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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时代（3）】ǎ｜ǎ｜ǎ｜ǎ｜ǎ｜ǎ｜ǎ｜ǎ｜ǎ｜ǎ｜
江姗在茶杯里续上新水，端过来放在爸爸面前，坐下来听爸爸说话。她知道爸爸今天晚上，肯定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爸爸说：“姗姗，你让爸爸从哪儿说起呢？唉，先不说我女儿，说说我自己吧。你知道我和你妈妈感情一直不好。其实我们早就应该离婚的，也并不是你妈妈死缠着我不放，如果我要提出来离婚，也许一拍即合，对我对你妈妈都是一种解脱。因为我们并不幸福嘛。但是，我一直没有提出来。或者说是爸爸一直没有勇气提出来离婚。因为，你那时候还小，不懂得世事，你看着爸爸表面上一直生活得风平浪静的，过几年就提一级，一直向上走。其实官场也很复杂，到处都是陷阱啊。官场如棋局，如果一步走错，就会全盘皆输啊。”
“妈妈为什么不提出来？她也是因为没有勇气吗？”
“不，你妈妈不是没有勇气的人。不瞒你说，我还真害怕她提出来，让我作难。我想她最终没有提出来，是因为爱你。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失去父亲。”
“妈妈真好，我爱她。爸爸，你看问题总是很客观，也很公平，很少有偏见。”
“公平地说，就这一点，你妈妈就了不起。别看我们感情一直不好，就因为她生了你，我也一直很感激她。当然，现在我们也老了，少年夫妻老来伴儿，正经我退下来以后，大概是双方都意识到了，前边的路短，我们需要相依为命吧，感情倒好多了。”
“老爸，你一表人才，又一直当着领导，难道在妈妈之外，你没有过爱情吗？”
“没有。这一点儿爸爸问心无愧。”
“一直没遇到你喜欢的女性？或者是没有女人喜欢你？这不可能吧？别瞒我。”
“不瞒你，有。各个时期吧，都有喜欢我的女人。向我主动暗示感情的女人也不少。各种因素都有吧，有的女人的感情并不纯，主要是因为爸爸是她们的领导，这就俗了。所以，爸爸喜欢的女人并不多。如果说真正让我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只有一个。我知道她一直暗恋我，爸爸也一直暗恋着她，我敢说直到现在，她还爱着我。只是，由于理智，我们从没有越雷池一步。别说约会了，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单独说过话，连手都没有碰过。我们之间只用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够了。如果这也算，就算是爸爸的婚外恋吧。”
“真感人。老爸，这个阿姨，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识。不过你别猜，你肯定猜不准确。为了尊重人家，请原谅，爸爸就不给你说这个女人是谁了。好吗？”
“好的。爸爸，我理解你们。”
“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这样讲吗？因为我知道李刚的婚姻也不幸福，多少年了，也没有解决。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李刚这一点很像我。我还冷静观察过他，他在感情上很规矩很自律，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所以，他一直生活得很清苦。这么大一个检察长，一个副市级干部，坚持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裳，很不容易。你们两个走到一起，我不但理解你，我也理解他。当然，如果往前走，困难是多一些。不过，你们两个相爱，爸爸支持你们。”
“老爸，你真好。当爸爸的，很少有你这样理解女儿感情的。”
“姗姗，”江云山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人这一辈子，在感情上不能够太贪。也许我的看法太悲观了。找个人恩恩爱爱一辈子，一般来说那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夫妻，我从来还没见过。让我说，如果两个人相爱，在一起生活十年，哪怕五年，这一生就应该知足了。”
