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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喜定定地看着锡若,忽然叹了口气,却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了,自己又领着锡若进了老康的书房,这才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锡若满腹心事地进了老康的书房,一抬头发觉他正在临帖。老康见锡若进来,便朝他招了招手。锡若请完安立刻走了过去,探头一看发觉老康临的却是一首唐代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老康的字写得很不错,他常说“宽怀只有数行字”,经常练字到深夜,仍然是“象管挥时在正心”,说是希望能在习字的过程当中达到静心养气的效果。
这要搁平常,锡若毕竟会顺手拍上老康几记马屁,可是眼下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便只轻轻地念起了老康临的诗句:“回乐烽前沙似雪; 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尽望乡。”念到“望乡”二字的时候,却又不觉发起怔来。
老康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锡若的例行表扬,不觉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来,见到锡若脸上那副怔忡的样子,便伸手拍了他的脑门一记问道:“发什么呆?”
锡若回过神来,这才省起自己没有及时拍老康的马屁,正想着说几句好词的时候,却又听见老康说道:“总觉得你近来心事仿佛多了起来似的。都烦些什么呢?来,同朕说说。”
锡若苦笑了一下,想了想便问道:“皇上这辈子有没有被人骗过?”
老康抬眼看了锡若一下,又低下头端详着自己的那幅字说道:“怎么没有?”
锡若舔了舔唇角,又问道:“那皇上怎么对付他们的?把他们都砍了么?”
老康凝神在字帖上端端正正地盖了个自己的小印下去,这才吁了口气说道:“要能都砍了,朕倒省心了。”
锡若听得一笑,点头道:“也是。皇上常说要讲究圣人的‘忠恕之道’,自是不会将他们都给砍了。”
老康却摇摇头,说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锡若又愣住了。老康却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有些人是因为朕不能砍,不便砍,可有些人,却是因为朕不愿意砍。但愿这些人,不会有让朕决意砍他们的一天。”
锡若只觉得冷汗又顺着脖子一路滑到了后背上,脑子里却似乎凝固住了,完全无法像平常那样转动起来。这时老康却举起了手里的那幅字,朝锡若一递道:“赏给你了。”
兄弟
康熙五十二年中秋,锡若早早地办完了手头积压的公务,又向老康讨了个恩典,先回家去陪陪老婆,再两口子一块进来赴皇室的家宴。他前脚刚出了内阁的值房,后脚就在烟波致爽殿附近撞见了雍亲王,连忙打了一个千下去,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被自己打发到远处庄子上的张望乡。
锡若在接到八阿哥的警告之后,当晚就打发了年八喜回公主府去宣布这个决定。据说张望乡走的时候,对着他的书房磕了几个响头,又流了好一阵子眼泪才上了马车。锡若听完年八喜的转述之后,只觉得心里阵阵发紧,便再也不愿意去过问这件事情。
一个月以后,张望乡在庄子里染病身亡的消息传来,却让锡若心里觉得一阵阵发冷。他派人去打听了张望乡的弟妹在何处,嘱咐何可乐把他们安顿好,这才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这些事,他都没有向福琳提起,也特地嘱咐何可乐他们不要在福琳面前说起。他不愿意福琳和自己为数并不多的相处时光,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蒙上阴影。
只是现在再见到雍亲王,锡若的心情难免又变得复杂了几分。他突然有些怀念两个人刚刚碰面的时候,自己那种单纯地想要巴结大BOSS的心情,那样的话,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根本就无关紧要。可是现在……
