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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一层格扇被推开,柳妈妈面带愠色道:“六小姐病成这个样儿,是那个没颜色兔崽子这里闹事!来人,都给我叉出去!”
刘清宇见说话人是柳妈妈,压着火道:“这就是云侯府待客之道?!”
柳妈妈瞪着眼,只当不认得刘清宇和刘嗪,骂道:“我也没见过这样探望病人,难道公子羽小姐是与我家六小姐有仇,非要吵她清静来吗!”
“你!”刘清宇语塞。
正当两厢僵持之时,后头却传来一阵低沉男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恬王世子再次,幸会,幸会。”
那男声 带着笑意,仿佛街上偶遇亲朋一般和善。
刘清宇回过头,就见一青年男子身材高硕,面容俊朗,浓眉星目,一笑起来牙齿皓白,脸颊上酒窝深深,显得十分鹤山讨喜。仔细想想,却觉得眼熟见过。
尉迟凤鸣这厢已经拱手行礼:“下尉迟凤鸣,见过世子。”
刘清宇一拍额头,面带笑容道:“原来是凤鸣兄,失敬失敬。”
“世子客气,您这是?”
刘清宇尉迟凤鸣面前,也不好说太多,那样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不能外人面前诋毁自己未来岳丈家,一时间有口难言十分尴尬。
刘嗪却是第一次见到尉迟凤鸣这般高大伟岸英挺男子,羞涩躲了刘清宇身后,轻轻地掩口咳嗽了一声。
刘清宇这才想起妹子就身旁,为她引荐道:“这位是舍妹。”
尉迟凤鸣笑容满面行礼:“刘二小姐。”
“尉迟公子。”刘嗪福身还礼:“早听闻尉迟公子菜名外,当真绝世奇男子,如今得见,果真不俗。”
尉迟凤鸣心下嘲讽,这就是恬王妃教导出兄妹俩?分明是俩花痴。
面上却堆着诚惶诚恐笑,道:“下惶恐。”又道:“二位是探望过六小姐要回去了吧?不如我送而为一程?”笑着看向刘清宇:“我与世子爷一见之下颇觉得投缘,世子爷果真如传言当中仪表堂堂性情洒脱,是我辈中人,不知我可否有幸,请世子爷吃酒去?”
尉迟凤鸣是尉迟宏长孙,是皇上眼前红人,又是锦衣卫中栋梁之才,是本朝年轻两榜进士,也素来有才名,刘清宇喜欢结交这类人,二人又年龄相当,观之便觉得有共同语言,也就忘了要去探望云想容之事,带着刘嗪与尉迟凤鸣出府去了。
英姿和柳妈妈这厢松了口气。
若不是凤鸣少爷解围,刘清宇还不知要将事情闹多大。
再回屋去回云想容话,却见她已经睡着了,外头吵闹竟然一点都没听到。
柳妈妈为云想容盖好纱被,拉着英姿和柳月来到外头低声道:“小姐这一病,多日未曾痊愈,这可怎么好?不然去求一求侯爷?”
柳月摇头,道:“我怕小姐是得心病,自从上一次卫妈妈来过咱们府上,小姐就病倒了。是不是小姐与沈伯爷有了什么误会?”
“浑说,打嘴!”柳妈妈掐了女儿手臂一把,“小姐是正经人,叫你这样一说成了什么了。干乱讲,我第一个撕了你嘴。”
柳月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对,变委屈住了口。
柳妈妈其实也觉得柳月说不无道理,道:“不如,就想法子去问问沈伯爷?”
“可小姐脸厨下婆子送来字条都不肯看。”柳月十分焦急:“这样病下去,好人也会拖垮了。小姐这样拖延时间想给自己个清静,却不是万全之策啊。”
二人同时看向英姿。
英姿抿唇道:“或许,或许是该给沈伯爷一个解释机会,上一次我去伯爵府时,看沈伯爷好似十分意。这些日子又想法子给小姐送字条。只是小姐将琉璎阁防备布置十分严密,外人进不来。”
柳妈妈揉着额头沉思,半晌道:“那布置严密,是否也有漏洞可循?”
英姿眼前一亮:“你是说……不,这样不好。小姐吩咐我哪里能违背。”
“你这是帮小姐,哪里算是违背?就这样定了,你将布防稍微放松一些,打一声招呼。”
柳月道:“那要不要去告知沈伯爷一声?”