“我明白爸爸的心意，我一定认真，我一定珍惜。”
“所以，爸爸不想过问得太具体，是婚内还是婚外？你们今后会怎么发展？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相信，你们会处理得很好。不过，先不要对你妈妈说，她的道德观念传统得很，别让她发愁。再一个呢，先不要对李刚说爸爸知道，那样会加重他的思想负担。”
●【狗时代（4）】ǎ｜ǎ｜ǎ｜ǎ｜ǎ｜ǎ｜ǎ｜ǎ｜ǎ｜ǎ｜
“好的。爸爸，我听你的。”
江云山笑了：“姗姗，爸爸这看家狗当得还可以吧？这些天我早就想好了。星期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可要保密，不要让你妈知道，爸爸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这件礼物，我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现在是送给你的时候了。”
“猜到我恋爱以后，就开始准备了？”
“嗯，比这要早，好多年了。”
“好多年了？到底是什么礼物？这么神秘？我妈妈知道吗？”
“她心小，我一直没让她知道。以后想说了，你给她说吧，说了她也会高兴的。不过今天我不给你说，这是老爸的秘密。到时候才能够告诉你。”
●【猫风流（1）】ǎ｜ǎ｜ǎ｜ǎ｜ǎ｜ǎ｜ǎ｜ǎ｜ǎ｜ǎ｜
江云山和夫人虽然长期感情不和，甚至从最初的没话说发展到后来的分屋睡，由于都疼爱着女儿，一直坚持着和平共处。对女儿的爱，终于维持着他们婚姻的风筝没有断线。于是，时间长了，他们通过摸索和锻炼，慢慢地在生活中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谁都可以和女儿在感情上发生单线联系。女儿成了他们的网站，他们谁都可以单独地上网聊天。女儿成了他们在感情上在精神上的中枢神经，谁都可以离开对方，却离不开女儿。于是，在他们日常的家庭生活中，就经常出现这样的现象，通常是父女俩或者是母女俩热热闹闹地说话，另一个人就独处在厅里默默地看电视，或者在书房看书。双方都非常自觉，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这样的一动一静两组生活形象结构起来，对比就非常强烈。
外事活动也是一样，如果谁带着女儿出去走走，另一个人就自觉地留守在家里，决不跟随。甚至也不关心他们或者她们的行动方向，也不过问他们或者她们的谈话内容。时间长了，从习惯到自然，逐渐发展到自觉默契的程度。女儿就像他们两个人的拐棍儿，谁都可以依靠，但是夫妻两个从不合作。出门散步，或者参加朋友之间的宴会，一般来说都是两个人一组，从来没有过三人行的。时间一长，江姗做女儿的，也触摸到在父母之间的分寸感，什么话应该传就传，不应该传就不传，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所以，星期天下午江云山说“今天的阳光好，秋高气爽，姗姗你陪我出去走走”，就显得特别自然。
江姗和爸爸向外走时，看着妈妈悠闲地抱着老花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向妈妈挤挤眼，妈妈也只是笑笑点点头。这个老女人根本就没有往别处想，这父女两个上哪儿呀，干什么呀，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个老女人表面上安详地坐在沙发里，看着父女两个走出院门，其实心里也乱得很，不为别的，为她的猫，已经好几天心神不宁了。
别看这只老花猫并不名贵，只是一只品种普通的猫，却很通人性。当初满月的时候去朋友家抱猫，她一眼就看中了它。果然，后来在生活中，它就只和她亲。开始当孩子养，养大了慢慢就成了老姐妹一样。这些年，特别是她退休以后，它才真正是她的老来伴儿。
她爱女儿，但是女儿长大成人之后，就像鸟儿长了翅膀，扑棱棱飞来飞去的，陪不了她。她和老头儿呢，就像一个婚姻互助组，虽然两个人多少年都恪守着信用，使这个家庭没有散伙儿，把女儿也养大成人了，夫妻之间却永远心不贴心，亲不起来。多少年来，实际上只有这只花猫和她日夜相伴形影不离。猫离不开她，它如果离开她，就没有人为它洗澡，没有人为它吹风，没有人为它梳毛，更没有人按时按点喂它饭吃，它就得饿死。她也离不开猫，她如果离开了它，一天到晚就无事可干，怀里就空落落的没有啥抱，白天里没有人舔她的手心，夜里睡醒时一伸手就没有啥摸。更重要的她是人，她要说话，说话就得有人听，没有这只花猫，就再没有人听她说心里话了。如果说她和老头在形式上是夫妻，在内容里这只花猫才是她的感情伴侣，才和她心贴着心。
