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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牧凡用他的肢体语言表达着拒绝的意思,方休从来活的小心翼翼,怎么可能看不懂。
这段日子唐牧凡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家,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人也憔悴了不少。方休有些心疼,难得主动地准备了一大堆好菜,用保温食盒装着,打算给唐牧凡送饭。
刚一走出电梯,远远地就看见唐牧凡神色紧张地大步走来。方休从没见过唐牧凡这个样子,面色铁青,整个人透着一股绝望。方休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唐牧凡从身边匆匆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周围有人。倒是跟在唐牧凡身后的小林在见到方休的一瞬间脸色大变。方休对小林笑了笑,小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方休见唐牧凡拐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轻声对小林说:“情况好像很紧急,你还是快去帮忙吧。”
小林匆匆走了,方休知道自己的笑容有点勉强,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方休却直觉想要逃避。他逃也似地冲出医院,抱着食盒站在马路边发愣。被刻意忽略的画面在这一刻无比清晰,那间病房里住着的人有着一把清亮的好嗓音,手指纤细却也枯瘦。他应该病得瘦骨嶙峋,样子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却让唐牧凡珍之重之。
方休深吸一口气,心口泛疼。
怀里的饭菜凉透了,他苦笑一声,转身回到了医院。这时已是傍晚,楼道里很安静。方休也曾在这层楼的病房里住过,他知道凡是转到这里的病人,大多都业已失去吵闹的能力。曾经方休很享受这样的清静,而现在,他只觉得四周静得可怕。
方休走过长长的走廊,在靠近那间病房的时候骤地停住了。
夕阳余晖在苍白的墙面上照出一片扭曲的阴影,方休忽然失去了走进去的勇气。
上一次来的时候方休没能好好打量病床上的这个男孩。他和方休有些像,方休忍不住摸了摸男孩的眉眼,即使奄奄一息,消瘦得近乎恐怖,方休却觉得,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也比自己鲜活。方休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象出男孩活力四射,肆意张扬的样子。和唐牧凡最喜欢讲给方休听的,失忆以前的方休一样,那种仿佛可以带动一切生机的昂扬的生命力,不负唐牧凡的深情以待。
身后传来脚步声,方休抬头,是小林。
“他叫什么?”
小林低头沉默着。
“叫方秋,是吗?”方休撩起漂亮男孩额前的碎发,“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最喜欢“风情”的人是他;爱喝英式奶茶,爱吃芝士焗西兰花的是他;被父母宠爱着的是他;要和唐牧凡结婚的是他;那一大堆行李和满柜的衣服都是他的,那所房子里准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他怎么了?”方休的声音很干涩。
“艾尔德特拉氏心弱症,加上车祸,心脏不堪负荷。”小林轻声回答。
“哦,原来副驾驶座上的人是他。”方休低声说,“我还以为是我。”
小林看着方休不说话。
“他的身体好凉。”方休轻轻抚了抚男孩眉峰上的白霜,“是‘冻停’了。多久了?”
“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啊……难怪……”方休喃喃,“再冻下去就做不了手术了……”
小林忽然间哭了,她想叫一叫方休,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方休摇晃着走了出去,他不知道要去哪里,眼前是模糊一片,耳中都是嗡嗡的响声。他摸索着往前走,不知道撞了多少次,却好像感觉不到一般,只是拖着腿,机械式地往前走。等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蹲了下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一下一下地涌进许多的片段。好像很迷茫,又好像十分清醒。
他一口一口地呼吸着,浑浑噩噩地想,原来心痛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有一个词形容得很贴切,叫欲哭无泪。
……
这天唐牧凡少见地提早了一个小时下班。客厅里没有开灯,整个屋子暗暗的。
“方休?”唐牧凡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唐牧凡不知怎的忽然一震,想也不想地冲进卧室,脸上是难以自制的惊慌。然后拉开衣柜的动作一顿,他带着似解脱又似难以置信的表情,走进了他的书房。
方休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薄纸,静静地看着唐牧凡。
“方休……”唐牧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抖动。
“结论为,心脏确具记忆功能,自然心脏通过引导植入记忆,费拉斥率低于……最佳方案,”方休慢慢念道,“换心。”
空气凝固了般静。
良久,唐牧凡说:“对不起。”
在此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唐牧凡离开,方休静静坐了一夜。
第二天,方休打电话给唐牧凡,问他:“有钱吗?”
唐牧凡迅速送来一张卡。方休没收,说:“我想要现金。”唐牧凡顿了顿,摸出身上所有现金。
“我想去旅行。”方休说。
唐牧凡想问他去哪里,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说:“卡带着,到哪里都方便些。”
方休摇头:“我不想让你掌握我的行踪。”
唐牧凡声音枯涩:“我不会,查你。”
方休盯着唐牧凡看了一阵,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旅行过。”
唐牧凡不说话,方休又问他:“你带方秋去过哪里?”
“唐川、止海、汴城、殷山、九龙沟、甘露宫、美尔士、波多斯……”
方休点头:“还真是很多。”
“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不用了,我只想再附近走走。”方休说,“你知道,胆小的人一般不会离开熟悉的地方太远。”
唐牧凡一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现在还没想明白。”方休说,“我有点害怕。不过等我想通了,我就会回来。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你不用……”唐牧凡觉得心口密密地疼,几乎说不上话来,“是我错了,我不该……”
“你不想救他了吗?”