英姿和柳妈妈一起摇头:“不用,他来不来,就是他问题了。”
☆、第二百零四章 和好
云想容睡了个踏实觉,傍晚时分起身用了一碗粳米粥,晚上药未倒掉,孟氏与云传宜照顾下用了,发了一身汗,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便躺下休息。
孟氏见云想容并无大碍,吩咐柳妈妈等人好生伺候,就带着云传宜离开了。英姿和柳月则是将内外间帐子放下,里屋只留了一盏绢灯放窗畔。云想容昏昏欲睡,索性闭上眼放纵自己进入沉沉睡眠。
柳月被柳妈妈叫去楼下烧水沐浴。英姿则是搬了把交杌坐外间临窗位置调亮了烛火纳鞋底。正当这时,她突感觉到背后一阵冷风,眼见着烛火摇动了一下。
不必回头,英姿已猜得到来人是谁,缓缓放下针线簸箕,回身,似笑非笑望着来人,低声道:“沈伯爷好俊轻身功夫。”
沈奕昀身上穿着深蓝色长衫,显得消瘦脸十分苍白,身姿笔直如松柏一般,只身形清瘦,深蓝色细棉布长衫像是挂衣服架子上,飘逸之余,让人心下生出许多怜惜。
“英姿姑娘布防功夫也不差。”沈奕昀笑容俊逸。
英姿知沈奕昀受伤中毒,只想不到这么多天过去他身体起色并不多,她虽然略微撤防,但等闲之人也是进不了灵均阁门,何况侯府也有护卫层层防卫。沈奕昀能不惊动一兵一卒,如此虚弱情况下悄然而至,足见其武技修为之深。
深思时,沈奕昀已开口,诚恳道:
“英姿姑娘可否替下通传一声,我有话要与六小姐说。”
英姿替云想容心疼,憋气道:“还有什么好说?你将我们小姐看那么低,已伤了她心。这会子又来惺惺作态。你回去吧,小姐不会见你。”
沈奕昀知英姿是云想容信任人,她所想未必不是云想容所认为,心下焦急,摇头道:“我并未看低了六小姐,这其中有误会。”说着就要往里屋去。
英姿旋身拦住,低声斥道:“小姐闺房哪里是你能硬闯。”
沈奕昀步伐转动躲过英姿,又往里去,英姿为云想容抱不平,即便放了沈奕昀进来也憋着气。哪里会轻易饶了他,便合身缠了上去,与沈奕昀打斗一处。二人因有顾及。怕惊动了外面人毁了云想容闺誉,打十分小心轻盈。
打斗之时,沈奕昀望着淡紫色纱帐。
云想容就那一边。
一会子见了他,是不是会生气赶他走?再或许,见了他连话也不肯与他说。干脆转身就走?
这样不行。他必须得赢得与云想容说话机会。
他是闯进来,若好端端,气势就显得强硬,对于一个入侵者,云想容哪里会客气?对他又有那样误会,哪里肯听他讲话?
思及此。沈奕昀不着痕迹用右侧背部肩胛骨伤处去接了英姿一掌。
只听得一声闷响,沈奕昀蹬蹬倒退了三四步,捂着右肩脸色惨白如纸。鲜血涌了出来,他深蓝色外袍上氤开一片黑色痕迹。
“沈伯爷!”英姿声音不自觉拔高。
她本不想伤他,也不认为自己能伤害到他。可如今想来,她气头上竟忘了沈奕昀还带着伤,且余毒也有可能未全清除。
英姿后悔不已。握着拳站原地。
正当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那声音虚弱很,并无多少底气,却好像难受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了。
英姿忙端了茶撩帐子进了里头。
“小姐,您喝一口参汤。”
云想容就着英姿手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觉得嗓子眼儿没有那么痒了,许是睡得多,这会子还头昏脑胀,但外头声音方才她半梦半醒时也听到了一些。
云想容披上褙子扶着英姿手下地,许多天没有走动,突然站起身来有些头晕,双腿也颤抖,来到外间,正看到沈奕昀强撑着摇晃身形扶着桌案站着,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英姿担忧问了句:“沈伯爷,你没事吧?”
“伤口崩裂而已,无碍。”沈奕昀望着云想容。她乌黑常发披身后,小脸瘦巴掌大,容貌依旧精致,却苍白柔弱,望之生怜。
伤口崩裂?他伤口并非寻常伤口,是挖掉了一块肉,且他中过毒,那毒会导致那一块皮肉愈合缓慢。
云想容蹙着眉,心里百感交集。
她灵均阁被布置铁桶一般密实,他又重伤未愈,能够不惊动旁人悄然前来,以他如此身体状况当真是奇迹。
既将她看那样低,还来费力找她做什么?
