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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她只是稍稍感慨了片刻,立刻发起愁来,这是哪里呢?怎么才能下山?
身后又传来那妇人的声音:“你还认得这里吗?你最爱的樱花开了又败,你养的鸟儿都已经生了几拨的小鸟,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回来呢。”
白韶卿忍无可忍,回头道:“我说了我不是。”
那妇人毫不退让,却朝她伸出手来,她慌忙躲闪,却不知怎么还是让她一把抓住,她的力道不大,只是轻轻握着她纤白地细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拂起她的衣袖,袖里露出那只白玉镯,那妇人伸手在镯上轻轻抚摸,眼泪涔涔而下:“你说你不是颜儿,可你却不知道,这个镯子是无论你怎么变都不会改变不能摘下的东西。当初还是姑姑亲手为你带上的呢。”
白韶卿脑中嗡的一声,顿时想起了一切,那个小叫化,竟是个女孩子,她才是颜儿,她为什么要把镯子给自己?可此时却必须说清此事,她定一定神,道:“这镯子是一个小叫化送给我的?”
“小……小叫化。”那妇人嘴唇颤抖,脸刷地就白了。
“是呀。她忽然给我带上的,我立刻就想还她了,只是没能解下来。”在那之后,她也解过无数次,可就是怎么也弄不下来,那玉质也奇怪,就是拿石头敲也不会碎。分明是一个极为宝贵的东西,白韶卿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叫化却为什么要给了自己呢?
妇人脸白了半天,拉过她手道:“我有一个法子能看出你是不是颜儿,你让我看看你的背吧?”
白韶卿只一愣,就立刻点头道:“好,”说着便开始解衣,飞快地将内衫解开,把背露给那妇人看,只听“啊”了一声,却半天不见别的动静。她拉好衣服,回头道:“这下你知道了吧?请我送我回去好吗?”
那妇人却似没有听到一样,目光直而呆滞地对着她半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扔下一句:“你……请你等一下。”说着竟不再管她,飞似地跑出门去了。
白韶卿没有办法,只好重新穿回衣服,坐着等待,等了一会又打开门看,先前以为是凭空而立的房子,却原来是因为被云雾覆盖才有那样的幻觉,此时仔细看了,就发现门外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一边有条弯曲小径顺着山盘旋而下隐没在了云雾之中。
白韶卿本来想顺着小路走下去,可才抬起腿来,便觉头晕目眩,那小径几乎是笔直朝下的,她这样的体质光看看就觉头晕了,哪里走的下去。没有办法,她只得回到房里再等,好在这一回没等太久,便听到了脚步声,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说话的声音:“不可能,玉镯是不可能摘下的。”
“会不会又是那鬼丫头玩的什么把戏?”
“可六妹说那孩子背上确实没有那枚胎迹,颜儿是我们手把手带大的,那胎迹绝不是会脱落的东西。”
“是呀是呀,可是玉镯也是不可能摘下的东西呀,这事委实让人奇怪。”
“奇怪什么?见了人不就知道了。”
几个声音交叠着越来越近,转眼间屋里已经挤进来七八个妇人,都是一身的白袍束发,除了年纪有大小,长相也是惊人的相似。
八个人十六只眼睛牢牢定在白韶卿的身上一动不动,看的她混身发痒,忍不住起身道:“请问,能不能送我下山?”
“果然不是。”
“对,不是。”
几个人同时开口,可眼睛却没有移开的意思,白韶卿无法,只得再说:“我若走失了,要连累不少性命,请哪位方便带路的,带我离开可好?”
当先一位最为年长,头发花白的妇人眼睛一眯,道:“不就是丢了个平安公主吗?那就算要杀又能杀得了多少人?一万还是两万!”
“你说什么?”白韶卿不由得大怒道:“别说杀多少,一个也不行,人命关天,岂同儿戏,枉你们住在这样神仙似的地方,一个个看起来仙风道骨,心肠却这么狠毒。”
那年长妇人眼睛睁开,静静打量她好一会,忽然笑道:“果然不是颜儿,那个臭丫头若是也知道人命关天的道理,也不会一走了之啦。你说你叫青青?你姓什么?可是姓柏吗?”
