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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之玉娉婷-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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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彦的面色死白,抿着的唇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半晌,他极慢、极吃力地回答:“我会给她一个名分。”
  
  穿针愣愣地站着,自己明明等的就是这句应承,真自他的嘴里吐出却是撕心裂肺的痛。她忽然一笑:“好,臣妾知道了。”
  
  她勉力忍着,一转身撩开层层白幔,踉踉跄跄向屋外走去。他五内俱焚,在后面大声地嚷道:“我知道,我一说,你肯定要走的!”
  
  穿针哪听得进去,一直走出了屋外,一身素衣素服的陈徽妃正巧走到门口,看见穿针停止了脚步,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催促道:“看你头发乱的,快去梳洗一下,皇上马上过来。”穿针闻言,由宫女指引着拐过月亮门,朝另一方向走。
  
  庭院里,引线翘首等待着。
  
  脖子都酸了,还未见肖彦出现。她不耐地捅了捅身边的珠璎:“能有那么多罗嗦事,我姐怎么还不出来?”
  
  珠璎一见她就烦,索性挖苦道:“不全是为了等你姐吧?”
  
  引线刚要争辩,忽听得院外有宫人唱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珠璎斜睨一眼引线:“今日算你开眼,连皇上皇后都让你见上了。”一边拉她去了靠近角落的地方。紧接着,明堂里的人也出来了,一干人齐齐地伏跪在地,三呼万岁。
  
  引线远远地看见一群宫人如众星捧月拥着皇上、皇后进来,年轻的皇上一身便服,面色和气却漫不经心,眼光朝伏跪的众人一一扫过,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想寻找的目标,才径直往明堂走。引线心中猛地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感觉仿佛是熟悉的,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皇上和王爷倒有七八分像……”
  
  跪地的众人见皇上携皇后进去了,才相继起来,许多人初次见龙颜,都站在院子里朝着里面张望。引线也赶着过去凑热闹,正望见肖沐高大的身影映在垂地的白纱罗上,白纱罗如浮云一层层滚动,仿佛外面有扬起的风,正把引线心里的记忆一点点地浮起。
  
  这身影……引线的心底突然起了轻微的颤抖。
  
  她有点迷糊,呆神地站了一会,周围的人散尽,她才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会呢?
  
  回家去睡个暖和觉,定是这段日子胡思乱想着,有点神经衰弱了。
  
  明堂里天青瓷香炉里的残香,如众人的泪在慢慢地坠下,跌进灰里。引线随着吊唁的人流缓缓步入,想起秋天景辛宫烟霭纷纷的西院里,琬玉的面色皎白如月,像秋水中浮动的一片寂寞的杂花,才短短的几个月,就香消玉殒,与残花共葬了,心内不免有了感慨,深深地拜了三拜。
  
  天色开始暗淡,引线独自在天井、庭院徘徊了一会,又不敢走得深入,看周围人烟绰动,心下一阵烦躁,垂着头进了一侧的小花园。
  
  忽然,空气中漫漾着一缕撩人的清香,这香气太熟悉了,熟悉得她在睡梦中也能隐隐闻得到。引线的心狂跳不定,刚跑了几步,林子里传来惬意而自在的笑声。
  
  皇帝肖沐正站着向陈徽妃问话,陈徽妃敛袖应答着,看见引线突然出现,俩人蓦地停止了说话。肖彦见平白冒出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茫然地望着她,神情古怪之极,他的眉微微纠结了一下:“是雯妃的家眷?”
  
  陈徽妃扫了引线一眼,笑道:“是珉妃家的,一点礼数都不懂。”接着又深深福了一礼,“皇上刚才所言极是,臣妾这就去准备。”
  
  说完,朝着园门走,经过引线身边,只是淡淡地瞥了瞥引线。引线的魂灵大半个已经出了壳,头虚弱地垂下,脸色雪一样的白。
  
  眼前暗了下来,龙涎香拂拂,肖沐站在引线的面前。一时间引线脑子里一片嗡嗡声,好似滔天巨浪劈头盖脸地向她袭来。
  
  肖沐奇怪地看着她,看惯了六宫粉黛的他对美貌的引线并不惊艳,因为是珉妃的家眷,他才有兴致过去问话:“刚才有没有看见珉妃娘娘?”他的声音放得十分轻缓,又似谨慎的,仿佛这一问再普通不过了。而在引线听来,却如同钝刀子在她胸口打了个洞,一分一分地割裂着她的血肉。
  
  那日,肖彦将信函揉成一团,掷到桌面上,生气地质问道:“这信哪来的?怎么是我的笔迹?”
  
