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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的下午,我和路峰正隔路凝望着路口中间的那块形似三角地间的一抹即将消失的夕阳,一个亲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怔了一下。
";你们是找活干的吧?";
我确切感到是在向我们说话,一个和蔼的大姐正投来咨询的目光。我的心碰然而动,用点头先于反应迟钝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登三轮车会吗?";
";会。";路峰应道。
他们两人说了没有几句话,那位大姐便说:";那咱们就走吧。";于是,我和路峰就跟着大姐离开了三角地,在走上公共汽车时我看到拄着木棍的老李摇晃的背影淹没在川流不息的人丛中。
一路上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做梦一样。";以后叫我施姐,方字旁的施。";听着施姐好听的声音耐心地介绍着她自己以及我们要去干活的地方,我们拐进了一个不算很宽的胡同,胡同里有一辆占了半条胡同宽的汽车和几辆斜斜歪歪停放的三轮车。
";咱们到家了。";
我寻视着四周完全陌生的一切,看着进进出出的陌生男女,猜想着他们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也猜想着我们要干的活。在施姐把我们领到一间除了很大的一个床铺就剩下不到两尺宽的屋子后,我感到了内心滋生的松弛。施姐让我们先住在这间屋子里,并让我们有事找一个叫小杜的瘦子,说他很热情。我听着小杜浓浓的河南口音,不由自主地望了路峰一眼。路峰早已把整个身子摔到在床铺上,一动不动地享受着那份久违的安宁。
我感到睡了一个从不曾有的踏实觉,从吃罢施姐做的晚饭后,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外面杂乱的声音把我们吵醒,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得到施姐的同意,我一人到污水河边拿我们的行李,当我收拾好那几件简单的东西要离开时,我看到了众人的面孔上挂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凝望。我走出很远,回头时感到所有的一切如虚幻一般,只有污水河的流水声顽固地回响在耳边。。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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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骑到三轮车上时才感到它象与我较着一股劲,邻居一个戴红箍的大妈差一点让我撞倒。看着大妈要往旁边的大杂院去,我觉得有一股很大的力气拽着车子似的直往她的身上拐去,在她踉踉跄跄地躲了好几步后,还是被我骑的三轮车卡到了门口的墙角。大妈一边斥责着我,一边喊我们的老板。
";大程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居民老是反映你弄得这乱七八糟的影响他们的生活,你这还让你的伙计骑车撞我来了。";
我的大个子的程老板从用木架子搭的二层楼上跑下来向被称作郑大妈的连连道歉,又不停地骂我。看着郑大妈无奈地走开,程老板用手指着我气愤地叫道:";你他妈的不会骑三轮车来这儿干吗呢?走,走,走,赶紧给我卷铺盖卷走人。";我在羞愧、委屈中感到不知所措。路峰急急忙忙跑过来向程老板解释说我以前骑的是小三轮车,换成大三轮车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一会儿就能骑好。程老板余气难消地说了声中午要是还骑不好就赶紧滚蛋。
我感到痛苦和愤懑,但我只能默默地忍受。路峰指点了一下,没几分钟我就感到可以自如地驾驭那个其实很容易骑的三轮车了。我听到程老板高嗓门嚷道:";嘿!你还真他妈行,一支烟没抽完就学会了,下午送货去吧。";程老板伏在二楼很大的窗口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
路峰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施姐不知从何处走过来,安慰我道:";你大哥就那个脾气,别往心里去。";亲切的口气触动了我脆弱的心,我有些贪婪地品味着早已消失了的余音。
小杜说,我们的单位叫铁路托运站,从客户那里拉来的货在这儿打包装后送到火车站,今天只是很少的一批货,好多单位还没有正式上班呢。小杜检查完两辆三轮车上的货物已捆好后,背了一个装货票的黑色皮包,骑上一辆自行车带着我和路峰向火车站而去。车上的纸箱子不算很沉,一路上我寻找着电影、电视里骑着三轮车行走在城市街道里的感觉。街道里很热闹,商铺林立,游客如云,有些暖意的阳光驱赶着冬日的寒冷。
火车站就要到了,远远的那几个代表着这个城市门面的紫红色大字散发着古朴鲜亮的气息。小杜领着我们穿过站前街百货商场,指着远处的行李包裹托运处说,那就是我们要送货的地方。我的心在站前街百货商场停顿了一下,被淡忘了的月岚带着一缕忧伤被我、还有路峰的无数沉重的身影覆盖了。进入托运处前的广场,一个四下游走的大胡子勾起了我无尽的回想,在恶毒骂声中的委屈与愤慨,一个老妇人痛苦无助的哭诉……。我盯视着那个大胡子,努力寻找着记忆中的一点一滴,但我却无法确定。小杜让我和他到托运处里面拉装货专用的拖车,在托运处的门口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条依然有人进进出出的胡同,仿佛人们是在进去窥视我刻印在里面令我心痛的屈辱,那个一身肥肉的大胖子!那个红色的大裤衩子!
