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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荑一一数着他与她的回忆,就像是将他自以为已经愈合的伤疤缓缓揭开,终于他不得不臣服于这个虚幻的,有关于灵魂的故事。
“你,真的是一百多年后的人?”奕訢问道。
柔荑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这个残破的大清国在百年之后是何等光景?”
柔荑一楞,你永远都只把国家摆在第一位,我只奢求占用你心中的一小点缝隙,就那么难,那么难吗?
“没有大清了。”柔荑凄凉说道:“《吕氏春秋》有云:‘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历经两千多年的至理名言终于在我的那个时代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那洋人还侵略我中华大地吗?”
柔荑摇摇头:“我们那个时代是和平外交,如果一个国家用武力侵略了另一个国家,世界将会群起而攻之。”
“那……”奕訢又问:“圆明园还在吗?”
柔荑内心又涌出无限悲凉,圆明园,她亲身经历的劫难,在奕訢提及的这一刻化为了愈演愈烈的泪水。
“圆明园不再是皇家园林了。她对全世界的人开放了,任何人都可以踏入那里,品尝她的沧桑巨变。”
“恩……这样也好……痛苦分给了全世界的人,总比压在我一人身上好……”
“相信我了吗?”柔荑支起自己羸弱的身躯,大胆地抱住奕訢。奕訢闻到了自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他觉得这香味似曾相识。再垂首深深望着怀中单薄消瘦的柔荑,恍惚之间,思绪旋转,他觉得繁妤从来也不曾离开过他。
“繁儿……”奕訢一声低吟,望乎所以,翻身轻轻将她裹入身下,他努力支撑着身体,生怕压坏了身下如瓷一般易碎的人儿。
他们仿佛疯了一般融入了男女之间最自然的交合,这是奕訢最满足也是最快乐的一次。在那直上云霄的一瞬,他暂且忘却了抚摸柔荑粗糙伤口时的微微不顺,也暂时忘却了他与繁妤前世的纠葛与伤害。他只想与现在的她重新开始,肆无忌惮地让他的□洒满她的体内,肆无忌惮地与她执手相伴,共渡余下的岁月。
温暖一夜,毕竟短暂。还未来得及分享彼此全部,却只见东方既白。
“繁儿,我弄痛你了么?”奕訢小心翼翼抚着她身上纵横的伤口,轻柔问道。
繁妤摇摇头,脸颊上的那道狰狞的口子在太阳照亮的屋子里显得异常显眼,这使她失去了往日的倾国倾城,甚至还略有一些丑陋。奕訢全然未见她的这些缺陷,仍然当她是翩然下凡的仙子。在他的心中,即便她面目全非,即便她失去了婉转清脆的嗓音,即便她的曼妙身材也不复存在,他都是无所谓的。因为他爱她,那种爱超越了一切形式表面上的华丽优美。
“我……该去上朝了……”沉默片刻后,奕訢说道。
繁妤的心又凉了许多,她知道在他的心里,朝政是她倾尽一切也无法取代的东西。她凄凉一笑,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道:“你去吧,王爷。”
奕訢未能明白她的真意,还以为她善解人意至极,于是迅速地翻身下了床。
“奕訢……”繁妤拽住他的衣袖:“娶我好么?”
奕訢一楞,沉声道:“你的身份是大忌,无论你是高贵的公主还是低贱的歌女,对我而言,都是犯了大忌的……”奕訢见繁妤眼角已渗出了盈盈粉泪,于是委婉道:“但是我会一直视你为我的心中挚爱,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惟独这侧福晋的身份我无法给。你要知道,四哥当年如此迷恋‘四春’,却也只敢将她们藏入圆明园,不敢纳为妃。身在皇家有太多的无奈,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懂得吧。”
“礼教,身份……哼…”繁妤松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着,那一瞬她觉得这个世界好笑极了,又可怕极了。而奕訢正好趁机抽身,换好朝服,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他们缠绵一夜的空荡屋子。
而繁妤的心也恰如这房间一样的空荡,她觉得自己费尽了一切,会不会又是像上一世那样,俯仰之间,两小无猜,缠绵悱恻,俱化作镜花水月。
角色转换
冰雪带着不忍之心逐渐化去,晚冬的微风席卷着丝丝的暖意,大地疲惫地褪去雪白的躯壳,美轮美奂的高梁画栋又微微露出一角耀眼的金黄。廊腰缦回,琼台玉阶,奕訢怀着忐忑的心情拾级而上,仰首一望长春宫三字,更是踯躅不已。原来此时早已过了早朝时辰,而且他今日并非想要上朝,他其实更想见的人是慈禧太后,经历昨夜与繁妤虚幻的痴缠,忆起今晨她同他告别之时道出的最后一语,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必死的信念跨入了长春宫。
长春宫内仍是一片其乐融融之景。慈禧太后半倚着贵妃榻,双眼微眯,略显倦容却又带了几分雍懒娇弱之态。而李莲英则半跪在地,不急不缓地捶着慈禧保养极好的一双纤纤玉腿。偌大宫殿内仅此二人,未免令人心疑。奕訢未经通传便径自闯入,虽说有失礼仪,但却也是无可奈何。谁叫这宫里再也蹦达不出半点人儿来?