雍亲王如今益发地显得深不可测。锡若知道他在这场权力的角逐过程当中,已经不露声色地开始占了上风,老康也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起,雍亲王是多么地可靠与能干,而对自己同样赞赏过的八阿哥,却几乎不怎么提起,反倒有时会提起十四阿哥又长进了不少来。
锡若也就日渐明白,这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距离手足相残的那天也就更近了一步。他只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了一颗定时炸弹上面,虽然明知道这颗炸弹到点就会爆炸,却仍旧因为各式各样的考虑而没有挪窝,真是半点也没有小宝哥当年的潇洒劲头儿,唉,自己先来鄙视自己一个。
雍亲王目光明灭不定地看着锡若,淡淡说道:“有阵子没见着你了。”锡若不敢说自己又是故意躲着他跑,想了想便回答道:“前些日子奴才被皇上派了监修律算书的差使,没怎么在皇上身边待着,所以四爷看不到我。”
雍亲王“嗯”了一声之后,又问道:“如今都修好了?你懂的东西倒是不少。”
锡若点点头答道:“都差不多了。其实我也不过是坐在旁边当个监工,主修的都是钦天监的人。”同时不由得怀念起待在钦天监那段悠闲的时光来。那时候他每天只是和钦天监里的中外官员磕磕牙,喝喝茶,晚上还看看天象进行一下天文研究,要不就是钻进钦天监的库房里摆弄大一大堆形态各异的仪器,也没有大堆的公文和折子要看要送,舒服得身上都长回来好几斤肉。
雍亲王见锡若脸上一副神往的样子,明显是把自己又晾到了一旁、自顾自地跑他的神,多少也有些无奈,便挥挥手让他去了。结果锡若果然露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匆匆地打了一个千以后就跑开了。
“四哥觉得他这人怎么样?”不知何时站在了雍亲王身后的十三阿哥胤祥声调平稳地问道。
雍亲王略微愣了一下,却不愿意让胤祥看出来,便挽了挽根本手上就没有松开的袖口说道:“算是少年得志吧。”
胤祥却又步步进逼地问道:“能用不能用?”
雍亲王听得又是一愣,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半晌后方才说道:“不怕老十三你笑话,我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看透这个人。说他在上书房里只是混日子,偏生懂得东西又比谁都多;说他八面玲珑见风使舵,偏生又紧抓着十四弟不放。能不能用,还得再看。”
十三阿哥默了一下,开口道:“四哥,我们时间不多了。老八他们的人步步紧逼,明里暗里地都在给咱们下套儿。这个时候,咱们是一步棋也不能走错。十四弟那边,我看如今也未必真跟老八他们是一条心,您是他亲哥哥,倒不妨……”
雍亲王打断胤祥的话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保他?”
胤祥拿不准雍亲王说的这个“他”,是十四阿哥还是锡若,便只好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四哥。可也是我的心里话。”
雍亲王目注着胤祥,脸上却露出一个只会对他露出的笑容,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不过你也不要光想着保别人,自己如今也要加倍地小心。”
胤祥听得脸色有些泛白。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的时候,他和皇太子、皇长子一道被圈禁,但并没有像外界有些人误解的那样,认为皇十三子胤祥从此就被长期监禁。事实上,他不久就被释放出来了,翌年还跟着康熙巡塞外。
只是自那之后,胤祥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康熙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成了年长皇子里唯一没有受封的人。这对小时候极受父亲钟爱的他来说,的确是一个莫大的打击,甚至因为心情太过抑郁而一度患上了足疾,很长一段时间行走不便。雍亲王此时对他的提醒,尽管是善意的,可也等于是揭开了他的旧疮疤。
胤祥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焦躁尴尬,便掉开了头说道:“多谢四哥提点。我知道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之人,但也的确不愿看见四哥与同胞手足相残。”
雍亲王听得脸色一阵阵晦暗,用力地捏住了胤祥的肩膀说道:“有四哥在的一天,就有你老十三在的一天!你放心,四哥绝不会再让灾厄降临到你的头上!”