她此言一出,又是十六只眼睛紧紧盯在白韶卿的身上,那灼热地目光简直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24 向氏
“不,我不姓柏。”
听她的回答,众人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白发妇人也和那个姑姑一样,拉过她手来细细看了她手上的镯子,好一会才道:“玉镯没有错,看来姑娘是个有缘人,你不用急着走,若是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我们随时送你都来的及,放心吧,你关心的人,一个也死不了的。”说罢转身离开。
其他几个妇人也都跟着走了,唯独那个姑姑眼睛红通通地,不舍的看着她,却是一步一回头,白韶卿心中不忍,只得朝她微微一笑,哪知她一愣,眼泪却落的更快了。
等她们的背影都消失在了门外,白韶卿才回到床边坐下,四下张望,这小屋和屋里所有的桌椅摆设都是由竹子制成,难怪触鼻一股幽香,屋里洁净之极,就连最细小的尘积也看不见半点。
她看了一会,思绪又回到自己身上,想到方才那白发妇人的提问,不由得暗自纳闷,柏?难道她们在等一个姓柏的人吗?她回想了一圈,就连当年在宰相府里也从没听过有姓这个的人,这柏姓应该是极为稀有的吧。不过这又与她何干呢,现在她们已经知道找错了人,应该不用多久就能放自己走了,想到这里,她又打起了一点精神。
与此同时,在和她所在的山峰两两相对的另一座山中,那白发妇人正快步朝着山道而上,穿过绿荫成林,来到隐藏在树林深处的一个竹屋前,在门前停步轻声道:“禀长老,有外人入山了。”
屋里静了好一会,才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可是女子?”
“是。”
“可是姓柏?”
“不,她否认此姓,声称自己叫青青。”
屋里又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青青?哈哈,好个卿卿!带她来吧。”
白发妇人应了,转身离开。
白韶卿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回来,却没想到是要求自己跟她去见一个人,到此境地,她也知道没得选择,只得乖乖跟着她出来,眼看她头也不回地顺着那陡峭之极的小道飘然而下,白韶卿咬牙闭眼正要迈步,身边却伸过一只手来,牢牢扶住她的腰身,转头见是那个姑姑:“不用怕,我送你下去。”
白韶卿朝她感谢地笑笑,姑姑的眼圈立刻又红了,扶着她的手微一用力,她立刻感觉自己身轻如燕竟似足不点地的顺着山道飘飘而下,很快就追上了白发妇人。再走一段,山道开始平坦,并且略有朝上之势,那姑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不用怕,他问你什么就如实回答。”白韶卿一时不解她的意思,她却已转身走了。
白韶卿紧紧那白发妇人往深山处走去,可奇怪的是分明看她好似闲庭漫步一般地走姿,可自己却要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偶尔一个不留神,还能拉出老长一段距离来,这趟路走的不可谓不辛苦,不过好在没走太久,白发妇人总算停了下来。
眼前一片绿林隐匿中,隐约可见竹屋一角,门前一阶浅浅的台阶,屋子两边皆有几尺长的竹栏,整个小屋一片黑瓦也无,映入眼帘的皆是深浅不一的绿色,几缕轻轻地雾气随风穿梭其中,这恍若仙境般地景象,倒使白韶卿原本焦躁地心境为之一定。
她回过神来,发现那方才站在自己身边的妇人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偌大的林中似乎只有她一人,迟疑了片刻,她举步朝着竹屋走去,正接近石阶时,只得一个苍老地声音道:“白小姐远来辛苦了。”
白韶卿一愣,顿时觉得全身发冷,厉喝道:“你是谁?”
“好大的杀气呀,小小年纪,果然不比寻常。”
白韶卿确认这声音就是从眼前这屋里传来,明明触手可知那后面的秘密,可心里却隐隐害怕,瞪着木门,开始犹豫不决。
那声音哈哈一笑,道:“怎么?满满雄心的白韶卿竟连这点胆识都没有吗?”
对方连自己的全名都知道,片刻前的惊惧倒反而立时平复了不少,事已至此,白韶卿抬步踏上石阶,伸手推门,小屋里的情形顿时一览无遗。
这小竹屋内几乎没有一样摆设,屋内唯一的一张铺团上跪坐着一个长眉老人,一袭白袍不染尘埃,满头银发却随意披散在肩上,因白韶卿开门带动的一点风势,他的白发飘扬片刻,慢慢垂下,这老人看上去瘦弱非常,她忙转身将门掩上,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却听他道:“你是楚国延定丙寅年庚寅辰时三刻出生的,是吗?”