托运处进去就是火车站台的顶端,一列列刚进站以及待发的火车被嘈杂拥挤的乘客包围着,奔跑的、扛行李的、抱孩子的、找亲人的……有从家离开的,有要回家的;无数的人,无数个梦。而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梦?那个梦又在那里?我何时才能踏上其中的一列?小杜喊了我一声,一列刚刚装完行李的列车旁有一辆空着的拖车,我们急忙拉起那辆拖车。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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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熟悉着托运站的业务。随着回家过年工人的归来,托运站一天比一天热闹,活也一天比一天多。在忙碌中我有了一些松弛,也忘却着一些不快,同时也感觉到一种趋向正常生活的氛围。然而,有一天,路峰对我说,他要离开这里,想到南方去,那里有他的一个同学。我刹那间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路峰已离开了这里似的。他决定月底开了工资就走,如果要是在南方站住了脚再叫我去。刚刚平静的心突然陷进巨大的失落,并且是无法弥补、不可挽回的。我也终于理解了路峰前一些时间在生活中的种种表现。
在一天一天数着月底到来的日子里,我感受着巨大的折磨。咀嚼着浸透了心胸的浓浓伤感时收到了家里的一封来信,信是大哥写的。
路雨:
见信如面,父亲、母亲、我和你嫂子、小妹都十分挂念你。
虽然收到了你的几封来信,却一直无法给你写信,家里人知道你一时解不开心里的疙瘩,但愿你经历了外面的一番磨难后能成熟起来,早日走出心里的阴影。要告诉你的是,其实月岚的家里也是不同意她的做法。你离开家后,月岚的母亲还来到咱家和母亲就你们的事谈了好长的时间,你们一个偷偷地退了亲,一个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两位老人都伤心地流了泪。你已都长大了,无法象小时候那样什么事都听大人的,可你你毕竟也得为老人们想一想。母亲因为你大病了一场,虽然病治好了,可天天是愁眉苦脸的。每次收到你的来信时,母亲就高兴得象看到你回家似的,一遍一遍地让我们给她念,问你有没有饿着,是不是有衣服穿,会不会受人欺负……。父亲虽没有象母亲那样,可也看得出他内心的那份难受,经常夜里睡不着觉,话也比平时少了。
你在信里说你的生活工作都很好,可父亲和母亲有点怀疑,从你的信里我也能感觉到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从小你就那么要强,受不得一点的委屈,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千万要改改自己的性格,外面不是咱们家里。你在信里提到和你一起的路峰,你一定要好好和他做朋友,从他身上学习自己不懂的东西,你告诉路峰咱们全家欢迎他到家里来。要记住那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另外给你写上了月岚新换工作地方的电话,我知道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就权且当她是老乡吧。
家里人盼望你早日回来。
哥:路佳
电话:xxxxxxxx
读完大哥的来信,我泪流满面,确实感到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一点也没有为家里着想,我应该早一点回到家里,别再让父母为我担心。然而,当我平静了时,又感到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到家里去面对一切。
看着那个电话号码我思绪万千,虽然已不再是半年前似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可所有与月岚有关系的一切都会勾起我内心那份复杂的情感,浸透了温情的恨意,凝结着寒冰的爱恋。当她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我又会怎样?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给她打电话。在我的犹豫中路峰离开的日子也到来了,我默默地看着路峰收拾仅有的几件东西,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路峰给我留下几本《易经》一类的书。施姐有点舍不得路峰走,一是路峰干得挺好,再是现在活已多起来正需要人手。程老板好像满不在乎,把手往外连连挥动扭着头说道:
