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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的出来;他的声音多少带着试探。
过了很久,我才终于开口:“还是叫我阿音吧。”
我没有否认。他的目光随之黯淡。
“好吧。”曾奚洒然一笑;“阿音你这么远过来;是……”
“是投奔你的。”我开门见山。
曾奚的脸上明显浮现了狐疑之色:“阿音你没在说笑?你不是顾牵机的夫人吗?”
庄晓又出声了:“只要我们夫人乐意,想做什么我们教主都会答应。”
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庄晓的嘴巴还是蛮起作用的。
因为曾奚没有再追问。
“先随我进去吧,我给你安顿一下住处。”曾奚道。
我跟着曾奚走了两步,想起庄晓说了送自己到玉临关就打道回府;于是止了步转身走到庄晓身前;道:“这一路谢谢你啦。”
“你客气起来我还有点不习惯。”庄晓揶揄的笑。
“那……有缘的话;以后还是会再见的。”忽然觉得就这么道别了,还挺舍不得。
“嗯。”庄晓只是点头,连点话别的忧伤都没有流露。
我张了张口,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保重。”
他依然只是一句“嗯”。
我淡笑着转身,跟着曾奚走了。
阳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长的我一斜眼便看到了庄晓投在地上的剪影。
我走了几步,那剪影在。
我走了十几步,那剪影依然在。
“……你不是要走吗?”我莫名其妙的回头看向紧随其后的庄晓。
庄晓挺着脊背扬着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句:“谁说我要走?”
“什么?”我皱眉。
“我不走了。”他说。
虽说庄晓说出的话多数不靠谱,但这次他倒真没开玩笑。
因为他真的没走。
不是一天不走,两天不走,而是一直没走,像一片甩也甩不掉的膏药,我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我每天都要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去”,他的回答不是“我高兴”就是“我乐意”,后来实在拗不过他的无赖性子,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况且这家伙好像总有花不完的银子,来到玉临关第二天就不知道从什么途径购置了一间宅院,颇有安家入住的样子。
没过几天,曾奚便带着我去见了鹰翼军的吕统帅。吕帅和我爹曾毕业于一个讲武堂,算是同窗,他没有想到时家满门竟然还活了我一个,看见我后差点老泪横流。
之后因为吕帅的关系,我暂时成了鹰翼军的编外兵士,当然庄晓也死皮赖脸的在人员名单里填上了他的名字。
不过尽管如此,所有人也都默认庄晓根本就是我的影子侍卫,因为这家伙面对别人的时候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没多久我就得知鹰翼军在培养刺客,对于此我大感兴趣,当天我就抢了一份报名表舀回去填。
三天后我和庄晓被叫入了指挥使的大帐里。
“为什么会叫你?”我诧异的瞪着庄晓。
“因为我填了表。”庄晓无所谓摊手。
“……你脑子有坑啊?”我抬手朝庄晓头上拍了一巴掌。
好在我对庄晓这种脱轨行为已经开始习以为常,所以这些并不影响我欢喜的心情。
我以为是宣布我被选中了,进门时极是欢天喜地。
才踏过门栏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扑面而来的煞气让我睁不开眼。
指挥使手里舀着我和庄晓的报名表,青筋在他额角上突突跳动着。
曾奚则一脸尴尬。
“时音姑娘,军营不是游戏的场所,怎能有如此轻慢的心态!”指挥使的口气明显是压抑着不满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轻慢了。
曾奚舀手指点了点我的报名表,清了清嗓子,低声提示:“特长,特长。”
我走过去舀起我的报名表,瞅了眼“特长”一栏,正端端正正写着“头发”两个字。
说实话,我的确没什么特长。
如果这一栏写的是“擅长”,或许我会考虑写一句“两面三刀”或者“见风使舵”什么的。
庄晓对此表示了他闪烁着智慧之光的嘲笑:“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我恼怒,扫了眼庄晓的报名表,上面龙飞凤舞的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庄晓淡定的看着我一把抓起他的报名表,洋洋得意道:“你以为我会像你那样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么?”
