公所之前,奉旨前去看了他一次。在他记忆当中原本英姿挺拔的那个人,在这短短的半年不到的时间里,竟苍老得和五六十岁的人一般,握着他的手时只说自己是猪油蒙了心。
锡若看得心里发紧,只得把惠妃托自己带给他的一点东西塞给了胤禔,又塞了几张大银票给负责监管大阿哥的官吏,嘱咐他们好生照料,这才满肚子心事地跟随老康去了塞外。
到了大草原上,锡若竭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伤心和难堪的事情,只一心一意地陪侍在康熙身边行猎,倒是表现得十分出众,得了老康不少赏赐。从蒙古回来以后,老康就提升了他为一等侍卫,可是锡若却没有多少和以前那样庆祝自己升官发财的心思,反倒变得益发心事重重了起来。
最后连老康都察觉到锡若的异状,却只当他是为十公主伤心,便总是好言抚慰着,落在其他人眼里,却又被当作了纳兰家族开始翻身的征兆,主动跑来与锡若结交的人也越发地多了起来。
锡若谨记着明珠生前和他说过的,“皇上最忌讳结党营私”的话,与各路人马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唯独和十四阿哥、十三阿哥是真心相交,好在老康也并不十分计较他与这两位年龄相仿的皇子往来。
那天福琳饱含痛苦与自责的声音,现在还时不时地会在锡若耳边响起。他又何尝不想抛开眼前这一切的纷纷扰扰,回到二十一世纪去过他平凡但却快乐的大学生活?可是这天地苍茫,哪里又是他和小青回家去的路呢?
锡若用力地甩甩头。避免自己又陷入到低沉的情绪当中去,转而想起在那些主动来向他示好的人里,有一个人颇引起他的注意,那就是现在与他同任一等侍卫的隆科多。
锡若知道隆科多是日后雍正夺嫡获胜的关键人物,不过眼下却并不十分看得出来他与四阿哥交好,反倒听说他与他父亲佟国维、还有自己的二哥揆叙一样,是支持八阿哥胤禩的,此前甚至还同被幽禁了的大阿哥交好,所以他会跑来跟自己表示亲近,锡若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他同样注意到,四阿哥幼年时曾由孝懿仁皇后抚养,而孝懿仁皇后恰恰是隆科多的姐姐。有了这层关系,也难怪雍正和隆科多关系还在蜜月期的时候,会一口一个“舅舅”地叫他了。
不过眼下隆科多显然正在走霉运。老康刚刚就党附八阿哥的事情斥责过隆科多,说你与大阿哥相好,人们都知道,那意思似乎是警告隆科多不要卷入皇子结党。在那之后,隆科多表现得很安分,见谁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如果不是锡若早就知道他最后的取舍,恐怕都要相信这隆科多是铁了心地要当中立派了。
锡若正千头万绪的时候,冷不防后脑勺上却挨了一巴掌。他本以为又是十四阿哥或者十三阿哥在同自己开玩笑,不想回过身一看,见到的却是冷面王胤禛。
锡若连忙从马上翻滚了下来,就地打千道:“雍……啊,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心里却暗自吐了一下舌头。老想着隆科多,差点把雍正的年号提前报出来了,到时候他岂不是要被当作张明德一样的妖人凌迟?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背上冒出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好,等着未来的雍正大大发话。
“你现在见着我倒是规矩了不少。”四阿哥在马上斜睇着锡若,语意微露嘲讽。
锡若连忙扯了个笑脸说道:“奴才在四爷面前不是一直都很规矩?”
四阿哥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声,说道:“是不是真的规矩,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我皇阿玛跟前都没这么屏息静气的,如今在我跟前反倒在这样,岂不是很奇怪?”