";走吧,走吧,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施姐让我送走路峰后和她一块到三角地再找两个工人,说我对那里熟悉,顺便找一个女的,帮施姐做饭,平时接接电话、写写货单;随着托运站人员的增多,施姐感到有点做不过来这么多人的饭。
蹬着三轮车拉了路峰向火车站走着,说好了要高高兴兴地分手,可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句陈星的《流浪歌》,我们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几句不算感伤的话所表达出来的不是感伤的气氛一下就被吹跑了;随着那句飘起的歌声,我们从默听到轻声哼唱,不知何时已纵情放声高歌了,歌曲中那浓浓的伤感在街道里汹涌着。我们的三轮车走得不是很快,在匆匆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中吸引着不时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我们一遍一遍地唱着,把歌声洒在了所有相识或不相识一同行走在街道里的人群,飘落在所有走过的街道,留给了那个不可能再去重复的时刻与天空。
三角地已是人潮人海,更多的外地人涌进这块有着无数梦想和无数破灭的梦的地方。我以一个招工者的身份走进拥挤的人群却感到不知该作怎样的选择,面对一张张努力、渴望的面孔,我仿佛看到背后一个个心酸与伤心的故事,也不由自主地会想到老李,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我只是向施姐提供着建议,让她做最后的选择。两个工人很快就选好了,但找女的却不那么顺利,要么不会做饭,要么不会说普通话,要么不会写字或写不好字。我们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寻找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心紧缩了一下,顺着声音我看到的却尽是陌生的面孔;但我确定了说话的人,一个和月岚一样说话声的姑娘正向一个招工的询问着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一片无限的想象中我听着施姐和那个姑娘的谈话,直到她决定跟我们走。施姐叫着刚刚知道的名字说:";芸颖,他也是从三角地这里找过去的,在我们那儿干得挺好,他叫路雨。";我看到叫芸颖的姑娘露出陌生的笑容说着熟悉的声音";路哥,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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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种异样的心情和这个叫芸颖的姑娘一起回到了托运站。一路上虽然我只是默默地蹬着三轮车,但我却把所有的注意力用在芸颖的说话声上,以至于多绕了一条大街,让施姐笑着说了我一句“小路,是不是咱这儿新添了一个漂亮姑娘,高兴得找不到家了”。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烧、直到脖子,身上都有了燥热,仿佛施姐已看到了我心底那点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讪讪地支吾了两声,哼起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调子的歌曲。
刚进托运站的胡同,程老板在二楼的窗口探着半个身子便大声叫喊道:“快点,快点,小路!赶紧领着新来的两个伙计到车站把这几十箱货发走,小杜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是业务周军介绍的客户,货主花了不少的钱雇车拉到我们托运站几十箱机械配件,厂家急等着用;因为有几箱超过车站发快件规定的四十公斤的重量,又是无法拆解的单体零件,货主十分着急地催着程老板。
这次我成了领头儿的,骑着自行车领着货主,新来的两个伙计分蹬着装了那几十箱配件的两辆三轮车向车站奔去。我重复着小杜在我和路峰初到这里时对我们介绍工作的一套,只是新来的这两个东北的大强和大壮远没有我们当初对车站的熟悉,他们是第一次出门、第一次到这个城市来、第一次走进火车站。我没有忘记让货主感到我们这个托运站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