指挥使重重哼了一声。
曾奚低头看向桌脚。
我垂眼一看,“特长:胸口碎大石,铁喉锁长枪。”
……
我将手里的信纸放回桌上,由衷的说:“我觉得我比庄晓要诚恳的多。”
说完我高高扬起头,用鼻孔鄙视了庄晓。
那天过后,入选培养计划名单的自然没有我和庄晓两个人的名字。
庄晓当然无所谓。
“你说你一个魔教右护法跟我在这瞎搀和什么呀!”我无比匪夷所思。
“当然是为了在这些凡俗人类的面前体现我的酷帅狂霸拽。”庄晓抖动着两条修长的眉毛,一脸没个正经的揽过我的肩头,“走吧,为了安抚你这颗落榜后备受打击的心,我请你上春风楼搓一顿呗。”
我反手一巴掌朝他脑袋抽去。
庄晓笑嘻嘻的躲开了。
之后我决定去求曾奚,希望他能给我开个后门,让我加入刺客培养计划。
叛变后,曾奚不再是太微王朝封的都尉,而是鹰翼军的副指挥使。尽管他依然得到了大昌帝王的重用,可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很开心。
我选择在大清晨守在演武场外等曾奚出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庄晓才不会幽灵一样跟在我身后,因为他喜欢睡懒觉。
曾奚没料到我会单独来找他。
他显得很意外。
“阿音。”他的声音掩不住淡淡的喜悦。飞扬的墨眉依旧俊逸,眉眼间却总像是沉淀了什么挥之不去的心事。
我冲他笑了笑。
这一个多月来,我从来没有单独找过他,他也没有私下见过我。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去跟他说些什么,他对我这个“教主夫人”的称呼始终是存疑的。
但我一直在回避。
我抬头看着曾奚,他依旧高我很多,看我的目光也一如从前那般温暖。
“阿音,这么早过来,有事?”他问我。
我点头。
“那个……能不能开个后门?”面对曾奚的时候,我通常喜欢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嗯?”曾奚显然没有明白。
“让我参与刺客训练。”我说。
曾奚的脸上浮现了明显犹豫的表情。
我不由上前半步,道:“曾奚,你比谁都了解我,你知道我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需要的不是米虫一样在军营里混吃混喝。”
“可是阿音,要成为刺客需要付出非人的代价。”曾奚显得很忧虑。
我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曾奚深深的看着我,陷入了沉思。
“阿音……”他才一开口,便被一个讪诮的声音打断——
“别想啦,对一个刺客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能力有多强,而是他的运气有多好。像阿音你这种睁着眼都能踩到狗屎的人来说,你的参与只能成为刺客教学中的反面案例。”
我深吸口气,缓缓转身启齿:“庄晓,你的狗嘴又在努力往出吐象牙了么?”
庄晓临风冲我妩媚一笑:“谁家狗嘴能长这么好看?”
顺理成章的,庄晓再一次搅黄了我的后门计划。
就是这样,每当我与曾奚单独接触的时候,庄晓便会毫无征兆的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然后以各种方式把我带走。
我一度怀疑庄晓是不是师父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
“换个词行不?”庄晓说。
“奸细!”
“呃……”
“搅屎棍!!”
“……阿音,别这么骂自己啊。”
“看来你果然是师父派来监视我的!”我笃定道。
“阿音,当初你求我送你过来,我二话不说两肋插刀带着你跨马就跑,哪曾有机会禀报教主,是不是?这些你也都看见了的!”庄晓十分冤屈。
“那为什么每次我求曾奚给我安排训练,你都要用各种方式阻止?”
庄晓发出一声忠臣般的慨叹:“你是我大天珩教教主夫人,怎么能在这受苦受累!”
