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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是颜老的小学同学。但除了在一个小学念过书,他父亲和颜老很少有相似之处。他母亲怄气的时候数落父亲,总会拿颜老说事儿。颜老一路苦读到大学,都四十出头了,赶上改革开放的好年头,还到美国去拿了硕士和博士,学成归国,学术成就骄人。父亲呢,高二就辍学了。母亲不听父亲的种种申诉,总而言之,无论有多大的困难,就是大学不取你,自学也该成才啊,却在辍学后,百般无奈中,从京城返回了家乡,困守一个小单位,白了少年头,又秃了壮年顶。父亲回嘴说,不回乡我们怎么会有这个家?母亲就气更不打一处来,说前世里造的什么孽,让月老硬跟这么个家伙拴到了一处!尤其是,提起颜老,人家大学毕业,分配在京城,多少摩登女郎追求,结果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回老家娶了邻居的贫寒女!那是怎样优美的爱情故事!还看什么言情小说,什么言情电影肥皂剧,看看活生生的颜大师伉俪吧,恩爱夫妻百样甜!父亲就说现在我们离婚也还来得及,你等咱们家乡的什么大师来找你吧!母亲就恨恨地说,你把我榨成了这副鬼模样,倒好意思说这样的便宜话!父亲说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还冷冷地提起什么人,那一定是真正有影儿的事,母亲没听说完就急了,尖声叫出一个女人的名字来,指着父亲鼻子说,你不就盼着跟她破镜重圆吗?父亲跳起来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跟她什么时候是一块镜子?我倒的邪霉,竟跟你做成了一面镜子,而且是生满绿锈的铜镜,居然砸也砸不碎!母亲就高喊砸呀砸呀砸呀,父亲就会用下巴指指呆立一旁的他,说你知不知羞?当着孩子!母亲就哭起来,赌气说我脸也不要了,这日子别过了……他目睹这样的场景多了,也就不再惊悚无措,甚至于,当他在大学宿舍的铺位上,静夜里回忆起这些,竟然憬悟出,那就是他父母谈情说爱的方式……是的,比如上面那样的一场对话的最后结果,并不是双双走向办理离婚的机构,而是母亲叹口气说,今天讲好晚上做条红烧鱼的,却到现在还没走出门去买,那卖鱼的汪胖子鱼档上,怕是只剩下瘪眼睛的死鱼了!说着提起篮子亲自去买鱼,而父亲呢,也就找出蒜头,平心静气地坐在厨房间剥蒜,还哼起了一首他听起来很觉新奇的歌子:〃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毛主席来到咱农庄,千家万户齐欢唱啊,好像春雷响四方……〃那旋律极其婉转优美,为什么现在电视里从不演播这首老歌?……
是的,菩城有这样的歌声,从前,是年轻的生命大声地合唱,现在,是一个奔向花甲的老人,剥蒜时不经意地哼唱……雨霏,在雨霏里,菩城的歌如生命,缕缕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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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城雨霏(3)
几乎每天要吵几场的父母,在培养他上大学这个问题上,却从来没有吵过。现在马上要领取学士证书,他写信回去告诉他们,他正在积极求职,争取在京城发展;父母却不仅来信,甚至还把长途电话打到他们宿舍楼,光是接电话的人去找他,找到他,他提起听筒,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但一贯精打细算的父母却舍得那样地打长途电话,为的是告诉他,他应该考研,他们会一直支持他取得博士学位,每月该贴补他多少钱,都承担得起!还告诉他,已经跟颜老伉俪都通过话,也都支持他们的想法,不要急着进入打工族,能多学点东西该有多好!父母在电话那边你抢一嘴我抢一嘴,他心里计算着这电话费怕快要一百块了,也就不再解释,胡乱地连连回应说好好好是是是……