“花花，你也看到了，姗姗和她爸爸都出去了，家里又剩咱们两个了，你得给我说说，一整天了，你为什么不吃东西？你如果不想吃猪肝儿，我给你煮个蛋黄儿？要不我给你热块鱼？看看，你又闭眼了。什么都不想吃，是吧？那就把眼睁开，我不给你吃，好不好？好，眼睁开了。花花，你得听我说，谁都有老的时候，别说是你，其实人也一样。老了怕什么？这是自然规律，谁都不能够抗拒，你不能够悲观，你得打起精神来。”
老花猫看着她，看着她，眼里湿润润的……
“花花，别伤心掉泪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比比人家想想咱，有什么苦来有什么难？别说比比人家了，就说我吧，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过得啥日月，别人看不到，你心里还不是明镜一样？在人家眼里，别看我住这么高级的房子，又是什么书记的夫人，我有啥？还不是披个名儿吗？其实我这一辈子可怜呀，远远的不如你哩。但是我得想开，如果想不开，我这日子只怕早就没法过了。
●【猫风流（2）】ǎ｜ǎ｜ǎ｜ǎ｜ǎ｜ǎ｜ǎ｜ǎ｜ǎ｜ǎ｜
“花花，你要知足，你这一辈子其实活得比我强多了。你想想你来的时候才多大？就这么长，一巴掌大，我怎么养你？我像养孩子一样养你，娇你宠你，我是看着你一寸一寸地长呀。再说你年轻时候，那个漂亮模样儿，谁见了谁不喜欢？别看你不是那洋品种，出身不贵族，可是你俊俏，就像深山出俊鸟一样，活脱脱一个秀秀气气的农村闺女哩。
“你忘了没有？你头一年发情，孩子一样哭着找男人，夜夜哭得我睡不着。我想着这是咋着了？头一年我不懂，是想着你有病了。我抱着你去找宠物医生看病，人家才告诉我是你想男人哩。哭着叫着要找男人，你看你在感情上有多么勇敢！要说咱都是女流之辈，但是，就这一点，你就比我强一百倍。我不如你，我真是不如你啊！
“花花，你也看出来了，我找的男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我男人。我们找对象的时候胆子小，思想传统啊，经过别人介绍，双方看看没有啥毛病，再经过组织上了解一下，双方没有啥大缺点，两个单位开了介绍信，我们就把结婚证领回来了。花花，这一层你不明白吧？当人和你们当猫不一样就在这里呀，你说就结个婚，我们自己说了不算，还要组织上开一个介绍信，再到街道上的办事处去登记，才能够把证领回来。你说这越岭翻山的有多么复杂呀！可是，你如果想结婚，你就得受这个罪。想想，当个人比你们当猫，难哪。
“花花，你是不知道，我们新婚的第一夜我害怕，我把裤腰带系成一个死结子，他就是解不开。男人们野呀，后来他硬是用剪刀剪开了。剪开了也不行，裤子被他扒了也不行，你想都想不到，为啥？笨哪，因为他找不着地方。我想着我不懂，谁知道他也不懂，我们都是头一回。他找呀找呀，折腾来折腾去的，如果我最后不帮他，你猜怎么着？他只怕连地方也找不着。嘿！你猜男人们是啥？是狼！你别看老江现在老了，走路慢腾腾的，年轻那时候凶呀！和狼一样。一找着地方，也不管你痛不痛，那东西硬得跟铁棍似的，一棍子就把我捅了个半死，差点儿没把我撕撕吃了！
“唉，刚结婚那会儿，真是好日子哪！可惜，好日子不长呀！要说我男人也是一个好男人，我也长得够好看吧？凭良心说，我也是一个好女人哪。但是，这两口子过日月，和入党和干工作不一样，好人和好人愣是过不到一起呀！啥法哩？谁也看不惯谁，你不想理我，我也不想理你。日子就过得淡下来了。花花呀，你是不知道，这两口子过日月不怕吵架也不怕打架，就怕谁也不理谁。吵一架，吵得脸红脖子粗，不怕。打一架，你就是打得头破血流，只要夜里往一个被窝里一钻一搂，男人骑到你身上撒野，两口子就又好起来了。这谁也不理谁，叫什么？对，就和国际上两个国家谁也不理谁一个道理，叫冷战。这冷战，怕人哪！看着不吵不闹，心里一直往下凉。这怕人哪！刚开始两个人还睡，因为人年轻呀，血总得有处流吧？可是睡不热乎，就像完成任务，就像走过场，亲不起来，野不起来。这就没有味道了。就这也行呀，还睡。两口子过日月，只要还睡，就没有事儿。到后来，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