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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道声“恭喜”,事后也补了些笔架、暖砚炉之类的东西来。
过了两天,徐嗣谕的旧居修缮一新,文姨娘搬了过去。
十一娘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去看了文姨娘的新居,当着众人的面将徐令宜的赏赐给了文姨娘: “……
说你搬家,给你点缀屋子。”
文姨娘也是个来事的,立刻将梅瓶、花觚都摆在了堂屋长案上。
那粉嫩的颜色让屋子增色不少。
丫鬟、婆子的眼头更亮,纷纷恭贺文姨娘。
文姨娘喜笑颜开,殷勤地留十一娘喝茶。
乔莲房听了咬牙切齿:“真是会做好人!”
秦姨娘则直接跑到了文姨娘那里:“你这是何苦!早知这样,我就和你换了。”
“你想和我换,我可不想和你换。”文姨娘笑呵呵地打着马虎眼,“我现在这宅子可是刚粉过的,又
换了新的窗纱、帷帐,不比你那屋强百倍。”
秦姨娘拉了文姨娘的手直落泪:“这还没进门,就要你让屋子。这要是进了门,我们岂不都活不成了
!我们得想想办法才成!”
文姨娘听着嘴角微抽,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难道这位即将进门的杨姨娘比我们的乔姨娘还漂亮不成
?”
秦姨娘听着脸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则去看了为杨氏准备的院子。
粉了墙,重新涂了油漆,挂上了桃红的帐子,中堂挂了芍药稚鸡图,长案上摆了青花梅枝花觚,看上
去倒也喜气盈盈、崭然一新。
又过了两天,白总管把被褥、坐垫之类的也都置办齐了,十一娘又挑了两个粗使的婆子过去,总算把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徐嗣谕却在这个时候提出回乐安去。
徐令宜很欣慰地答应了,吩咐十一娘准备厚礼让徐嗣谕带到乐安去,并定下三月初十的日子启程。
结果第二天,秦姨娘病了。
徐嗣谕去看生母。
秦姨娘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看见徐嗣谕,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徐嗣谕犹豫了片刻,跪在了秦姨娘的床踏上。
翠儿见了脸色煞白,忙去拉徐嗣谕,秦姨娘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
徐嗣谕执意跪在那里,低声道:“姨娘,您放心,只要我高中了,父亲就不会忘记我的。”
秦姨娘一听,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可进士是那么好考的吗?易姨娘说,三夫人的父亲考了一辈子还是个举人!”
“我知道!”徐嗣谕声音又低了几分.“可也不是人人都这样。你看舅舅家。外祖父是进士,两个外
叔祖也是进士,大舅舅也是进士,还有四姨父,不仅是进士,还是探花郎……姨娘,我也会考上的!”他说
着,眼中露出毅然之色,“到时候我也能像姜先生那样,虽然粗衣布衫,却没有人敢小瞧……”说到这里,
他见秦姨娘双目圆瞪,一副见鬼了似的震惊模样,不由目光一黯,站了起来,“姨娘你好生歇着吧。我先走
了。”
“二少爷……”秦姨娘捂着脸哭了起来。
徐嗣谕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铺着青石板的夹巷有种古朴的静谧。
有几个小丫鬟笑嘻嘻地从夹巷那头走过来,看见他都神色一肃,恭敬地曲膝行礼:“二少爷!”
徐嗣谕不由挺直了脊背,微微点头,转身上了穿堂的台阶。
身后传来细如蚊蚋的议论声。
他知道,她们是在说自己;他也知道,这群小丫鬟是去给父亲即将抬进门的第四房小妾杨氏去打扫院
子的。
出了穿堂,他不由抬头望天。
天空被这院子割据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不像在乐安,一望无际,云朵一会儿变成一朵牡丹花,一会
儿变成了一匹骏马。
“狭路相逢勇者胜,即适用于困境,也适用于人的运道。”姜先生的话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他的脑海里
,“你底子薄,好在还算刻苦。
你这次回去,通过县试就回来。明年再去考府试。再三年,考院试。”
现在想来,姜先生是不是早就算准了他能通过县试却通不过府试呢?
