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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虽是公主之女,却生性灵巧柔顺。当她知道来的多是男客和小客人的时候,就特意安排戏班班主写了不少热闹的打戏在戏单上。不过等到戏单呈到锡若跟前来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一出《大闹天宫》。
等到戏一开锣,底下那帮小萝卜头们果然都跟疯了一样地叫好。他们难得身边没有老子和额娘管着,简直个个都跟开了锁的猴儿似的,恨不能自己窜到戏台上去演。锡若放眼望去,只觉得台上是一群猴儿,台下也是一群猴儿,自己家竟真的变成一座猴山了,不由得大叹自己当日在老康面前嘴贱。
八阿哥受不了这里的吵闹,坐了一会之后就告辞离开了。九阿哥十阿哥自然是紧随其后,留下来一堆价值不菲的礼物,也跟在八阿哥身后离去。锡若见他们离去之后,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隐约猜到十四阿哥的不快和这几个人里的一个有关,而且多半就是那个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说出来的话却也总是带着三分刺心的九阿哥有关。
锡若知道十四阿哥因为自己,平常也没少被九阿哥和十阿哥挤兑,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激,便亲自捧了一杯酒给十四阿哥。他这突如其来的殷勤举动,倒把十四阿哥吓了一跳。胤祯一手捂住酒杯,一边却抬起脸朝锡若问道:“这杯酒是为了什么?”
锡若提起酒壶,也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随即朝十四阿哥举杯道:“为你我相交了十年,如何?”
十四阿哥先是有些讶异地看着锡若,随即眼中却慢慢露出了悟的神色,虽然还是有些些许疑虑,却也举起酒杯和锡若重重地碰了一下,随即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锡若看着他把酒喝光,自己也毫不犹豫地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你们怎么突然拼起酒来了?”十三阿哥安顿好弘时之后,转过身来看见锡若和十四阿哥一人拎了一把酒壶喝得痛快,不禁好奇地问道。
锡若和十四阿哥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中看见了温暖之色,忍不住又都是一笑,让十三阿哥看得越发糊涂,连连说他们两个不厚道,就只瞒了他一个,自己却喝了个痛快。
锡若酒兴上来,又是在自己家里,索性放开量来畅饮一气。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酒,只觉得这十年来的欢乐、悲哀与痛苦,都尽在手中的这一杯酒当中,到后来竟放声高歌,让整个戏园子都安静了下去,连台上的戏子都停了唱念坐打,直愣愣地在戏台上瞧着这个从突然观众变成了主角的主人。
锡若却还嫌喝得不过瘾,摇摇手边的酒壶发觉已经空了,就站起来想要去拿隔壁桌上的,结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被凳子绊倒了。十四阿哥及时地伸过来一只手,挽住锡若低声说道:“你醉了。”
锡若抬起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朝十四阿哥一笑,却仍旧伸长了手去够那酒壶。十三阿哥看不过去,便拿过那壶酒塞在他手里,又对十四阿哥说道:“让他喝吧。这些年他也不容易,或许早就盼着这一场醉了。”
十四阿哥闻言,默默地松开了抓住酒壶的手,却仍旧搀扶着锡若坐下,眼看着他又不要命似的将一杯接一杯的酒往肚子里倒,眼睛一湿,忽然仰起脸唱道:
“我剑何去何从
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割破长空
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一片朦胧
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
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我哭泪洒心中
悲与欢苍天捉弄
我笑我狂我疯
天与地风起云涌……”
锡若默默地听着,等到十四阿哥一曲终了的时候,猛地将手里的酒杯朝地上一掼,大吼道:“唱得好!”就倒在了十三阿哥怀里。
园子里早已是死一般地寂静。十五阿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觑了觑锡若,又觑了觑垂下脑袋一言不发的十四阿哥,最后朝十三阿哥问道:“十三哥,他怎么了?我从来没见他这样过。还有十四哥也是……”
