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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耍了几句,忽然一阵香风袭来。
要小说里,这可能就是哪个花魁出现了。别想歪,基层片警的,哪儿有这么多艳遇。来者何人?
小胖。
这小子怎么这么香?您想啊,一盒雪花膏都抹上,能不“花香袭人”么?
小胖鼻子上堵个棉花塞,满脸鼻涕眼泪(拔出来的时候碰了泪腺神经,俗称“酸鼻儿”),扑过来对着两位警察同志纳头便拜。
“你小子这是干什么?”王所长赶紧拉他,小胖趴地上就不起来:“所长、梁大哥,救命之恩,咱就不说啥了,以后两位哥哥有啥差遣,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皱一皱眉头那不是人养的。”
小胖满嘴胡话,口气真诚。
王所长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种混混他可知道,刚才说服了服了的,那都是形势所迫,你没点儿能拿得住他的能真服你?嗯?小胖这种人老子爷都能打,他哪是那报恩的人啊!料他还有话要说,王所长和梁大盖儿都不理他,等他后边的话。
这边凌雅仙也过来拉他起来,小胖朝她一瞪眼,递个眼色,凌雅仙不敢拉了,赶着拿点子块糖瓜子招呼两位警察同志,反正都是为结婚准备的,倒也方便。
看没人理他,小胖脸憋得跟个茄子似的,只好自己下台阶了:“所长……要没你们今儿弟弟就算是交待了,这救人救到底,今儿的事儿,您二位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别给我说出去?保个密,就当两位哥哥帮我一大忙,咱小胖决不能忘喽。”
王所长、梁大盖儿互相看看,若有所悟。
是人,他都有弱点,小胖这人的弱点,就是好面子,所以,他绝不能让这个事儿传出去。
您说脑袋上套个痰盂儿算什么丢人大不了的事儿啊?
“嘿嘿”,话,就看怎么说,要让王所长和梁大盖儿刚才耍贫嘴的说法,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别忘了,痰盂儿在北京老百姓这儿还有个称呼,叫做“尿盆儿”,这事儿经梁大盖儿一编排,就成了“小胖结婚头天钻他媳妇的尿盆儿,进去出不来了叫警察”……
这要传出去,别说在这片儿混,小胖还活不活了?
双方“诚挚而友好地交换了意见”以后,最后的君子协议是小胖保证自己在这片儿住一天,就决不给所里添麻烦。王所长和梁大盖儿呢,跟他说了,你只要住这片儿一天,这话就传不到多一个人的耳朵里。
人言可畏啊,阮玲玉的教训在前边,王所长答应小胖的条件大概也是怕出人命。
王所长看见小胖提刀而来,摘帽子比划,就是提醒他:“你小子,忘了尿盆儿那事儿了?”
您说,这周围都是街坊四邻的,小胖能不怕么?
拿住脉门不用刀,这人的运气就是不一样。那老秦和小胖打了几年交道,文的武的都用上了,也不过得他卖三分面子,老王刚上任,凌雅仙一棍子就给送来这么个大大的辫子让他大揪特揪,竟然让小胖二十年不得翻身。
至于那痰盂儿,以后再没人见过,据说是结婚当天晚上就让小胖给砸成饼子扔垃圾站了,说是一看见床边立这么个玩意儿就那啥……
前面说了,这梁大盖儿也是一神主儿,到现在还有不少街坊记得“梁大盖儿捉妖精”呢。
捉妖?难道人民警察还兼当道士么?
还真不奇怪,这派出所的警察啊,谁也没指望着他能抓个江洋大盗什么的,倒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麻烦事就会想起他们来。在老百姓眼里,这片儿警和公司里做IT的一个性质。怎么一个性质?公司里好多人不明白我们做IT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干脆把我们当万金油。钢笔不下水了,找你;咖啡机坏了,找你;MM跟男朋友吹了……这个,MM直接上网骂人就不用找IT了。
所以,警察同志也一样不断被各种奇怪的事情所“骚扰”。至少在我住东四的时候,片儿警的工作极为琐碎。猫丢了,找警察;出差孩子没地儿吃饭,找警察;王大爷错吃了保胎药,还是找警察。
大多数时候,警察同志也就忍了,谁让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呢?猫丢了,管片儿溜达时候帮你打听着;孩子没地儿吃饭,来所里食堂吧,反正就几天的事;王大爷……落便秘的毛病不是我们的责任,谁让你们不先送医院的?