两个人正相对无言的时候,冷不防树丛里却窜出一个十七阿哥胤礼来。胤礼今年刚满十六岁,偷听了他两个年长哥哥的密谈之后却毫无惧色,反倒笑嘻嘻地说道:“都说四哥疼十三哥,我原来还不信。如今看来,这些流言蜚语也不尽是谣传了。”
胤祥有些担心地朝雍亲王看过去,却见他不怒反笑道:“十七弟如今是越来越调皮了。竟然也学会了听人壁角儿。”
胤礼摆摆手说道:“这里连面墙都没有,哪儿来的壁角儿?我不过追着一只兔子刚巧经过这里。要是换成别人,兴许还真有些麻烦,可我历来是向着四哥和十三哥的,要不然也不会主动现身了。”
雍亲王听得脸色稍缓,朝十七阿哥点了点头说道:“四哥没有怪你。只是你现在岁数还小,谨慎些没有坏处。将来……”他说着瞟了十三阿哥一眼,又对十七阿哥说道:“将来再出来为朝廷效力不迟。”
十七阿哥听得面色肃然,竟郑重地朝雍亲王和十三阿哥各自施了一礼之后,方才说道:“多谢兄长们的指点。但愿我将来也能像二位哥哥那样,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
十三阿哥闻言便走了过去,伸出手拍了拍胤礼的肩膀说道:“十七弟放心。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能有这份为朝廷出力的心思,将来准有你施展抱负的机会”
十七阿哥眨动着他那双单眼皮的眼睛看着十三阿哥,伶俐地点了点头说道:“全赖四哥和十三哥的栽培提携。”说罢又朝他们两个欠欠身子,自己挽着弓箭走开了。
雍亲王见十七阿哥走远了以后,又确认了一下周围再没有别的人偷听,这才对十三阿哥说道:“十七弟也长大了。看着倒是比十五弟和十六弟还更有思量些。”
十三阿哥却仍旧看着胤礼的背影出神,有些怔忡地说道:“是么?我倒情愿他们别这么快长大了。人一长大,烦恼就多了,小时候的情分,往往也就淡了……”
雍亲王却不以为然地一哂道:“你如今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起来了?人又不能一辈子抱着小时候的事情不放。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得做什么!”
十三阿哥却回过身来,紧盯着雍亲王说道:“我知道四哥是活在当下、只争朝夕的人,也一直很钦佩四哥的这一点。可是四哥,您难道就没有过午夜梦回,却无人可以诉说胸中苦闷的时候吗?我不信四哥真能做到您说的那样果决无情。人人都说您是个冷面王爷,可是十三弟却比谁都清楚,您面儿上虽冷,心里头却有一团火!”
“别说了,十三弟!”雍亲王再度打断了十三阿哥的话,罕见地有些烦躁地背过身去,声调冷硬地说道,“眼下还不是我们可怜别人的时候。你要保谁都好,起码也等到我们都不用顾虑自身安危的时候再说吧。”
“四哥……”十三阿哥追上去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雍亲王背朝着自己挥了挥手,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月有阴晴圆缺
锡若一溜小跑回到自己跟福琳下榻的地方,进门就给了福琳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抱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哆嗦道:“你四哥真吓死我了!”
福琳捏了锡若的鹅蛋脸一把,却笑道:“可算有个能治得住你的了!”锡若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是早就被你治住了么?”
福琳哼了一声,嘴里却嘀咕道:“你一天到晚地在外头乱窜,谁知道你是真被我治住了,还是暗地里被别人降住了?”
锡若故意摆出一脸的苦相来说道:“要说降住我的,除了你,还真有那么几个。”
福琳杏眼一瞪,问道:“都是谁?!”
锡若挠了挠头,扳着手指头数道:“皇上算一个,雍亲王算一个,十四霸王算一个……”
“你又在背后数落我!”
还没等福琳笑出声来,锡若的后脑勺上就挨了狠狠的一个凿。十四阿哥提着马鞭,一身戎装地出现在锡若身后,眉宇间却是英姿勃发,已经隐约有日后大将军王的气势。
锡若心里暗叹最近流年不利,刚刚撞上雍亲王,回来又被十四霸王抓了一个现行,只得摸着后脑勺回过身去,脸上讪笑着说道:“十四爷从哪里来?这一身好威风啊。”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先大咧咧地找了张太师椅坐下,这才用马鞭蹭了蹭靴子上的马刺说道:“刚从张家口练兵回来。赶晚上那场中秋宴呢。”
锡若闻言朝十四阿哥进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福晋们跟孩子们没一道来?”
十四阿哥眉头一皱,有些烦躁地说道:“弘春和弘明都病了。我让她们在家好好看孩子。”
锡若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病?”
十四阿哥摇摇头说道:“两个都是上吐下泻地,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皇上派去的太医说怕是疟疾,有些凶险。”
锡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