十三阿哥一边把锡若交给十四阿哥,一边腾出手来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头说道:“等你长大了,就都明白了。眼下还不明白,也一点都不要紧。真的,不要紧……”
锡若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转过头去看窗外,发现外面一片黑乎乎的,根本就分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他觉得四肢发麻,试着动了一下腿,却发觉有些沉重,忍不住挺起上身去看,却发现十四阿哥趴在床沿上睡得正熟,一条胳膊还搁在了自己腿上,不觉吃了一惊,连忙掀起自己身上的被子,把十四阿哥反卷了进去。他本来想叫人进来,却发觉嗓子烧得跟要冒烟一样,只得自己挣扎着把十四阿哥全身都挪到了床上,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床上,再也不想动弹。
锡若靠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十四阿哥和小时候几乎没有两样的睡脸。醉后三分醒,他还隐约记得十四阿哥给自己唱《刀剑如梦》,和自己最后醉倒在十三阿哥怀里的事情。
十四阿哥动了一下,嘴里喃喃地说起梦话来。锡若凝神去听,却听出来他说的是,“锡若,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锡若只觉得心里一颤,眼睛里却只觉得发酸,发涩。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想早已被十四阿哥看破。这个高傲,倔强,雄心万丈的大清十四皇子,在他的眼前,竟不惜装聋作哑了十年。演戏的那个人,究竟是他,还是他?
想到这里,锡若挪动身体下了床,又踉踉跄跄地打开房门朝后院里走去。守在门口的小厮已经睡着,锡若独自一个人在这不知是清晨还是暗夜的时分,居然也摸到了自己小时候溺水的那个池塘。他怔怔地站在池塘边,看着池水里那个似真似幻的倒影,像是受到某种蛊惑似的朝池水跨出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梦醒时分
“你别想走。”
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冷静异常,却又带着某种毫不掩饰的愤怒。
锡若心头悚然一惊,灵台顿时一片清明,立刻从池水退开了一步,额头上跟着沁出了一层冷汗,这才省起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回过身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原来你没睡着。”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说道:“就算真的睡着了,被你这样笨手笨脚地挪来挪去,死人也该醒了。”一边眼睛却下意识地去瞟锡若身后的池塘,终于还是怒声问道:“你又想跳进去?!”
“啊?不是,我只是……”锡若觑了一眼十四阿哥的脸色,脑子终于又恢复了运转,苦于嗓子还是很干渴,只得声嘶力竭地说道,“我只是很渴,想去喝口水。”这倒也不是假话,他现在真的渴得要死,恨不能把脑袋钻进池塘里大喝一气。
十四阿哥瞪了锡若一会,突然拉起他就朝院子外面走去。锡若一边被他拉着走,一边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对这里,比我还熟悉几分?”
十四阿哥也不答话,只是闷头往前走,锡若只得住了嘴,不一会被十四阿哥拉到了厨房里。锡若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拿起水缸里的水瓢就开始“咕咚咕咚”地灌水。十四阿哥看了他几眼,突然走到外面大吼道:“人都死绝了吗?你们主子要喝水,还要自己跑到厨房里来找!”
不一会,下屋里的灯就全亮了起来。何可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拎着把茶壶,一边跑一边朝身后的小厮骂道:“我不过走开了一会儿,你就连二位爷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懒骨头,看我回头不揭了你的皮!”
锡若喝饱了水,又把脑袋伸进水缸里搅合了几下,顿时觉得清醒了很多,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转眼却看见何可乐正在拎着方才守门的小厮喊打喊杀,十四阿哥则在一旁横眉竖目地看着。
锡若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却让何可乐放开了那个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一边接过旁人递来的毛巾擦着,一边朝那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瞧着你眼生?”