虽说二人关系令人只怀疑,但奕訢今日却因心中有事,未曾往这方面多想。其实他早就听说自安德海死后,慈禧专宠这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的李莲英,闹得宫里一时流言四起。其实奕訢极其厌恶这李莲英,一来此人狗仗人事,竟连大臣或光绪见慈禧也要经得他的同意;二来此人平日贪婪骄奢,收取贿赂不计其数。有太后百般疼爱,李莲英自然恃宠称骄,横行霸道,却偏偏十分忌惮素来耿直的奕訢,这也真是“一物降一物。”
奕訢一入厅堂,见这污秽不堪场面①,因早有耳闻,倒也就没多大在意。倒是慈禧一见是奕訢前来,多多少少有些羞涩,连忙打发李莲英退下。待他退去后,慈禧整理仪容,正襟危坐,用平缓地语气问道:“六爷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奕訢十分恭敬地朝她请了安,缓缓站起说道:“臣罪该万死。”
慈禧不解其意,问道:“六爷何出此言?”
奕訢抬起头,望着慈禧美丽如初却不再清澈的眼睛,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臣在十五年前向太后禀报有关和硕端仪公主的事,不知太后是否记得?”
一提及繁妤,慈禧心中便有些慌乱,因为繁妤生未见人死未见尸,且当年奕訢禀报的一切都似乎过于牵强,只是由于慈禧当年初掌权,必须依仗奕訢,因此便未追究死事,只全权交与奕訢负责。而她自己也明白奕訢与繁妤之感情,明白繁妤是奕訢心中的劫,就更不愿提起她,久而久之,繁妤成了紫禁城中最大的禁忌,最不能明说的秘密。可今日奕訢却突然提及,这不能不让慈禧感到疑惑了。
“其实当年繁妤并没有死。”见慈禧眼中掠过一丝惊恐,他全然不管,继续说道:“繁妤一直渴望与臣一同寻找陶潜笔下那个名为桃花源的胜地,渴望与臣在那安逸之地与臣偕老,可太后知道,桃花源只是陶潜的一个梦,现实哪会有那样的地方?繁妤偏偏不信,以为臣负了她,于是便留书一封,负气出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十五年后的今天,一个自称是和硕端仪公主的人来到了恭王府,当管家把她带到我面前时,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便是繁妤,臣无比激动,于是特来向太后禀明此事,迎接公主回宫。”
慈禧有些惊谔,又有些欣喜,在她心中,除了繁妤,无人能解她心事。然而她一直以为繁妤已死,十五年的哀愁落寞无人懂得,这也是一种华贵的凄凉。
“繁妤,她好么?”慈禧眼中悄然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这也许是她这一生最真挚的情感流露。
“好,她很好,她丝毫不见老,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光艳逼人。”
“既然这样……”慈禧抹去眼角的泪水,“下午你就送她回宫吧,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年纪也不小了,还做这种让人操心的事。不过幸好当年繁妤卒了的消息并未发布,我只说将她送去承德养病了。等她回来后,就封她为固伦公主,与大格格②一起陪我终老吧。”
奕訢难以相信,问道:“太后不准备履行文宗显皇帝之遗诏了?”
“你还没明白么?繁妤心中只有你,是不愿嫁与景寿的,不然也不会想着离家出走。与其逼她与她不爱的人成亲,倒不如陪陪我这个寡妇,也未尝不是件快乐的事。”
“这……”奕訢有些面色犯难。
“怎么?”慈禧从榻上下来,徐徐走至奕訢面前,用威严的声音问道:“你是怕她待在我身边,朝不保夕,性命堪忧么?”