  他冷眼看向她:“你说,本王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孰不知,这次是大错特错了!肖彦说他会去查明此事,心里肯定已经不屑于她了。蠢的是她,她奔他而去,却在还未“看到”他的脸,自己的一切就被另一个相似于他的人夺去了!
  
  园外传来珠璎唤她的声音:“引线,引线,溜到哪去了?娘娘叫你回去呢!”引线仿佛没有听清,只迷迷蒙蒙地定住肖沐。
  
  那声呼唤,和着震雷,击响在肖沐的耳膜。肖沐惊骇得后退一步,指着引线:“你——”
  
  引线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砖地面上:“皇上……”
  
  肖沐脸色大变,四顾无人,抬脚就想走。引线在后面拉住他的袍角,哀号道:“皇上,奴婢就是那个引线啊!龚穿针的妹妹……”
  
  肖彦迅速地平静下来,一把扯掉了引线的手,冷哼一声:“你是谁跟朕有什么关系?”他走得极快,脚步没有了那次的仓促,优雅而自若。
  
  引线的眼里空洞洞的,她猛然起身追赶着,失了神智的脚步被花园外的高高门槛一绊,整个人跌倒在了门前。
  
  她终于嘤嘤地哭了起来。
  
  靠近仁裕街的西巷,蒙蒙地落着细雨,湿漉漉的巷子上,倒映着昏冥的灯辉。年后的京城,潮湿的空气中蕴透着料峭的寒意,穿针撑着雨伞朝巷子深处走,灯光拖起她细长纤柔的身影。
  
  玄色的大门打烊了,门缝里依稀有零星的亮光在闪烁。不远处袅出丝竹的声音,在斜风细雨中婉转着。穿针定了定神,轻轻地叩响了门鼻子。
  
  “哐啷”门声异样的触心,须臾,披着夹棉袄的女人闪出一道门缝儿,模样惺忪,朝穿针翻转着眼珠子,斜斜地说话:“找谁?”
  
  穿针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大姐,崇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女人呵着手,不耐烦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们说过,崇先生出去个把月了,想找他算命,等他回来再说。”
  
  穿针闻言,不知如何回答。女人挥挥手:“一天到晚敲门的,让不让人睡觉了?”说完,门又哐啷关上了。
  
  穿针失望地回转身,想着去年夏日里崇先生的话,心里麻酸酸的苦涩。
  
  后面的门又开了,女人从里面探出身,朝她招手:“你过来。”
  
  穿针过去,女人歪着头问:“夫人是来算命的,还是找答案的?”
  
  穿针微愣,想着自己的命崇先生已算过了,自己分明是来找答案的,于是老实地应了一句。
  
  “夫人娘家贵姓?”
  
  “姓龚。”
  
  那女人就大惊小怪地说道:“早说不就没事了?我这里有崇先生留下的信函,说若是有姓龚的夫人想找答案,就交给她。”回身拿信函去了。
  
  穿针吃惊地站在屋檐下,崇先生料事如神,自己难道来晚了不成?
  
  世事如棋,琬玉的命运被崇先生一语成谶,而自己的命运是否已经落在局中,心甘情愿地等着认输?她不甘心,所以她来了。在她虚空恍惚的日子里,究竟是寻找他,还是,等待另一个他?
  
  她要答案。
  
  女人递了个薄薄的信函过来,皱巴巴的,漾着靡靡的草烟味。穿针拿了个银锭给女人,女人起初不要,推诿几句满面堆笑地收下了,还一直送她上了轿。
  
  夜已深,龚母已经沉沉睡去。穿针站在琐窗旁,半夜里雨过天晴,月亮在西天又爬了上来,出奇的圆、出奇的明亮。清辉洒在她庄重而温和的脸上,她虔诚地拿出了那张信笺。
  
  她小心地拆了,手指有微微的抖动,当整张纸展开,映在穿针眼里的只有工整的一个“肖”字,她垂下的睫毛颤颤地跳,脸颊上旋即染上了一层更深的伤感,她怔怔地看着,泪水再次潸然而下。
  
  晚了,太晚了。
  
  他即刻就要给引线一个名分,她还会心安理得地继续呆在王府里吗?她有她的傲骨,她知道,再也不会的。
  
  她默默地悲伤着,睡梦中,那颗凄清的泪依然挂在眼角。她一声又一声地问着崇先生,为何答案是他?
  