来京城入学,父亲写了封给颜老的信,其实父亲跟颜老同年,谁尊父亲为老呢?颜老之称却流行好几年了,大概是从获得了那个了不起的头衔以后吧,先从他所在那个机构叫开,蔓延到社会,以及派克那样的记者的笔下,所以父亲也就称他颜老,颜老曾经觉得刺耳吗?不知道,反正当他拿着父亲的信,闯到颜老家里时,颜老只是高兴,还有师母,他们热情地接纳了他,颜老甚至还眼角噙着泪花,回忆起跟父亲在胡同里逮萤火虫的事儿,说是没想到后来失去联系几十年,让这么大个儿子又来挂上了钩!颜老也确实该被叫做颜老,他的容貌可以形容为鹤发童颜,不像父亲,远远看去,剃光的秃头闪闪发亮,身体也不发福,倒像个刚退役的足球运动员。
头一回去颜老家,就见到了鹃,他以为那是颜老的孙女儿,颜老却介绍说是女儿,一对属相,鹃竟比他大一岁!但在他眼里,鹃就是妹妹,而且是小妹妹。鹃的声音娇滴滴的,笑起来头总往一边歪,无缘无故总在害臊。就连这天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哭声,也活像是小姑娘嘴里发出来的。
开头,是每个月去一次,后来几乎每个周末都去。唉唉,那是多么温煦的一个港湾。跟颜老,可称结为忘年交了。
每回,他在颜老的书房里逗留的时间最久。听颜老闲聊真是人生难得的精神宴飨。咳唾皆为珠玉,七穿八达美不胜收。往往,开始的时候,颜师母也在书房,静静地坐在一边,用粗大的棒针织毛活,多半是织毛线帽,织出来送亲友邻居,光给他就织了两顶;颜老跟他对话时,师母微笑地听着,偶尔插进一句评议,一声感叹,一点补充,一个问题……后来,总是无声无息地消失,那是去跟小时工凤妹一起,准备晚饭去了,而在他和颜老谈兴仍浓时,书房门会被轻轻地打开,鹃探进头来,倒好像她是个客人,怯生生地说:〃可以打断你们一下吗?……开饭了。〃 是从哪一回起,他才和鹃有了第一次正式的单独接触?大概是某一个周末,他去了,鹃开的门,告诉他爸爸妈妈都出去了,是某国大使馆的科技文化参赞宴请,他说,啊,那么我就不进去了,鹃说,对,你别进来了,不过,你等等,我也正想出去走走,我们一起走到大街上,好吗?
他们就一起走出那个楼区,走到大街。到了街口,两个人站住,互相望,他的眼光停留在鹃脸上足有两分钟,鹃却瞥了他两秒就歪过头去,颧骨上泛出樱桃红。他说再见。鹃也说再见。可谁都没马上挪动。他问鹃去哪儿?鹃说还没想好。鹃问他去哪儿?他也说没想好。两个人就都笑了。后来他们进了附近一个公园,那里头有个围着竹篱、摆着农村石碾的露天茶座,他们就到里头坐下来,聊天。不记得都聊了些什么。也没坐多久。鹃坚持要付账,说自己已经工作,挣工薪了。他说尊重女权吧。鹃听了笑得很开心。
有回母亲来电话,居然提到了鹃,而且露骨地表示,他若能娶到鹃该有多好!鼓励他作为男青年应该主动追求,女青年即使心里头一万分愿意,多半也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少会主动表达什么。他心想难道父亲就是那么主动地追求过母亲吗?母亲曾经心里一万分愿意却装得若无其事吗?人在世上是多么好笑。他就笑对听筒那边的母亲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母亲生气了,质问:〃你骂谁?〃他就说骂自己。那回母亲的电话费花得最冤枉。但月底依然接到母亲填写的汇款单,金额比以往还多了五十块,附言里说:〃你可能会多些花销了,多给你五十,但节约仍是一个大原则。〃 渐渐地他和鹃有了更多的单独接触,而且是越来越亲密的接触。但那亲密的程度,至今也仅达于拉手散步而已。有一回派克私下里问他,跟鹃亲嘴时,鹃会不会用下唇撩他的上唇?他如聆今古奇谈,对派克正色道:〃你别忘了她有着怎样的家庭教养!〃派克乜斜着眼睛,嘴角打弯儿,不过毕竟唔了一声。