云想容有些站不住,就近绣墩上坐下,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沈奕昀知她气头上,虚弱捂着肩头,道:“我字条你不看,我便来了。”那语气委屈,仿佛是她不是。
云想容到底担心他身子,给英姿使了个眼色,英姿就去扶着沈奕昀隔着八仙桌坐云想容对面。
英姿见他背上血迹已经氲开了一片,焦急道:“小姐,伯爷伤还流血。”
云想容抿唇望着沈奕昀。
沈奕昀也蹙眉望着她。
他剑眉紧锁,凤眸晶莹,惨白脸上只有关切和认真,那神色,就像是个等着父母宽容孩子。
他到底也才十五岁,比她还小四个月呢。
而她呢?骨子里装这个成年人灵魂,做什么要与一个重伤之中少年这样计较?况且他还救了她性命,为她做事也不预备让她知道。
云想容心软了,叹息道:“去去金疮药来,还有干净棉布。”
英姿领命去了,不多时就回来,解开沈奕昀外袍,只见他雪白中衣北部肩胛骨上,像是开了一大朵嫣红玫瑰。英姿看了也觉得慎得慌。手上有些颤抖,又没有伺候过男子衣,下手有些犹豫。
云想容看摇头,“罢了,还是我来吧。你去兑盆温水来。”
“小姐,这妥当吗?”英姿犹豫。
云想容嘲讽看着沈奕昀,“不妥事这位爷都做了。害怕什么?”站起身来到沈奕昀身边,解开他中衣第一个带扣,随后将右侧衣裳扒开。
只见他伤口上原来绷带上血迹大。
云想容沉默不语,手下毫不犹豫解开绷带。
沈奕昀微微侧过头。正能看到云想容她肩头忙碌一只雪白玉手。他含着笑,声音却很认真:“六小姐,那日之事。是一场误会。下人说话,并非我授意。”
云想容没有说话,接过英姿递给她软帕擦拭掉他背上血迹。随着绷带拨落,他伤口血淋淋暴露面前,当日那鸡卵大小肉窟窿里几乎可以看到白森森骨头。如今好容易生出一些肉来,却又崩开了,血肉模糊。
云想容抿着唇不说话,手下轻柔为他上药。
沈奕昀没有吭声,但身体因为药物刺激而瑟缩了一下,云想容越加觉得心中有些说不清异样。
沈奕昀却依旧说话:“六小姐。你我多年来交情,我以为你当了解我为人,我若看轻你。有半分诋毁你意思,也绝不会以朋友之谊相交。我当你是个好友,是个知己,诋毁你,岂不是诋毁我自己一样?你可以生气。但你好歹也要给我解释机会。是不是?”
云想容仍旧不言语。亲手裁剪了雪白棉布,碰了碰他手臂示意他稍微抬起胳膊。随即为她包扎起来。
伤背部。她俯身时,柔软身子带着热气,包围着他,鬓角长发撩动他脸颊上。
沈奕昀笑容越发满足,沉默由着她动作。待包扎完毕,她将中衣领子为他摆正时,沈奕昀才回身仰视站他身边人。
“六小姐,你可信我?可还气我?”
他仰望她,表情认真像个孩子。
云想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随后靠墙放置圈椅坐下,略有些气喘:“我不气了。”
“当真?”沈奕昀显然不信她这样容易就消气。
云想容颔首,道:“我意,不是谁说了我什么话,而是这话出自谁口。那日什刹海上,刘清宇骂我那样难听,可我心里一点都不难过。因为他什么人都不是。平日里比这恶毒言语还有加减,我也从不觉得伤心。”
沈奕昀心下狂跳,面色不变,凤眼中却有喜色:“那么,你信我了?”
“你如此大费周章冒险前来,足以证明你对我这个朋友重视。且你没有理由说谎。”
“你不怕我先惹了你,来解释?”
云想容挑眉:“你有这么无聊?”
沈奕昀闻言噗嗤笑了,如春花展开,秀逸非常。
云想容却笑不出来:“你还有几日就要下场笔试,如今伤口还不见好,到时可怎么好。”
见她关心自己,沈奕昀满心都要被甜蜜和幸福胀满了,顿生许多豪情,傲然道:“小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