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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禅是一枝花,禅茶不分家。
张菁居士写的这本《红尘外的茶香》,每一页都洋溢着禅意茶香,文字的平淡质朴,让人全身充满了轻盈欢喜。不知不觉间,窗外的云霞变了颜色,平时看惯了的庭前花木,也似乎都披着一层神秘的光彩,透出一股子灵气。
这9万多字写下的17个禅与茶的故事,让我们回到了千年以前的时代。那时的人们遵循着一种秩序,传递着一份礼仪,追寻着一种信仰,而他们的传媒载体之一,竟是简约到在一碗清水里加一种叫做茶的叶子煎煮出来的茶汤。对比今天世界光怪陆离的发明,物欲横流的追求,残忍无止的杀掳,人们不也是同样过着饥来吃饭困来眠的日子吗?何以在一样的时间里,现在的人们的贪嗔痴会如此膨胀,索求无度?
这本书中的故事以老实的态度和白描的笔法娓娓道来,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动作、交往如在眼前。如大方和尚的那些粗茶淡饭、土陶碗、自晒的笋干和自锄的野蔬,丝毫无碍与一位皇帝的真诚平等相待;又如形狂意怪的一休宗纯和纤细专一的村田珠光师徒俩,在心与茶的观照下又契合得那么完美。在这本书里,还借助时空的转换,把作者在当今红尘中观察了解的禅茶生活和她的感受介绍出来,让我们体会到身边无处不在的禅意和禅茶一味的文脉传承。
茶文化中的儒之正、佛之和、道之清、茶自身之雅,在近二十年来复苏发展中活动频繁,顺应着人民内心的渴望。种种茶书出版的数量之多,门类之广,可谓史无前例,但仍见少数内容芜杂、重复讹错者混迹其中。
这本《红尘外的茶香》犹如一朵枝茎挺立、素雅清芬的莲花,在众多的茶书中亭亭玉立,动人心魄。作者以一位年轻女性的灵慧之心,在编撰内容上独僻蹊径,这让我想到她为迎接2005年10月在河北赵县柏林禅寺举行国际禅茶会议前夕,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编出了图文并茂的《天下赵州吃茶去》一书献给大会的专诚精神。
“茶道”一词始见于唐代湖州的妙喜寺住持皎然。他和喜佛的湖州刺史颜真卿帮助陆羽完成了《茶经》。茶道由此经寺院传入宫廷而遍布民间,然而赵州和尚所说的“吃茶去”三字禅,是陆羽未曾达到的更高的境界。
我想,随着茶文化活动的进一步发展和弘扬,人们一定会从茶中汲取更多的味外之味、茶外之茶;来不断丰富自己,并深深理解茶的精神世界。我也希望在茶界活动的人们,像茶一样让大众身健心宁,促进人类的和谐相安。
寇丹
2006年重阳节写于湖州 淡茶斋
普慧禅师与茶中故旧(1)
马连道有一位川籍茶商赖大侠,大成拳传人。喜食最辣之火锅,饮最烈的酒,喝最好的茶,颇有大侠风范。当然,他眼中最好的茶自然是他家的茶了。每有客至,必以敞口大杯置茶一把,以开水冲泡,其滋味浓爽,在别家不可得。然称赞,大侠必指壁上联语朗声诵曰:扬子江中水,蒙顶山上茶!