可等到吴家老太太登门请片儿警去捉妖精,警察同志还是觉得太过分了。
“咱们政府是共产党,不能搞这个封建迷信。”值班的干警小刘干脆利落地拒绝吴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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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梁大盖儿捉妖
好好的怎么会闹妖精呢?原来吴老太太住66号院,就老两口,本来挺清静的地方,近来半夜却总是闹妖,有东西满院子乱扑腾,是猫?可不叫,半夜起来看,跟几个火团似的还一蹦一跳的。
老太太一琢磨,心思就望闹妖怪上边去了,点了香祭祀。第二天再看,放在廊子下面晾晒的花生给吃去了一半!
这回老太太可不干了。啊,就国庆节发这点儿花生,定量供应的,你仙人家家的还来吃我老太太的东西,总不成仙家现在买东西也凭本吧?一生气也顾不得得罪妖精的后果,就给告到派出所来了,没想到警察还不管。
老太太说:“我不是搞封建迷信,就是求你们去把那妖精抓了去。”
小刘说:“妖精都出来了,大娘您还不搞封建迷信呢?”
老太太说:“你公家人可不兴瞎说话啊,妖精可不是我搞封建迷信出来的,它是自己蹦出来的!”
小刘说:“不管怎么说吧,我们只管犯罪分子。要不,您上革委会问问去?”
梁大盖儿捉妖
兔儿妖兔儿妖你出来。
老太太说:“我去过革委会了,他们说要是闹猫,小孩儿扔砖头他们管,还说我那儿闹妖精是四旧——妖精在哪儿闹,我能管得了吗?”
小刘说:“就是啊,您看这妖精可不是四旧么?现在哪儿还有闹妖精的啊?都闹红卫兵……嗨,您瞧您都把我气糊涂了。”
老太太说:“对啊,妖精是四旧,你们帮我破了去!”
小刘说:“怎么捉妖精我们警察可没练过。”
好说歹说小刘就是一口回绝,还带着老太太无理取闹的意思。老太太十分不乐意可是也没办法,一边走一边叨唠:“你们警察都不管,这闹妖精到底归谁管啊?白云观现在也没个道士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又来了,说民警同志啊,这回你们可不能不管啊,妖怪把我老头都吓出毛病来啦……
这回事儿闹大发了。
照吴老太太的叙述,头天晚上这妖精又来了,这回,是半夜。吴大爷惦记这事儿本来就睡不踏实,听见院儿里闹腾,披了件衣服就想起来看看。
老爷子是想悄悄瞅瞅,所以慢慢,慢慢地把窗帘拉开,刚一探头,老爷子一声大叫就栽倒那儿了——敢情在窗台儿上就坐着一个妖精,红红的眼睛像火炭,一身霞光,牙齿雪白,两耳尖尖,正和老爷子来一个脸儿对脸儿。
吴大爷吓得肺气肿发作,住院了。
这回小刘再说妖精不归警察管,吴老太太可就不干了。你们是片儿警不是?那妖精是不是住这片儿的?住这片儿怎么不归你们管?你不管我找你们领导。
谁是领导啊?
就是王所长呗。
王所长皱着眉头听了半天,最后说:“这样吧,老太太,我跟您去一趟,咱们实地调查。妖精,咱也得看看是什么品种,抓不抓得住不是?”
就这样,王所长骑着桃木剑——错,骑着自行车就跟着老太太去了。看了一盏茶的工夫,走访了一番邻居,回来跟老太太说:“这妖精我们警察捉定了,您放心吧。”
回所里一指梁大盖儿:“你,带宝彤、小刘,去66号院,捉妖精。”
“啊?”梁大盖儿一愣,“所长,这活儿我可没练过,要不,您上,我们跟着学学?”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在白石桥的时候不是非洲蟒都抓过么?”
“是啊,”梁大盖儿一指旁边那柳树,“那么粗的呢,跟笋鸡一个味儿……不过所长,那是蟒啊,这回可是闹妖精,它性质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听我说……”
听着王所长说,梁大盖儿顿时释然,舔舔嘴唇说:“所长,没问题,您瞧我的吧。”
第二天早上,王所长上局里开会,中午回来,刚进门,就闻见一阵子扑鼻的香味儿。接着,就看见梁大盖儿带着几个小警察打着饱嗝从食堂走过来,见了王所长马上笑嘻嘻地迎上来,七嘴八舌地打招呼。
“所长,真够意思,谢谢啊。”
“再有这活儿您还叫我们成不?过瘾。”
“怎么吴老太太他们家不闹妖精?”