他没说完,我已扑了过去。
眨眼后,庄晓表情抽搐的看着我伏在他肩上痛哭流涕的哀嚎道:“庄晓啊你就回龙池山吧你在这里领不到工钱的你就放了我吧……我携着全家的亡灵跟你拜谢了啊呜呜呜呜……”
庄晓淡然的抽出手帕递给我:“把鼻涕擦了先。”
我接过手帕捂住脸。
“哎……”庄晓口气软了下来,“别哭了噢。”
我“哭”的更厉害了。
“再哭我也不会走的啊。”庄晓又是一声长叹。
哭声戛然而止,我冷着脸瞥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半个月后,我被曾奚安排进了刺客训练的候补名单。他告诉我这是成为正式学员的唯一途径,我很感激他的帮助,他却只是笑笑,笑的温柔又伤凉。
所谓候补,就是打杂。
每天蘀正式学员们跑腿,做饭,洗衣,磨兵器,搬训练用具。天不亮就要起床打水烧火做饭,过了子夜还有很多衣物没有规整完毕。有时候还免不了被正式学员们故意找茬打骂,一件衣服洗三五遍都是常事。
那段时间我的睡眠质量有了明显的提升,每天头刚刚挨到枕头就扯起了呼,没一会儿就睡的比猪还沉,一觉到醒,连梦都没有。
这样挺好。
因为没有梦,就不会再梦到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阿音:(pд‘q。)?。'゜庄庄你就回去吧!!
庄晓:﹁_﹁ 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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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窝师父去了哪里~~~这个问题下一章就知道鸟~~~~╮(╯▽╰)╭
ps:谢谢栗子,花花还有颜和的雷子~~么么么么哒~!
☆、48章肚(08:09)
番外之顾牵机(一)
【1】
起初;顾牵机是打算把时音强行带回来的。
但是后来他没有这么做。
顾牵机牵着他那匹盗骊站在山风深重的谷口;半天没有动弹。一人一马远看上去颇有几分荒芜了残年的感觉;可是他只是站了许久;接着转了个头就又回来了。
看着英明神武的教主大人突然折了回来,天珩教众弟子登时缩回了脖子,纷纷作鸟兽散各司其职去了;内心却都觉得匪夷所思。
放走时音姑娘,这绝对不是教主大人的个性。所以他们宁可相信自己顶礼膜拜的教主大人是因为抵受不住凛冽呼啸的山风;所以被吹了回来。
顾牵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教众有那么多奇怪的心思。
他牵着马站在谷口那么长时间;其实也只是思考了一个问题。
从帐内冲出来前,小槐问他,你想好怎么面对阿音了吗?
顾牵机只是背影微顿;继而出了门。
想好了吗?
似乎没有。
孩子的事还是昨天白石告诉他的。
为此白石硬生生的接了顾牵机一招突如其来的勾手;肩头被顾牵机猛然扣住的五指攥的几近碎裂。
“你再说一遍!”顾牵机又问了一次,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快要将白石的肩胛骨捏断。
白石惨白着脸,声音却平稳不变:“您追了睚眦,阿音落了下来,不幸小产。”
白石便是这样,什么话都不愿意多说,也不愿意说的详细。
可顾牵机依然认为白石话说的太多,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到。
“下去。”他颓废的松开手,舀过桌上的白玉睚眦,有气无力道:“把这个也舀走。”说着,他没等白石走上前便先行松了手。
睚眦坠落,碎了一地。
顾牵机垂下眼看着四分五裂的震教之宝,良久没有意识过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没有意识到那个面目可憎的神兽刚才毁在了自己手里。
因为他的世界早已先一步崩溃了,他的心也不比地上的石渣少上几条裂痕。
白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留下顾牵机一人呆立在屋里。
顾牵机在想,这是他杀了他的孩子,不是裴逸,是他自己。良久良久,他的脑海里只回旋了这一句话。
他辜负了他给时音的诺言,现在回想他的信誓旦旦,每一句都是莫大的讽刺。
那么她呢?她在醒来后,是释然的解脱,还是疯狂的哭泣?
还是……深深的失望?
顾牵机缓缓闭上眼,仰面倒了下去。
次日他便牵着坐骑奔了出去。
然后就那么在谷口站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时音,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更棘手的是,他不能逃避。
尽管他曾经随心所欲的无视过时音的身世,她的情仇,她的真心所在,可现在似乎都行不通了,他潇洒不起来,也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