白韶卿点头应是,他又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就不想问问原由吗?”
“想说的你总是会说,不想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老人朗朗一笑“这话倒不错。你坐吧。”伸手朝身边的地上一指。
白韶卿也不客气,径自走过去席地坐下,那老人将她上下打量,笑道:“目无浊色,额生正气,果然是个非凡的人物。”
白韶卿眉头一皱:“老先生把我叫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我还想等着去驿站呢。”
“哦,你就这么想嫁去秦国?”
“不是这样的。”白韶卿不由粉脸一红“这事我若是不去,只怕会牵连无辜。”
“哦?你且说说,哪些人会被牵连?”
“公主丢失,首先便是送嫁队伍的失职,那可是上上下下七十多条人命呢!再说秦国势大,或许会因此记恨纪国埋下祸根。纪国国小民弱,又与强秦直接交界,若是秦国真有兼并四国的野心,恐怕弱纪是首当其冲的要害之地。到时秦国若是以这次的事为借口,我岂不成了祸害纪国的大罪人。”
老人双目微眯,看了她许久,抚须笑道:“这么说来你嫁到了秦国就能平息这一切,控制秦国的野心喽?”
白韶卿一愣,答:“自然不能。”
“为什么又不能了呢?”
“我想做的只是尽自己身为纪国平安公主的责任,又哪有那么大的妄想。”
在将军府时,面对吕相和乌行安她侃侃而谈、在游街面对成千上万的百姓时,她也有胆量当众立下誓言,可是此时此刻,面前坐着的只是一个垂垂老矣地长眉老人,她却忽然心生怯意,不敢妄自尊大了。
老人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紧跟着又问道:“你如此挂念纪国百姓的安危,可实际上你并非纪人,而是楚人。凭你今日的容貌,代替哪国的公主嫁秦都可保一方平安,难道你对自己的国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眷顾之情吗?”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25 智者
自己的国家!
白韶卿双眸骤然一黑,那晦暗污秽的回忆迅速隐没了她的思绪,她毕竟年纪还小,受这老人一激,顿时怒道:“那不是我的国家!他们凌迟我爹,羞辱我娘亲,害死了我的弟弟叔叔亲人们,不,我和他们仇深似海,我永远永远都不再做楚人。”
“那你是什么人?东秦西月南楚北纪,你是哪国人?”
白韶卿闻言一怔,收回愤怒的视线,她看向窗外,定了许久,才缓缓答道:“我是天下人。只要有天地的地方就是我的故土!”
白眉老人全身一颠,声音中显露出激动的情绪“好一个天下人!好一个天下人!”说罢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远远传出,仿似震动了整片绿林山谷,山脚下十数个白衣人齐齐回望,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白发老妇仰望山脊,露出一丝淡淡地笑意来。
白韶卿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那老人笑声渐渐停歇,摆手道:“老夫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来!女娃儿,你去那边勺一碗水给老夫吧。”
白韶卿顺他所指,走到小屋一侧的一只青色大缸面前,手拿水勺探头望去,却见深到缸底位置才有她手掌大小地一点儿积水,她略一迟疑,俯身奋力将大缸扶倒一点,伸勺子尽力将那点儿水勺到碗中,勺了几次才总算将水完全勺出,正好一碗。她犹豫着地将碗端到那老人面前:“老先生,这水就剩最后一点,不干净了,我再去外面找些泉水给你好吗?”
老人笑着接过碗去,却道:“干净,这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水更干净的了。”又一指碗底一点儿沉淀:“正因为水清才能见浊物,若水是混的,又分的清什么呢?”说罢看她一眼,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伸手一抹嘴巴,笑道:“老夫终于喝完它啦,也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白韶卿对他的行为怪异满是不解,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此时见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就又想提一提自己离开的事,却见他伸手一拦:“离开的事再过一时三刻说也不迟,眼下,老夫倒是想跟你说点别的。”
白韶卿听他这么说,只得回原处坐下,只听他道:“你听说过向氏吗?”看她摇头,他笑道:“这不奇怪,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