“……”
老王乐呵呵地听,等他们说完了,问:“怎么样?妖精抓住啦?”
“抓住啦,抓住了仨呢,那大,那肥……”
老王接着乐,忽然鼻子里又闻见了那股香味儿,嗅嗅,笑容就有点儿僵:“你……你们不会抓住就给……就给……”
“炖了!”梁大盖儿剔着牙一脸地邪笑,“大师傅弄猪蹄子一块儿炖的,香!所长,给您留着一盆呢,让大师傅给您热热去?”
话没说完,只见王所长已经变了脸色,“噌”的一声奔了食堂。
宝彤还那儿接着乐呢:“瞧咱所长馋的。”
这时候就看见王所长出来了,手里托着饭盆,一转身,又钻进了临时关犯人的小黑屋。
这回警察们都不笑了,这所长闹的是哪一出呢?
等王所长出来,已经是一脸的严肃:“吃了兔子肉的,都出来。”
连梁大盖儿,六个警察乖乖地站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名其妙。
王所长冲值班的警察喊:“老徐,快给医院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辆急救车来——你们,”手一圈那六个警察,“叫你们做!都老实待着,准备灌肠洗胃吧。”
“啊?”梁大盖儿一伙儿傻眼了。
11 洗肠子
妖怪和兔子有什么关系?吃个兔子还要洗胃灌肠,这怎么回事呢?
事情还得从王所长勘察现场说起。
吴老太太家闹的妖怪就是兔子,这个王所长早清楚,红眼睛长耳朵大板儿牙一蹦上窗台,照这个形容除了兔子还能是什么?蓝心湄也做不出这个形象来啊。何况,王所长还在吴老太太院儿里捡着一把颗粒状的兔子屎呢。
问题是这北京城里哪儿来的兔子?就算北京建城几百年还能有野生的兔子残留下来,到了“除四害”连麻雀都不放过,那么大的兔子能躲过去么?它总不能是真的会法术的兔儿爷吧。
王所长是打听了周围邻居才弄明白的。
66号院前面临街,后身是一个菜站,扔了一地的菜帮子。左边一家,是一个制作毛主席像章和塑像的小工厂,工人都挺忙的也没什么异常。那兔子的老巢,就是右边的68号院汪家。68号院和66号院隔着一堵墙,王所长进去的时候,只见这堵墙边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木料,正要问有没有人在,就看见一头肥墩墩的兔子从木料堆里冒出来,开始啃一根木头上的蘑菇,发现有生人来,一个倒毛没影儿了。
“好小子,找你呢还敢出来!”
这大堆木料,是唐山大地震时候搭地震棚留下来的,支支棱棱占了好大一片地方。知青回城之前,好多院子都挺空旷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王所长就向汪家打听兔子这事儿。别说,还真找对了,汪老爷子“嗨”了一声,说别提了,都是我那老太婆一时心慈手软啊。
说起来汪家,可是有来历的。这胡同里多旗人,汪家祖上是大清一路贝勒爷,做过西安将军,是*回族同胞起义的刽子手,维护祖国统一的大功臣。我和他们家小刚是小学同学,挺温文尔雅的一个孩子,跟凶恶的辫子兵一点儿都拉不上关系。后来才知道,要不是辛亥革命,这小子生下来就是什么世袭二等轻车都尉!和二等轻车都尉一块儿扫地做值日什么感觉?当时不懂,现在想想觉得心里蛮怪异的。
因为是旗人,东北的亲戚就不少。有亲戚来北京住宿麻烦了贝勒爷后代,带来两只兔子,算给孩子做个玩物。当然,也可以杀了吃肉。汪家老太太信佛不让杀,一不留神俩兔子就跑进了木料堆里,不久竟然繁殖了起来,满院子地打洞,而且经常夜间啸聚,劫掠食品。这时候汪老太太也后悔了,但家里青壮都插队去了北大荒,剩下老的老、小的小,要把这一片木头都翻起来抓兔子,可不容易,就一直拖了下来。
行啊,只要你们同意杀就没问题。回所里王所长就指派了梁大盖儿。
照梁大盖儿自己说的,整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