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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福晋是要去见太后皇上的,以她这副容貌,福晋想让她出去抛头露面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对着柔荑道:“柔荑,你今后就留在府里吧,至于身份,你知道你是汉人,又是青楼女子,王爷看上你已是你的福分。”
“奴婢明白。”柔荑颔首道,不卑不亢。
王爷突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知道定是皇上最近的举动令他心烦意乱,心力交瘁,何况还有这样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太需要休息。
“柔荑,”我招手唤她过来,吩咐道:“你陪王爷回房休息。”
她像是有些惊诧,但很快镇静,点头答应。
她搀扶着王爷缓缓跨出大门,那副温馨模样恍然间让我以为繁妤仍以他妹妹的身份活在了他的身边。
终于,二人在眼前渐渐消失,我如释重负。
薛佳氏走到我身边,忿忿不平道:“福晋,那个女人横看竖看都是个妖精,何况还是个娼妓,这样的人王爷为何会把她留在身边?”
她平日与我最是熟稔,一向心直口快,王爷又不在,于是便不太顾忌。
“难道你没发现么?”我冷冷一笑:“那个女人是你们几个人拼凑起来的,正主来了,你们这些个替身、影子也便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可是,我为王爷生了载滢,那个女人就算生再多的儿子也是没有用的,王爷不会给她任何名分。”
我更觉好笑:“载滢过继给了钟郡王,已经不是王爷的儿子了。就算没有过继又如何,我的载澂不也是被这个女人闹的进了宗人府么?”
“可是,福晋……”她还想辩驳,却被我打断。
“王爷又要回到十二年前了……他最消沉的日子……”
我自言自语,想起繁妤死在王爷怀里那副惨怛却柔美的模样,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更拉,哈哈。。!没办法,我学习太忙啦,十一就放今天一天,而且还是运动会,昏!
同治帝崩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打完了。俺家光绪爷要上场了。哈哈,俊美不羁的小载湉大雪覆灭了一切,整片的白色像是为世界举行的葬礼。北京的冬天严寒难捺,老百姓裹足了厚厚的衣服,足不出户,却仍旧无法抵御寒冷的侵略,每日冻死之人不计其数。而同样掩埋在大雪深处的醇王府却是暖意融融,暖炉在里屋烧得通红火亮,与窗外毁灭性的白色形成极大的反差。
奕譞与碧瑷就在这片火红中对视,许是由于过热,碧瑷的脸颊有些微红发烫,这使得年逾三十的她又像是回归过去,少女时的羞涩让奕譞怦然心动。
他也曾有过年少时的青涩情怀,炽热却简单。一瞬的思绪晃动,仿佛又回到初见碧瑷时的模样,她恭敬地站在繁妤身后,垂着头,卑微可怜到令人想要奋不顾身的保护。
“六哥在醉歆楼买了一个女人。”奕譞轻描淡写说着,话音一落他就追悔莫及,究竟是从何时起,他与碧瑷之间的话题被权术和心计死死缠绕在每时每刻,仿佛失去这些,他们便宛如陌路。
“哦?怎样的女人?”碧瑷与他一样,面色阴冷得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与你主子一模一样的女人。”
捧在手中的手炉突然脱落,良久碧瑷才将它拾起,定了定神,问道:“她唤什么名字?”
奕譞思索了一会儿,着实忘了,于是便道:“不知道,只知是《诗经》里的两个字。”
碧瑷一惊,喃喃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柔荑,柔荑……”
奕譞一听,似有些熟悉,再仔细一想,果真是此名字。但见碧瑷居然能猜到,也知其中有些蹊跷,于是便问:“你如何知道?”
“那个女人便是公主的转世……”碧瑷精神恍惚,自言自语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一世选择这个名字了……因为只有她在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才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才能逃脱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因为她不想跟她的额娘一样,把一生都献给了紫禁城,甚至连骨头也腐烂在这里……”
“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你和六哥听了都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奕譞逼问道。
“意味着自由。”碧瑷凄凉一笑:“不是公主,活着固然辛苦。可是却比当公主时幸福得多。她不是公主,就不是六王爷的妹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爱着他,哪怕要她做六王爷的侍妾、奴隶、泄欲的工具,甚至只是一个妓女,她都是满足的……”
“那个女人会毁了六哥,她比七姐具有更加强大的毁灭性,因为她没有顾忌。”奕譞道。
“这不正是王爷所想要的么?毁了六爷,七爷便可乘虚而入。”
奕譞心中闪过一丝不悦,碧瑷的话让他倍感挫败,其实更多的时候,他想要的只是碧瑷浅浅一笑,或是美好恬静的弧度也好,而不是现在这般越来越接近繁妤,甚至完全重合成繁妤的那种犀利。这让他感到心虚和恐慌。
“你就不能像萝琪那样么?相夫教子,持家有道。跟我顶嘴你就那么快乐?还是……”他内心涌出更大的惶恐,却很快用凛冽的眼神将它压在心底,他望着碧瑷,问道:“你想为你的主子报仇?”