那小厮一头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回四爷的话,小人名叫张望乡,本是山东人氏,因为前些年黄河发大水,和父母弟妹一道逃难来到了京城,现在父母都已经过世了,我做工养不活弟弟妹妹,就把他们寄放在远方亲戚那里,自己卖身到贵府上,希望能给弟妹挣出一条活路来。今天何管家嘱咐我给四爷守夜,不想一时竟睡了过去,让四爷挨渴找水,小人罪该万死,请四爷责罚……”
锡若不想他一口气竟说出这么多话来,一时间倒有些愣住了。张望乡以为他不肯原谅自己,头磕得越发急了,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请四爷看在我还有弟妹要养的份上,不要把我从府里撵出去。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四爷的大恩大德……”
锡若听得心中恻然,连忙上前去扶了张望乡起来,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觉得是一副老实忠厚的相貌,便朝他笑道:“我刚才是被你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给吓着了,不是在怪你。”见张望乡还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脸色越发地缓和,伸手拍了拍张望乡道:“你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贪睡的年龄,睡过去一会儿又有什么稀奇?也没见得就渴死了我。”
十四阿哥却在旁边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太放纵你府里的下人了。所以才会连口水都喝不上!”显然还是认为锡若差点在醉梦中掉进池塘里淹死,都是这个小厮的错。
张望乡看向十四阿哥的时候,表情越发地紧张,竟不等十四阿哥发话,就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旁边的人也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锡若这才发现原来十四阿哥吓人的功夫比自己厉害多了,根本就不用直接发作什么人,只要把脸一板,再冷哼那么几声,就很有戏里的县太爷一拍惊堂木的效果。锡若又联想十四阿哥的亲哥哥那副脸孔和老康发火时的样子,甚至是八阿哥、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他们的样子,不禁暗道这一家子还真是都挺适合当领导的啊……
何可乐觑着十四阿哥的脸色,又见锡若只是发呆,便过来拉了张望乡想去打他板子。锡若回过神来,连忙叫道:“站住!”
何可乐立刻应声站住,原地一个转身回来,朝锡若点头哈腰地问道:“爷还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省得他以后当差的时候不上心。”
锡若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我让你打他了吗?什么时候你在这府里说话,比我还管用了?”
何可乐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拉着张望乡的手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请爷作主。不过教训他,也是……”他偷瞟了十四阿哥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又壮起胆子说道,“教训他也是十四爷的意思啊。”
锡若看着何可乐,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说你是准备把我撇到一边,直接认准十四爷当你主子了?”
何可乐被锡若挤兑得一脸苦相,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只得看看锡若,又看看十四阿哥,盼着他们两个先决出一个下达命令的先后次序来。
十四阿哥掏出怀里的金表看了一眼,转头朝自己的贴身随从长福说道:“差不多是上朝的时候了。朝服朝珠送过来了吗?”
长福连忙趋前一步回答道:“回十四爷的话,早就送过来了。轿子也候在外边儿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又转头朝锡若说道:“你府里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我就不掺合了。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太过放纵他们,到时候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锡若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赶快上朝去吧。我待会去洗漱洗漱,也就回乾清宫当差去了。”
十四阿哥闻言,皱起眉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摇头道:“这样不行。一身酒气地去上朝,会被我皇阿玛训斥的。”
锡若连忙吩咐何可乐去准备热水。十四阿哥却一摆手道:“来不及了。”说罢又转头朝何可乐吩咐道:“给我准备一桶凉水就行了。要快!”何可乐连忙答应着跑开了。
锡若却皱眉道:“现在虽然进了春天,可水还是很凉的。大早上的你用冷水洗澡,回头冻出病来可怎么办?德妃娘娘还不得骂死我?”
十四阿哥却一哂道:“我在外头带兵的时候,寒冬腊月里用冷水洗澡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会子要是能冻出病来才怪了。”
锡若听十四阿哥这么一说,心中不禁也涌出几许豪情,转头对张望乡吩咐道:“去,也给我备一桶冷水。我也要用冷水洗澡!”
张望乡结结巴巴地问道:“四、四爷不罚我了?”
锡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