锡若在心里吐槽道,那是因为你老爹比你和气多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见面就跟人欠了你八百吊……啊,四万万两似的?!不过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去,只能在心里鄙视了自己第一千零一次以后,抬起头对四阿哥说道:“奴才早都说了,四爷宝相庄严,让奴才一见就心生肃穆,唔,肃穆得很……”差点没把佛法无边都说了出来。
四阿哥却听得眉头耸动了起来。锡若依稀辨出那是一个笑,心里不禁又多佩服了自己一点,暗想如今总算能从这个冷面王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了。
偏巧在这时隆科多朝这边走了过来。四阿哥一看见他,却立刻掉马避了开去。锡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装吧你就!待隆科多走近了以后,锡若便笑嘻嘻地朝问道:“隆大人找我有事?”
隆科多满脸是笑地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下了值过来找你聊聊。” 他细细地瞅了瞅锡若的眉眼,又夸奖道:“纳兰大人真是相貌堂堂,少年英雄,难怪皇上如此器重!”
锡若在心里歪了歪嘴角,暗想道,无事献殷勤,看来后面还有料。
果然隆科多夸赞了锡若几句之后,又攒眉说道:“只可惜我没有贤弟那样的福分,皇上也好久不招我到御前去奉驾了,真是惴惴不安得很哪。”
锡若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暗想道你以后风光的日子有的是呢,只怕奉驾奉到你都要烦了,不过脸上却也配合着露出了一个非常“乾清宫”式的职业笑容说道:“隆大人真是多虑了。大人的姐姐是孝懿仁皇后,哪怕是顾念旧情,皇上也绝不会疏远了大人的。何况大人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以往也多有功劳在身,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的。”
一番话说得隆科多喜笑颜开,直说多谢锡若的吉言,还要他有空在老康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锡若却在心里念叨道,小宝哥啊小宝哥,你真是我人生的导师,指路的明灯……
锡若用一番“韦氏十八拍”,拍得隆科多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泰,总算把他乐颠颠地哄走了。他这才翻身又上了马,放开缰绳任由马在开满了小花的草地里慢慢地走着。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锡若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了一下,却见十四阿哥身边的侍卫冬哥正骑着马朝自己这边赶来,连忙勒住了缰绳,等到冬哥在自己面前滚鞍下马以后,不等他给自己请安就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冬哥抿了抿嘴角,沉声说道:“十四爷和皇上吵起来了!”
“什么?!”
锡若在心里大骂胤祯你这个猪头,一边却丝毫也不敢耽搁,急忙让冬哥上马引路,自己也一打马鞭紧紧地跟在了他的马后。
刚到老康驻跸的行宫外面,锡若就听见十四阿哥的声气从里面传了出来。胤祯的语调听起来颇几分悲愤交加的味道,锡若几乎都想见他在里面梗着脖子和老康对峙的样子,却听见十四阿哥大声喊道:“儿臣就是不明白,八哥他哪里错了?竟惹得皇阿玛如此厌憎他?连他生病了都不肯派太医过去看一眼?”
只听见“哗啦”一声,显是老康在里头摔了什么东西,过后又传出他的怒骂声,“胤祯,你给朕滚出去!不然朕就再打你二十大板!”
锡若把马缰绳塞到冬哥的手里,低声道:“你在这里候着十四爷。”然后不等冬哥点头,自己就迈开大步朝老康的寝宫走了进去。
罪与罚
锡若在老康寝宫的门口略停了一下,却见到七喜在里面拼命向自己摇手。他心里担忧十四阿哥的情形,便顾不上七喜的警告,径自闯到老康书房外面朗声道:“奴才御前一等侍卫纳兰锡若,有事呈奏皇上!”
书房里静了一下。过了一会,老康强自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说来,却只说了两个字,“进来!”
锡若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进了老康的书房,却不敢看跪在地上的十四阿哥一眼,直接给来看磕了头说道:“奴才刚才在草场上撞见康亲王的儿子崇安贝勒,他说康亲王病重,想要请皇上派一位太医过去看看,却不知道这会子来请旨合适不合适。奴才同他说,皇上生性仁慈宽厚,不要说是亲王宗室,就算是朝廷大臣里有病重的,他老人家也会时常派遣太医去探视,因此斗胆对崇安贝勒说,让他直接来求皇上派遣太医便是。奴才过后自省,却觉得是自作了主张,因此特地来请皇上责罚。”
老康不言声地看了锡若一会,就在锡若心里的小鼓狂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