蒙山茶据说是最古老的茶了,白居易有诗赞云: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渌水琴没有听过,可蒙山茶确是喝过的。随这茶流传下来的优美传说,也同这茶一样耐人寻味……
“扬子江中水,蒙顶山上茶”。昨日贡茶刚刚到京,皇上便派出专使去扬子江取水。御水使乘快马来到江畔,沐浴焚香专等夜至。
午夜,一叶小舟悄然驶向江心。一只锡壶“啪”的一声打破了江面的宁谧,沉入江心,尔后,一壶净水被慢慢提了上来。专使马上用蜡印将瓶口封好,快马送入宫中。
净水瓶交接到宫中专司茶的公公手中,御水使这才松了一口气,与来人道了乏,便回家安寝。一觉醒来,妻子早已整治好热酒热饭。
御水使饮食毕,妻子又为他端上热茶,埋怨道:“不知这贡茶有什么好,巴巴的要跑那么远去打那‘扬子江心水’,作践得人几天几夜不得安宁。”御水使道:“你有所不知,这贡茶蒙顶甘露不仅滋味甘醇,且历史久远,据说是仙人赐的茶呢。”妻为御水使添上茶道:“愿闻其详。”御水使便向妻子讲起了蒙顶甘露的传说……
瑜儿是青衣江里的一条小鱼。因为九天玄女曾来青衣江中洗浴,瑜儿沾了仙气及青衣江水之灵秀,在江中修炼了一千年后,终于得成仙道,化身为仙女。
一日,瑜儿还了鱼形去天上的瑶池里玩耍,忽见池边几株茶树结出的茶籽圆实可爱,遂用嘴衔了,到下界来准备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种植。当她飞临蒙山地界,见此处山泽水润,便行至蒙山山顶。正要种茶时,她邂逅了正在山中采药的青年吴理真,两人一见钟情。
他们共同在山上种下茶籽,对着埋下的茶籽互诉衷肠。离别时,吴理真问瑜儿何时方能再见,瑜儿对他说,如果明年的这个时候茶籽发芽了,她就会重来此地,跟他一生相守。
吴理真在茶籽边搭了个木屋,日夜守护。第二年,山上果然长出一片翠绿的小茶苗。鱼仙瑜儿信守诺言,来到蒙山与吴理真结为夫妇。
从一开始,瑜儿就没有对吴理真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是一个清新的早晨,吴理真为茶苗浇过水,不知不觉伏在草丛中睡着了。瑜儿飞到山顶上,轻轻落在吴理真的身旁。
几声鸟鸣将吴理真唤醒,吴理真眨了眨沾着露水的睫毛,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身旁的瑜儿。吴理真笑了:“你终于来了。”瑜儿点了点头。吴理真坐了起来,拉住瑜儿的手问:“不走了吗?”瑜儿又笑着点了点头。吴理真兴奋地抱起瑜儿在地上打起旋来。
瑜儿收了笑容,道:“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先告诉你。”吴理真问:“是什么事?”
瑜儿道:“我是一条鱼。”吴理真不解地看着她,瑜儿补充道,“我是青衣江中一条修炼千年的鱼,得道后才能幻化为人形的。你如今已经知道了,还是想跟我在一起吗?”
吴理真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美丽和善良,你是人是鱼,又有什么关系呢?”
瑜儿放心地笑了,他们手拉着手在茶苗中穿行,所有的茶苗都因为他们的幸福而绽开了笑颜,熠熠发光的露水也映上了他们的笑脸。
后来,瑜儿和吴理真拜了天地,在小木屋里快乐地生活着。一年以后,瑜儿诞下了一双美丽的孩儿,小树苗也长成了小茶树。吴理真靠在山中采药、卖药养家度日,瑜儿就在家中照顾儿女和茶树。
清晨,吴理真背着药筐出去采药,瑜儿送他出门,便摘下肩上的披纱抛向天空。披纱就化为云雾遮庇着那一片茶树,使阳光不能直射,茶树在蒸腾的云雾中生长得越来越茂盛。
普慧禅师与茶中故旧(2)
茶树和一双小儿女在吴理真和瑜儿的照料下平安地成长着。春天到来的时候,瑜儿教吴理真摘下了茶树尖上最嫩的芽叶,并将其晒干收藏起来。吴理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摘这些叶片,但他知道瑜儿所为必定是有道理的。
一天,吴理真下山卖药材时,发现山下的村子里发生了很严重的瘟疫。瘟疫来势凶猛,没几天的时间,一些小孩和老人就接连死去,年轻人也病倒了一片,村里已经没有能种田的劳力了。吴理真儿时的同伴们有很多都被瘟疫传染了。
吴理真看到这种情景,心里很难过。晚上回到家里,他想起村中凄惨的景象,忍不住落下泪来。瑜儿看到他伤感的样子,忙询问缘由。
吴理真道:“我今日下山,看到村里瘟疫流行,已死了很多人,大家都没有什么办法,所以心中难过。”瑜儿拿出晒干的茶叶交给吴理真道:“把这个拿下山去,让他们用水煮来喝,不久就会好的。”
吴理真忙连夜将茶叶带回了村里,帮助村民用茶叶煮水给病患们服用,很快便祛除了瘟疫。
吴理真治好了村民们的疫病,心里很高兴。回到家后忙问瑜儿:“这树叶真神奇,它究竟是什么?”瑜儿道:“亏你还是读书人,怎么连‘荼’都不知道呢?”