想到这里,他希望见到姜先生的心更迫切了。
送走了徐嗣谕,家里开始准备杨氏进门之事。
说是准备,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又不用披红挂彩,也不用大肆宴请。只在当日戌初派一顶蓝呢小轿,四盏绿色宫灯把人抬进来,然后
在外院摆上四桌酒席就行了。而且十二日那天,徐令宜还和住常一样先去外院处事了一些琐事,然后去了王
励王大人家——王励代天巡视,刚从福建回来。
他在王家吃了午饭,未正时分才回来。
更衣、梳洗一番,顺王、马佐文、姜大人、余怡清几个下朝过来。大家闹哄哄嚷着没吃饭,讨了酒菜
刚坐下,钱明、罗振达等人陆陆续续到了,众人互相打着招呼,说起福建这些日子的形势,气氛很是热烈。
相比这下,内院却安静多了。
二夫人早上过来陪太夫人礼佛,太夫人留着吃了中饭,两人正歪在炕上说赵先生:“……你也看见了
,谆哥现在和从前可大不一样了。听说还在编个什么书。我跟老四说了,要是赵先生这书编成了,我们帮着
印两千本。然后亲戚朋友每人送一本。”
“我听说赵先生是个举人。”二夫人道, “怎么没继续考进士?”
“说是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太夫人道, “太太的陪嫁倒贴进去了不少。就想过几年再说。我看这
样挺好。到时候我们谆哥也大了。”
“雪中送炭才是情份。”二夫人沉吟道,“要不,把赵先生的家眷接来?不过是多口粮食罢了!”
太夫人点头:“你这主意不错!”
正说着,杜妈妈撩帘而入。
“歆姐儿没事,昨天晚上有些咳,现在好了。五夫人带着去花园子里晒太阳了。”然后道,“遇到了
四夫人身边新进的小丫鬟四喜,正指使着粗使婆子搬花树,说是送给甘家太夫人的。瞧那模样,倒有板有眼
的。”
太夫人听了笑道:“没想到十一娘和福祯有这样的缘份。”又问起四喜,“十一娘陪房的丫头?”
杜妈妈点头:“把秀兰拔到了大小姐屋里.进了一个叫秀儿的,再就是这个叫四喜的。”
二夫人就含蓄地提醒太夫人:“您屋里也要进两个才是。”说着,目光在魏紫和姚黄身上一扫而过。
两人都有些慌张地低下了头,脸红如霞光。
太夫人呵呵笑起来,道:“我知道十一娘是个会看人的,可惜今天她那边有事。要不然,倒可以把她
叫来商量商量。”
“也不急在这一时。”二夫人笑道,“总要等她忙过这阵子再说。”
此时的十一娘,正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我还在孝期,怕冲了喜事,会在西次间,到时候过
来给我敬杯茶就行了。其他的事,就由文姨娘帮着操持吧!”
文姨娘笑着应“是”。
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白总管让我来给您说一声。再过一刻钟就发轿了。”
十一娘就笑着对立在自己面前的文姨娘、宋妈妈等人道:“戌正是吉时。你们都去准备准备吧!”
文姨娘等人曲膝行礼,退出了内室。
第374章 新人(中)
屋子里安静下来。
十一娘抬头看见窗台上摇曳生姿的金鱼。
她用手指弹了弹鱼缸。
金鱼惊恐游开,又很快聚在一起,贴着玻璃朝她吐泡泡。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远在余杭的罗振鸿。
第一次抱他的时候,他也朝自己吐着泡泡。
十一娘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决定给五姨娘和罗振兴写封问安信。
琥珀移了盏灯过来,挽了衣袖帮十一娘磨墨。
待写完信,文姨娘过来了。
“那边的屋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笑着给十一娘曲膝行礼,“您看,您要不要换身衣裳?”