“我……”
方休苦笑着说:“现在想想,我真分不清你那时候叫的到底是小秋还是小休。”
唐牧凡拉住想要离去的方休,艰难地说:“我可以,带你去胡列、泊尼,还有水乡,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方休走了,如来的时候没有人迎接一样,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人相送。方休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看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他想,如果他再回来的时候,有人等他的话,也许他心里就会好受了。
旅行的时间不长,方休像他说的那样选了一个很近的地方。在旅游业发达的现在也挑不出一个景点的小镇,连家像样的酒店都没有,只有一家快要倒闭的小小旅社。
方休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住下,学着小镇居民吃当地的早餐,跟在路上的老黄牛身后走一走,晒晒太阳,昏昏欲睡一下午,晚上半靠在床上胡乱按遥控,然后早早睡下。悠闲,却不自在。他身上的外来人特征太过明显,在这个人口不多的小镇里更显突兀。越是想要融入,人们越是怪异地看着他。
一个星期后,方休决定离开。他给唐牧凡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五个字:我要回去了。发完之后他盯着屏幕愣神,仔细想想,这个世上居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称之为“回”的。
第7章 第七章
方休一眼看到等在站台外的唐牧凡。没等说什么,有人比他更快冲上来,抬手就给了方休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狠,打得方休的脸向一边偏去。耳边有人在叫骂,不过方休暂时听不见,他被这一巴掌打得耳鸣。过了好一阵,终于止住眩晕的方休抬起头,他的母亲凶狠地看着他。
“我把你养大,给你吃穿,给你上学,还不够对得起你吗!”方母情绪激动地叫道。
“对,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所以我来还命给你了。”
骂声戛然而止:“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把命还给你。”
方母呐呐不成言。
唐牧凡的表情很震惊:“小休!”
“走吧,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我有点累。”方休说。
方休最终拒绝了去方家的提议,他说道:“你们不用怕我跑了,事实上这次我出去也只是想在手术前走走看看。你生了我,你们养大了我,我无以为报,只希望偿还了这一次以后,我们之间再不沾半点干系。我活着,彼此就当不相识,我死了,也不用你们给我收尸。”
方休说完这话后,方母失声痛哭,方父抖着手点了根烟,颤声道:“谢谢。”
再次踏入这所房子,方休惊讶于它的改变。衣柜里一排排款式简单颜色清爽的衣裤,厨房里精致的茶具不见了踪影,浴室里是方休惯用的清洁用品……
方休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只住几天而已。”
“不是我告诉他们的。”唐牧凡开口说道,“我去接你,他们这几天一直跟着我。”
方休靠在沙发上假寐,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唐牧凡进一步解释说:“我放弃了治疗方案,他们知道之后非常生气,不停追问原因。我……”
“给我讲讲吧。”方休打断他,“手术的事。”
唐牧凡抿着嘴不再说话。
“不管你放不放弃,方案上交了,只要有人自愿捐献,总会有医师要来做手术。”
“只要,你反悔。”
“那不可能。”方休顿了顿说,“小时候看,大家都喜欢哪吒,觉得他的风火轮好酷好帅气,只有我羡慕他可以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都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如果能像他一样,还的干干净净,该有多好。”
“我妈再嫁,到底没有像我亲爹一样不要我。他们对我不好,我妈只要受了气,不管大的小的,都要来骂我出气。那个男人喜欢打人,他是断掌,打人可疼。可是他们待方秋如珠如宝,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舍得说过一句。”方休缓缓说着,“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从来没有嫉妒过方秋。他是他们唯一的亲生儿子,他们对他好,是应该的。可我也不喜欢方秋,他长得好,性格也讨人喜欢,但他从来都无视我,所以我也不和他亲近。”
方休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没有看唐牧凡,也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在听。比起来,方休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最后他说:“我想了挺久,如果能还清了生养情分,落得清静,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完他进了卧室休息。留下唐牧凡,脸上一片痛色。
方休这一觉并有没睡多久,只过了两个小时就醒了。客厅里唐牧凡还维持原样坐着,方休吓了一跳。方休想了想,走过去背靠着唐牧凡坐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手术的事吗?”
唐牧凡震了震,声音沙哑得不像样:“我以为你不会再跟我说话。”
“犯不着。”方休耸了耸肩,“仔细想的话,有些事我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
“手术的事,放弃吧。”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决定,并且坚定要去做的事。”
“这些天去了哪里?”
“一个小镇,离这里很近。”
“好玩吗?”
“好玩啊,那里的人安逸得不像话,老死在那里一定很幸福。”
“我带你出国玩吧。”
“不去。”
“我们去班岛,那里的海水是蓝绿色的,有点像你买的那个洗手液的颜色。海滩上的沙很细,雪白的,踩在上面很舒服。还有天空,那里的天空很开阔,去了你才知道什么叫蓝天白云。当地有一种叫‘乎布’的水果,味道很特别……”
方休没有回应,已经睡着了。唐牧凡终于转身,轻轻将他抱在怀里。
第二天方母来了,一进门就在方休面前跪了下去。
方休没有躲,也没有再露出惊慌的表情:“这是做什么呢?”
“我来谢谢你。”方母道,“我对不起你。”
“不用的。”方休说,“你不是常说我的命是你给的吗,还你是应该的。”
方母咬牙起身,对唐牧凡道:“小秋现在孤零零地疼在医院里,不管作为主治大夫还是未婚夫,你都不该丢下他不管。”
唐牧凡下意识转头去看方休。方休感觉到视线,笑了笑说:“不必顾忌我。”
良久,唐牧凡说:“我会去的。”
“什么时候?”方母逼问。
“明天。”
“现在去不行吗?他病的时候连我这个做妈的都不要,只要你。那时候你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着他,现在他不能动了,你就不管他了是吗?”方母说着说着流下泪来,“你说他虽然没个反应,但是能听见,对他来说你比爹妈还重要,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现在去。”
离开之前方母对方休说:“我知道你怨我,你也没怨错我,从小到大我都疼小秋不疼你。我也没办法,我在他身上投注了二十多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