碧瑷苦笑道:“王爷多虑了。一来妾身没有儿子,何来教子?二来福晋乃太后胞妹,高贵无比,岂是妾身这等青楼女子所能比得?三来妾身还想依仗王爷过完一辈子,拆了王爷的台,对妾身也没有好处。”
“你越发聪明伶俐了,但是你没有必要时常提起你的身份。隔墙有耳,当年为你捏造旗人身份一事虽是太后做主,可还是小心为妙的好。不过……”奕譞又似思索到什么,问碧瑷:“为何你迟迟未怀孕?莫不是你不想留有我的儿子?”
“呵,许是由于以前堕胎堕多了吧。”她云淡风清的说着,仿佛有意挑战奕譞最后的忍耐。
“啪!”一记响亮耳光甩向碧瑷,很快她的嘴角边渗出刺眼的鲜血,她捂住脸,仍旧冷眼望奕譞,犀利可怕到像是曾经的繁妤挑衅咸丰时的模样。
“有些人下贱,骨子里却是清冷高傲。而有些人下贱,连骨头也变得一样下贱。比如你,比如你主子!”奕譞劈头盖脸将碧瑷骂了一通,极尽讽刺,极尽刻薄。却仍觉不解气,一脚踹向碧瑷,正中她腹部,她艰难地捂着小腹蹲在地上,豆大汗珠滴在冰凉的地板上,屋内的暖炉不知何时熄灭,一片寒冷使她一颗一颗的汗珠很快凝结成了冰。
奕譞不为所动,撇过头转身走了,再也没回头望过她一眼。
可是她不知道,他在转头的那一刹那,眼眶突然红得可怕,像是方才碧瑷嘴角边挂着的的鲜血。他就像个无助的孩子,泪流满面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抽泣发抖。
他也不知道,屋内碧瑷的□汩汩流出更为刺眼的鲜血,剧烈的疼痛抽走了她的知觉,她昏厥倒地,丧失了全部的意识。
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皇家永远是与世界隔离的地方,刷刷飘落的大雪仿佛是在另外一个冷漠的地点肆无忌惮的折磨着无数普通人。
奕訢与柔荑就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却春意盎然的地方僵持着——那张十几年来从未换过的床。
只因为繁妤曾在那张床上激烈地挣扎,与一个名为鸦片的东西顽强地抗衡着。十二年,每每在此独寝,仿佛还能在触摸到她残留的气息——坚强的气息。
柔荑是有资格踏上这张床的第二个女人,然而奕訢却只将后背留给她,他有带她上床的勇气,却没有冒犯她的决心——他终究还是不忍或不愿动这个与她相同的女人,那不是她,他无法将最□最原始的爱完全给她。
可他又怎会晓得,她跨越百年的再次重生,只为与他死死地相爱。而且,是正常的,毫无阻隔的,非禁忌的,爱。
即使她不过十五,而她身边的男人,为之执著了两世的男人,已经四十岁了。
她是一个妓女,不错,她完全可以用最魅惑的姿态勾引他,而且绝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毫无反应。然而她始终无法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客人,她已经够下贱了,她不愿最后的尊严也在他心里荡然无存。
太久的沉默会累积成无数句心里的话。即使无话可说,也会滋生出打破沉默的勇气。
“柔荑,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奕訢首先开了口,虽然并无多大意义。
“奴婢一出生就叫这个名字了,应该是娘吧。”两人背靠着背,更添几分冷漠,因此口中的真话假话搁着遥远的距离,变得自然而无所谓。
“你娘读过书?”