“臣不敢……”奕訢想跪下,却被慈禧一把扶住,她手上的金錾古钱纹指甲套无意触到了奕訢的手背,让他感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还是很美是不是?就像洛神赋里翩然下凡的仙女。”慈禧松开他,问道。
“是,她不再年轻,可是她的眼角却看不出一丝的细纹。”
慈禧心中突然一痛,想起自己早晨对镜梳妆时无意发现的眼角边微小的细纹,她起初还自鸣得意,以为这个年纪的女人保养到她这种程度已属不易,竟没想到还有比她更会保养,更加白皙娇嫩的女人。而且那种由衷的赞扬出自她最爱的男人之口,这让她原本热切盼望繁妤回宫的心情淡了许多。
“既然太后如此盼望繁妤回宫,那么就不要再伤害她了。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生的感情都被这礼教伦常束缚着,即便尊为公主,锦衣玉食,亦无法掩饰她内心的创伤。臣不求太后对她百般呵护,只求太后不要再让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奕訢暂时忽略了慈禧眼中莫名的哀伤,依然以最冷酷的言语刺痛她高傲却偶然柔软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向视她为亲姐妹,又怎么会害她?”慈禧不解。
“十五年前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我想太后应该比我更清楚。”奕訢想起十五年前她猝死在他怀中惨怛却恬美的模样,一如展翅欲飞却不小心折断了双翅的彩蝶,魅惑至极,却已是生前最后绽放的华丽火焰,就在那样一种盛大的美丽中消亡,不复存在。
“奕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有,你知不知道这样同我讲话是大大的不敬?”慈禧的心有些微疼,却仍旧不愿放下那副高贵华美的皮囊。
“太后,臣说过了,请不要直呼臣名。臣与太后叔嫂关系,这样称呼未免有些不妥。”奕訢将头侧向一旁,不愿再看他。
“呵呵呵呵……”慈禧发出一阵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声,依旧如银铃作响般悦耳,却让奕訢有些发毛。
“你又说这样的话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叫一声你的名字都不行么?十五年前在承德,不知道是谁欲罢不能地叫着‘兰儿、兰儿’呢……”慈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抚奕訢下巴处稀疏的胡渣,这个男人真是太好看了,即便岁月的狂风席卷了他年轻的外貌,他也依旧如昨,刚毅坚忍,俊朗不羁。
“太后,你明知那件事是你与安德海的诡计,又有什么好提的呢?”奕訢轻轻将她推开。
这一举动可着实惹恼了骄傲的慈禧,她收起柔情蜜意,目光冷冽,道:“奕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无礼!”
奕訢轻蔑一笑,膝盖开始机械般的弯曲,他半跪在地,垂首说道:“微臣有罪。”
见他又匍匐在了自己脚边,慈禧略有些得意,火气也消了一大半,但却没叫他起身而是自己蹲了下来,与奕訢白皙的脸颊贴近。她用细微带点暧昧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你知道么?自从十五年前在承德与你欢娱,这些年来我从未亲近过任何男人。太后固然光鲜,可没有男人的太后,终究也不过是个老寡妇罢了。”
“臣不明白。”
“晚上来长春宫陪我,好么?”慈禧微笑看着他,媚眼如丝。
“太后,繁妤今天就要回宫了,臣不想让她伤心。再说,臣已答应过她,要为她坚守。即便我们无法在一起,我们的心永远也不会背叛对方。”奕訢道。
“哼……”慈禧突然站起,俯视着跪在地上却仍旧高大的奕訢,说道:“你为她坚守,她却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过床。”
奕訢,你知道么?我的心死了,真的死了。从前我的心里尚有一小块温暖是留给繁妤的,而现在,就算她是这世上唯一将真心交付给我的人,就算她是这世人唯一能解我心语的人,就算她是这世人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我也会收起自己最后的温暖,来满足自己变态般癫狂的喜悦。
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千年之变局,在这样一个面对夷人如履薄冰的年代,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繁妤一样纯真质朴的玉兰。如果说这个时代是一个魔鬼,我宁愿化作与魔鬼寻欢的妖精,而不是自取灭亡……
所以我必须狠,必须狠!即使我会伤害她,更会伤害你……奕訢……
慈禧的眼神突然转冷,奕訢读懂了她这种的可怕的杀机,他紧咬着唇,与她在这样一种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