前些时和鹃单独在一起,他提起准备写小说。鹃说那可是个即将灭绝的行当。他说,对,逼近灭绝的东西,有着醉人的凄美。他那小说的题目叫菩城雨霏。这题目就很凄美,不是吗?鹃说你这么独特的美学思想怎么形成的?他说独特不到哪儿,其实,凄美说是颜老在书房闲聊时,不经意地道出来的。鹃就说,真羡慕你!他说你怎么羡慕我?应该是我羡慕你,你从小守在颜老膝下,该承接多少颜老的思想火花!鹃说你不知道,这几年里你从爸爸那里聆听到的,比我从小到现在所承接的,要多许多呢。我爸爸喜欢你,已胜过喜欢我了。鹃说爸爸也曾经是个文学发烧友,据说写过两本子诗,一大本小说,还是章回体的,可是后来退烧很彻底,那些东西都自己一把火烧掉了,全身心投入了现在做出骄人成绩的专业,据她所知,爸爸近十年来已经不读任何文学新作,书房里有几格书架上排满老人的文学书籍,但也很少翻动,她记忆里,只有《红楼梦》,还有一本薄薄的,西班牙阿索林的散文集,爸爸在静夜灯下品读过。鹃问他,如果菩城雨霏写了出来,会先给爸爸看吧?他说不,会先给她看,而且,可能根本不会给颜老看,闲聊时说说题目,道道构思罢了,怎敢真拿那种东西去占用颜老的宝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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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城雨霏(4)
怕司机弄不清颜老他们那座楼的位置,他就说,麻烦你开到那条街的银行,司机以为他是要进到银行里去,就问是不是要取外币存款,入股市炒B 股?不等他答话又说这些天有不少乘客搭他的车到这个银行,看来B 股要火起来!他说A 股B 股都一边去,他急着有别的事,请从银行门口右拐。但这天右拐不了,恰在拐进去的地方,又在挖沟,不知是又要埋什么管子或什么缆线。他付了车钱,跳下车,立即有人迎上来,低声问:〃您是进,还是出?〃还打出手势,大概是表示买汇和卖汇的不同比价。他绕开走,却又有人斜刺里冒出来,快速地告诉他倘若他的外币存款不符合所规定的日限,可以很方便地帮他解决问题,保证他顺利办妥B 股入市手续,而协理费只需付不多的人民币……他惊异于这些人开辟新生意之迅速之精明,倘若他闲来无事大可约上派克来此明查暗访一番,但此刻他耳朵里还潴留着鹃的哭声,并且牵动着他的心,一阵阵地有针刺般的惊悸,他就挥动手臂,游泳般地,逃离开那块是非之地,绕开挖开的沟渠,右拐进颜老住的那个楼区,直奔颜老所住的那座楼房而去。
颜老所住的那座扁长的四层楼在周遭高楼里显得很扎眼,不能以鹤立鸡群形容,倒无妨说是虎卧驼群,它是一座专家楼,每个门洞里只住八家人,每家都是双厅双卫,他去那里或离开那里的时候,常不免暗自喟叹:将来能成为这种公寓楼里的一个户主,吾愿足矣!尽管这社会上还有住得更神气的富商巨贾,单栋豪宅附带花园泳池,但比起颜老这样的住宅,总还缺乏一种清贵的雅气。
那楼前有几个孩子在绿地间的甬路上踩滑板车玩耍,欢笑声减轻了他心里往上蹿动的不祥之感。他进到颜老所在的二楼,按门铃,没人应答。楼上有位衣着鲜洁、面容修饰得非常仔细的老年妇女款步走了下来,显然是打算出门去,并非因为听到他的动静才特意下来观察。他和那位妇人对视后,不禁问:〃颜老他……?〃妇人蔼然道:〃不是去新加坡了吗?〃颜老出境活动就像一般人常去公园一样,他十多天没来,这样的情况不足为奇。〃怎么师母她……?〃这回他是自言自语,那妇人却主动告诉他:〃散步去了吧。〃妇人身影消失了,他还呆立在颜家门前,推敲鹃究竟为什么呼他,而且哭得那么伤心……
忽然兜里的BP 机嘟嘟响。取出一看,是派克留的号码。他没心思给派克回电话。他下楼转到有公用电话的地方,给鹃的机构打电话,居然一打就通了,鹃的同事说鹃请假走了,问去哪儿了?答回家了吧,问出什么事儿了?答不知道。他就顺便给派克挂个电话,派克劈头告诉他:〃颜师母去世了!我正发特稿呢……你怎么还不到医院来?〃他觉得天塌了一块下来,砸在头上肩上,又碎裂成无数锐利扎人的东西。天知道派克是怎么先于他得到这消息的!
派克从医院的那条长长的廊道尽头朝他跑过来,老远就大声问他:〃嘿,你记得颜老是怎么说的吗?〃……他根本不要听派克的问题,迎上去一把抓住派克衣袖,大声吼:〃她们呢?〃派克反问:〃你说谁?〃他抛开派克,朝里边跑去……乱作一团。鹃已经不哭了,但眼睛肿得像两枚美国布郎。一些人围着鹃,有医生和医院负责人,有颜老所属机构与颜师母所属单位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