  窗外鸟儿叫得欢,阳光透过窗上的镂雕,温暖地照在床上。穿针睁开了眼,发现自己醒得晚了,娘的床榻上空荡荡的。
  
  她霍然半坐起,抽出枕下的信笺细细地看了看那个字,又抚额沉思了半晌,将信笺重新放回原处,起了身。
  
  梳洗完毕,出了屋子,拐过鱼池,朝着引线的侧房走。从王府回来,引线一直沉默着,谁都猜不透她的心思。唯有她这个做姐姐的知道,只要把肖彦的话告诉她,她又会开心地笑的。
  
  龚母从引线的房里出来,脸色有点慌乱,看见穿针,双手颤动着就要倒。穿针叫了声“娘”,上前一把扶住。
  
  “线儿……线儿不见了。”龚母的声音带了哭腔。
  
  穿针一下子就愣住了。
    




玉娉婷  朝如青丝暮成雪(一)

  她急忙扶着龚母进屋,引线的房间整理得比平时干净,梳妆台上,她向来喜欢涂抹的胭脂粉盒不见了,穿针打开衣橱,便明白了。
  
  引线,她离家出走了。
  
  “这些日子老感觉她不对劲,平时爱闹的,这回换了个人似的,问问她,她这性子……”龚母坐着直啜泣,“女大不中留,越大越难猜测她的心思。”
  
  “娘,我们分头去找。”
  
  “上哪找去?”龚母急着问。
  
  穿针茫然,是啊,上哪找去?唤了女仆过来问话,说是小姐吃过晚饭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过。
  
  实在没办法了,把此事告诉了龚父,龚父一听也变了脸,着上庆洛把整个京城的客店旅舍寻了个遍,一连三日,未果。
  
  穿针也去王府打听,琬玉殓葬后,王府清寂不少。肖彦回了南营大帐,寒风萧萧,府门紧闭,外人不得进入。穿针在荔香院里呆了呆,珠璎安慰道:“引线姑娘向来机灵,娘娘不要担心,以前她独自来京城找你,不是好端端的?”
  
  一句话提醒了穿针,她霍然起身:“珠璎,快去给我讨辆马车。”
  
  韩岭村。
  
  穿针从马车内慢慢起身,一手掀起车帘。一股寒气顺风蓦然扑来,混着泥土的味道。正是清晨,泥石路两旁的柳条随风乱舞,池塘上到处是残荷败叶,雾气溶溶,村里人家笼罩在苍茫的烟波之中。
  
  沿着台阶走,老樟树依旧巍然挺立,龚家院子就在眼前。夏天的那场大水冲走了许多房屋,人们搬的搬,走的走,人烟逐渐稀少,到处是残垣破壁,满目荒寒凄凉的景色。
  
  穿针推了推院门,吱嘎一声,门竟然开着。
  
  她在楼下转了一番,然后轻手轻脚的朝楼上走,转过楼梯口,正好看见引线的房门大开着。晨曦透过雾霭,蒙蒙地撒进天窗,剪出引线孤寂落寞的侧影。她望窗而坐,双臂盘着双腿,那张脸依然慑人心魄,美得不见一丝瑕疵。
  
  穿针悬起的心悄悄地放了回去,她轻柔地唤了一声:“线儿。”
  
  引线转过头来,她的动作有点生硬,神智似乎飘荡在远处,眼里是满溢的绝望——是的,绝望。她呆呆地看着穿针,一声凄凄哀哀的抽泣,攀结了折射的光线袅在屋梁上。
  
  “没人要我的……谁都不理我……不要我。”
  
  穿针眼睛里酸楚难耐,但她还是走过去拥住了引线,强笑着开口:“姐不是来了吗?姐理你。好了,姐这就带你回去。”
  
  她拉住引线的手,想扶她起来。引线挣扎着摇头哭泣:“我不回去,死在这里算了……”
  
  穿针心里千头万絮,搅得胸口推堵的难受:“没有事了,王爷他答应给你名分。”
  
  她以为引线闻言会破涕为笑,岂料引线初始一怔,接着哭得更凄惨,肝肠寸断。
  
  “不会的……”
  
  穿针只好不停的安慰她,直到引线哭声变轻细了,从包袱里掏出烙好的麦饼。引线稍微平静下来,想是饿得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穿针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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