“不用了。”十一娘将那封信交给琥珀,示意她找人送出去,“我又不出去,这样就行了。”
她穿了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靓蓝色湖杭素面综裙,黑鸦鸦的青丝馆了个纂儿,只在腰间挂了玉兰
花羊脂玉的噤步,素雅中透着几份娴静,是身很适合她孝期的打扮。
文姨娘笑了笑,不再多说,去看了东次间的落地钟:“还有一刻钟花轿就应该进门了!”
十一娘点头,站起身来。
小丫鬟跑了进来:“侯爷回来了!”
十一娘和文姨娘去厅堂。
徐令宜穿了件日常惯穿的半旧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乌黑的头发用竹簪馆着,身姿挺拔,大大的凤眼
明亮有神。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脸色微红,眉宇间也少了往日的严肃,显得亲切了不少。
两人上前行了礼,十一娘提醒他:“侯爷还是换身衣裳吧!”
徐令宜进内室换了件崭新的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人更显精神。
文姨娘立刻笑盈盈地恭维:“侯爷这样一捯饬,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徐令宜就慢腾腾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话就卡在了半中间,神色间露出几分尴尬来。
屋里服侍的丫鬟们都垂了头,做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反而让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十一娘帮文姨娘解围:“茶都准备好了吗?”
文姨娘闻言果然松了口气:“都准备好了。”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官造的青花缠枝纹茶盅,到
时候泡上好的龙井。”
屋里的空气一松,有小厮跑进来:“侯爷,轿子已经进了门。”
徐令宜听着点了点头,转身对十一娘道:“你回屋去吧!”
之前为敬茶的事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的时候,徐令宜不以为意地说了句“百事孝为先”,十一娘这才
想到在西次间接茶。
她刚坐好,有小厮跑进来:“侯爷,新人进了门。”
杨氏的轿子从后门进来,很快停在了正房的台阶前。
杜妈妈和宋妈妈扶了穿着粉红色褙子的新人出来进了厅堂,文姨娘笑着上前掀了盖头。
屋子里的空气一窒,片刻后才响起文姨娘银铃般的笑声:“侯爷,新人给您敬茶了。”
绿云忙将跪垫放在了杨氏的面前。
进门后就一直低眉垂目的杨氏盈盈跪下,挨过宋妈妈手里的茶,高举过了头顶。
徐令宜接了茶盅。
杨氏忍不住抬脸一瞧,看见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
她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忙重新垂下眼睑,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朝另一边瞟去——按规律,那里应
该坐着永平侯继室小罗氏。
太师椅上空无一人,只有铺在椅子上的猩猩红红云龙捧蝠坐垫椅褡在灯光下艳丽如夏日的阳光。
她不由一愣。
杜妈妈已搀了她的胳膊。
火石电光中,杨氏立刻明白过来。
家里人曾对她说过,小罗氏还在孝期。
想来是怕冲撞了喜事,所以另择室而坐。
她顺势要站起来。耳边却传来一个男子醇厚温和却透着几份淡漠的声音:“就在这里敬茶吧!”
杨氏感觉到扶自己的杜妈妈动作滞了滞。
徐令宜就望了杜妈妈一眼:“夫人还在孝期。”
似在解释,又似在吩咐。
杜妈妈不禁抬头朝徐令宜望去。
他神色端肃地坐在那里,眉宇间透着几份冷峻,杨氏敬的那杯茶被他很随意地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杜妈妈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来,垂睑快步退到了一旁。
宋妈妈听着有些意外。
这和夫人先前说的有些不一样。到这里敬茶,怎么个敬法啊……
可这个时候,哪有她质疑的份。
宋妈妈压下心中的困惑,动作一如之前敏捷地从小丫鬟捧着的茶盘里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茶盅递给了杨
氏。
杨氏心里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可宋妈妈的茶已经递了过来,她来不及多想,接过了茶盅,低头垂脸
,将茶盅高举过了头顶。
徐令宜就瞥了立在太师椅旁的文姨娘一眼。
文姨娘的人顿时如在惊涛骇浪般翻滚,又如在烈火烹油上煎熬,呆滞在了那里。
让她接茶!
她是妾室!
徐令宜就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刀锋般的寒意。
好似寒九天被淋了一瓢冷水,文姨娘一个颤悠回过神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