柔荑一怔,不知如何应答,忽然脑海里浮过彤贵妃纤弱的身影,鼻子一阵酸痒,答道:“只可惜才女多半福薄。”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对自己冷淡至极的女人会在她心里埋下这样深的根。
奕訢轻轻点了点头,知道触碰了她的伤心事,便不再多问,强迫自己沉沉入睡了。
柔荑彻夜难眠,她用柔软的手指小心却满足地触着深爱男人浓密的胡渣,就像针扎进手指一样的刺痛。可她浑然不觉,一遍又一遍地游走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却突然发觉他的额头已然有了如沟壑般凹凸的纹路,就像是当年道光帝皱皱巴巴的脸颊。
他老了,无法抑止的衰老了。
次日四更,奕訢醒来,见柔荑已经准备好了朝服站在一旁,他微微一笑,只觉她懂事,却不知她一夜未眠。
“让奴婢为王爷……”话还未说完,如雷般巨响的敲门声便激烈传来。柔荑赶紧将朝服放在一旁,上前开门,却是一陌生人,唇红齿白,却带着泪痕,看穿着打扮,似宫中太监。
那个小太监是伺候同治皇帝的,叫作德庆。
“王爷,皇上……”德庆一抹眼泪,悲痛道:“皇上……驾崩了!”
奕訢大吃一惊,支支吾吾问道:“前些日子太医不是说只是染了风寒,怎么会……”
德庆狠狠掴了自己一耳光:“皇上……皇上得的是……是梅毒……都是奴才的错……”见奕訢木然,德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奴才引皇上去妓院的……”
奕訢听之大怒,一脚朝他踹去:“你这狗奴才!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又看着身旁镇定的柔荑,怒火燃烧得更加凶猛,仿佛她就是那污秽之病的传播者。他连外衣都顾不得穿,仅着睡衣走到门外,高声唤来了几个家丁,他一指柔荑:“去把这个贱人关到柴房去!”众家丁“嗻”了一声,架起柔荑就往外拖。柔荑倒也不挣扎,任凭那些粗暴的家丁在她纤细的胳膊上捏出青色的痕迹。
她费劲力气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甘愿沦为最卑贱的女人,换来的,竟只是那个男人一声高昂的喝令。
就因为下贱污秽,她就要承担着太过沉重的罪孽。而且,是从来不曾犯下的罪孽。在被狠狠丢进黑暗的柴房时,有一个可怕而好笑的想法闪过——如果她是繁妤,哪怕她在奕訢面前亲手杀了同治,奕訢也不忍对她露出一丝责备的眼神。
可她确实是繁妤,轮回的繁妤,重生的繁妤,爱他的繁妤。
是繁妤,血溶于水的身份将两人分隔成无法接近的距离,爱变成禁忌。
不是繁妤,时而陌生时而熟悉的影子使他越发抵触反感,爱变成伤害。
她仰着头,眼神穿过那扇小得可怜的窗户,广袤无垠的自由天空在她眼里突然变得狭小而微茫。
奕訢披了素衣,由德庆一路陪同进了乾清宫。宫门口整齐站着一排排的大臣,均着素衣,神情悲痛。见是奕訢前来,都极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奕訢跨步走进屋,屋内一片雪白,三四个与柔荑差不多大的女孩俯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她们都是同治的嫔妃,不过二八年纪却已成寡妇,甚至与同治连床闱之欢都不曾品尝。为首的是同治的皇后,阿鲁特氏,她跪在离同治遗体最近的地方,一言不发,只顾抽泣。奕訢平日就听说阿鲁特氏受尽慈禧羞辱谩骂,有时竟还动用私刑,心里难免有些酸楚。见她纤弱的背影随着声声抽泣而飘摇,仿佛是当年楚楚可怜的繁妤,更是于心不忍。虽然他与皇后地位有别,但此时也懒得顾及,正欲上前劝解安慰,却听得一声高喝:“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到!”
二太后徐步而入,虽神情悲痛却不失尊严。慈安面颊尚有泪痕,而慈禧则是冷漠至极,审视四周后,目光最终聚集在阿鲁特氏身上,道:“皇上一向最疼爱你,你便也随他去吧!”
慈安大惊,显然慈禧的主意是没有与她商量的。不过她从来不愿揽事,就算打心眼里偏疼阿鲁特氏,也觉着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伤害她与慈禧的“感情”。因此也便没有开口。
奕訢见阿鲁特哭得更凶,越发痛心,俯地道:“臣请求太后收回成命。正如太后所说,皇上疼爱皇后娘娘,必然是希望皇后娘娘好好活着,又怎忍心见不过十六的皇后娘娘撒手人寰!”
慈禧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