吴理真问道:“‘荼’为何物?”瑜儿道:“炎帝神农当初为著《本草经》,遍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现下我们叫做茶的就是了。”
吴理真道:“我们这里穷山僻壤,哪儿知道世上真有茶这一物呢。”
瑜儿道:“当初我们二人初遇时,我以茶苗为信,就是为了祈求上天的护佑。茶是为苍生造福之物,它能为你我而生长,可见我们是因缘早定了。”
吴理真道:“即是如此,我们更是应该用茶来为大家解除病苦了。”
不久以后,山下的村民都知道山上住着一位能用茶水治病救人的仙女娘娘,所以每遇病难,纷纷上山求茶。蒙顶山高,一些老人求药心诚,往往亲自上山。瑜儿为免村民攀爬之苦,每年总要多制一些茶叶分包起来,让吴理真下山时送给村民。
这一年因为山中瘴气多发,需茶量陡然多了起来,眼看春前晒制的茶叶已不够分送。瑜儿不忍看村民受苦,遂决定再去瑶池采摘一些茶叶和茶籽回来。她回到青衣江底取回自己的“鳞锁纱衣”,又变回鱼形游去瑶池采了茶籽茶叶,带回蒙山后便去放纱衣。那纱衣是瑜儿变化必需的,却是离不得青衣江水。
谁知瑜儿这一回去,却被司江的河神发现了她下凡与凡人婚配的事。河神大怒,一路追到了蒙山顶上。
瑜儿将孩儿与夫婿护在身后,只听河神在云中怒喝道:“青鱼精!你私自下凡婚配凡人,该当何罪?”
瑜儿大声发问:“我与吴相公真心互慕,在这山顶种茶自活,却没有妨害着谁,河神为何苦苦相逼?”
河神道:“你是鱼精,他是凡人,你们在一起有违天道人伦,还不快与我回青衣江修道思过!”
瑜儿道:“这里有我的孩儿与夫婿,我们一家人永不分离!”
河神道:“夫婿?你以为你的夫婿知道你是鱼精后还容得下你?”
吴理真向河神道:“我本就知道她是鱼精,别说她是鱼精,就是虾精蟹精我也爱她一生,护她一世!”
河神冷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她变化原形的丑样儿!”言毕迅速将鳞锁纱衣掷在瑜儿身上,瑜儿顿时变回一条十余尺长的青鱼,瞪着眼睛在地上奋力地扑打着。
吴理真与孩子们抱着瑜儿大哭起来,但是变为青鱼的瑜儿口不能言,泪不能滴,只能一下一下地张着嘴,自一双鱼目中沁出两道血泪来。因为离了水,瑜儿不能呼吸,很快便奄奄一息了。
这时,河神问吴理真:“你是要活的她回青衣江,还是要死的她跟你埋在一起?”吴理真不忍瑜儿受苦,只得让河神将瑜儿带回青衣江关起来。从此两两相隔,再不得见面。
普慧禅师与茶中故旧(3)
吴理真强忍住悲痛,收拾着地上的茶叶与茶籽,却发现瑜儿常用来变化云雾为茶树遮阳的披纱落在地上,便小心地叠好揣进了贴胸的衣里。
从此,吴理真便学着瑜儿种茶采茶,每年春天收茶后便背着茶叶下山,沿途用茶叶治病救人,茶施完后再回蒙山。他们的一双儿女在家照管茶树,村人既同情吴理真与瑜儿的遭遇,又感恩他们煮茶救人的善举,所以当他外出施茶时,便代为照顾他的儿女。
吴理真年年施茶,茶树越长越茂密,吴理真也越走越远。后来的几年,他不仅将茶带去远方的村庄,更将茶籽送给沿途的百姓,教他们种植与采制之法。他想,总有一天上天会感念他的善行,准许他们一家团聚。每年他从外面施茶回来,都会去青衣江边坐上一天一夜,跟瑜儿诉说这一年的喜悦和悲伤。
时光一年一年地流走,吴理真渐渐老了。终于有一天,他已无力再采茶制茶。他儿女们已经长大成人,可以代替他做这些事,而山下的许多村庄也已种活了由蒙山顶上带下来的茶树。
吴理真坐在高大的老茶树下,回忆着初见瑜儿时她那美丽的模样,伸手触去,却是夜雾深凉。幸福多么短暂,如过眼云烟,抓也抓不住。吴理真触摸着老茶树,怀念着当初种下这颗茶籽的纤美的双手,和那双纯净的眼睛……瑜儿留下的披纱在天上轻轻飘舞着,如同她的笑容一般清秀动人。
吴理真向着天空说道:“啊,该是我们团聚的时刻了。”他最后看了熟睡中的儿女一眼,慢慢走下山去,坐在青衣江边最后一次同瑜儿说了一天一夜的话,便缓缓走入了江心……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江心团聚,人们只能在月圆之夜默默祝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御水使讲完了吴理真的故事,他的夫人已是泪流满面。夫人拭泪道:“唉,为什么世间总是容不得相爱的人呢?”
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