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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塘的芦苇,早由半人高长到一人高了,苇梢子上冒出了雪白的穗子,一天一天由绿渐黄,微风吹过,苇叶子沙沙作响。
玉霖和往常一样,天没大亮便把牲口赶出去,趟着露水,边放牧边割草。一匹马驹儿忽然从苇丛里钻出跑到玉霖身边。水洼边一条消瘦如刀的母狼,见玉霖手里握着镰刀,先是装模作样地伸出舌头,像狗一样舔几口水,然后坐下来和他对视。
第二单元 残局(3)
它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里,透射出伺机攻击的渴望,那一瞬间,玉霖已经失去了知觉,头顶上迸出一缕轻微但极恐怖的声音,像是口吹足色银元发出的那种细微振颤的铮铮声。玉霖心想,这一定是魂魄被击出天灵盖的抨击声,好像自己的生命曾有过几秒钟的中断,那一刻,他已剩下了一个躯壳,一具虚空的肉身。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一匹健美的骒马嘶鸣着,斜刺里冲向母狼,老狼猝不及防被踢翻了两个筋斗,滚到了一边,眼睛里闪动着不甘心的寒光,恶狠狠地隐没在芦苇丛中。
那次遇险,把玉霖吓得病了一场。白四爷摸着玉霖滚烫的脑门儿,后怕地说:“牲口糟践就糟践了,可不能让那畜生伤着人,不然,我可怎么向你们家大人交待呀!”
从那天起,白四爷再没让玉霖单独到大甸子里去过……
18
白四爷大号白继业,人颂白善人。《易经》有云:积善人家,必有余庆。白家祖上以乐善好施传家,积攒下了几百垧好地、二十几间房宅和成群的骡马牲口,在吉林城还开设了几间规模不等的商号,不仅为子孙后代遗下了福泽,也积得了阴功。
东荒地白家原本不是原居土着,也是逃荒来到关外的山东人,到四爷这辈已经好几代了。白家祖居山西洪洞,也是洪洞大槐树的移民,明洪武末年迁徙山东。清同治二年,黄河沿岸的河南、山东两省又遇灾荒,这一年,遭灾的不仅仅是河南、山东,江苏、安徽、直隶等省也同样未能幸免,这场灾荒以山东尤为严重。
那一年春夏大旱引发蝗患,飞蝗所过之处,大片良田顿失绿意,蝗灾一直持续到夏收,天气骤变,淫雨连绵,导致黄河沿岸多处溃堤。颗粒无收的八百里黄泛区瘟疫肆虐、饿殍遍野,一片饥号啼寒,三万灾民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被迫踏上了逃荒之路。天地之间展现出一幅悲怆的《流离失所图》……
推车的,车上是一堆杂物和一个孩子,或是一个老人;担担儿的,一头担着孩子,一头担着杂物。独轮车轴瓦干涩的噪音,在苍天和大地之间吱扭着。孩子不哭不闹,神态木然得像饱经沧桑的老人;老人的白发染成土色,浑浊的目光凝视着远方,闪烁出童稚般的希冀。沿途不断有人倒下,以家庭为单位的逃难队伍不断解体,再自动组成新的群体。人们早已丧失了表达的功能,心死了,连路边的“倒卧”也不屑一顾,甚至跪在刚隆起的坟包前也只是无声地垂泪。灾民们把理想和信念都倾注在一双双血肉模糊的脚板上。大脑混沌、神情木然,但内心却充满着摆脱苦难的强烈欲望。一曲《闯关东》的歌谣,唱得这些背井离乡之人肝胆俱裂五内如焚:
出了山海关,
两眼泪涟涟。
今日离了家,
何日才得还。
白家的祖先白有功拖儿带女,夹杂在灾民的队伍里。
严冬来临,大地、山岭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官道上行人稀少,一股股雪尘被风扬起,在路面上打着旋儿。吉顺货栈的大掌柜乌大爷和车老板子赶着马车一路小跑着,细碎的马蹄之声在空寂的雪野里回响着,拉车的大灰骡子脖子上、背上都挂着一层白霜。
乌掌柜坐在带暖篷的马车里搓着手,可十根手指还是勾勾着,脚被冻得像猫咬的一样疼,他不住地跺着脚,牛皮欤B跺在厢板上如同擂鼓一般。他缩着脖子,隐隐约约听见路边有哭声,撩起棉帘寻声望去。
第二单元 残局(4)
气息奄奄的白有功倒在妻子白吴氏怀里,三个衣衫淡薄的孩子被冻得瑟瑟发抖,病猫似地哭着。两个行人抄着手,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家五口儿心生怜悯却束手无策。
乌掌柜忙叫老板子勒闸停车:“你麻溜儿过去看看,大雪咆天的,咋躺野地上了?”
车老板子穿着光板儿老羊皮袄,冲着身后的小窗户,大声道:“看不看还不是那么回事,不是饿的就是病的。”乌掌柜说:“那还不快停车,等啥呢?”车老板子说:“我说掌柜的,您就甭管这些闲事儿啦,咱们还是赶路吧!再耽误耽误城门一关,恐怕连咱俩也回不去家了……咱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地过夜吧?”
乌掌柜没理他,自己跳下车。车老板子忙勒住车闸在后面喊:“掌柜的,这样的事多啦,您管得过来吗?”见掌柜的头也不回,也一遛小跑儿着跟了过去。
干瘦高挑个头儿的行人甲:“怕是不中了……你看看他,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都。”他不停地磕打着冻僵的脚后跟,好像这样也能增加一些热量。
黑矮个儿的行人乙:“哪来这么多逃荒儿的呢?这些个山东人也真是的,老往外跑啥呀,消停在家待着多好!”他没忘用棉袄袖子蹭一下流出来的清鼻涕。
行人甲哈着雾气,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但凡有点活路,谁愿意撇家舍业跑到关外来遭这份儿洋罪!”
行人乙嘴里也不住地哈出白雾:“说的也是。这老天爷可是真不睁眼啊!这不是存心不让穷人活么!”
行人甲说:“哎!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可哪才是他们安身立命之处呢?这冰天雪地的,还不䞍等着冻死吗?”
白吴氏听见有人说话,像是遇见了救星,拽住那个稍大点儿的孩子:“跪下,都跪下!快给两位大爷磕头!”又哀告那两个行人,“求二位大爷行行好,收留下俺这仨孩子吧,只当是您家里多养只小猫儿小狗儿,赏碗刷锅水就行。住猪圈睡狗窝,只要不冻死饿死……俺和他爹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几个孩子听话的跪倒在地,那两个行人顿时慌了手脚。“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呀!”行人乙连说了好几个使不得,又慌忙去拉跪在雪地上的几个孩子,可拉起来这个那个又跪下了,急得他直抖擞手不知该如何是好:“实不相瞒呀大嫂,不是我徐老六心地不善良,我有心收留你们,可我家也不富裕,也正愁吃了上顿没下顿呢。”见行人甲连连往后退,像是拉开要跑的架势,犹犹豫豫也抽身要走,恰在这时看见乌掌柜朝这边奔来,忙又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孩子。
乌掌柜来到近前曲下身子,见白有功呼吸微弱,用手试了试体温,热的烫手。急忙命车老板子:“快快快,快搭到车上去!”
车老板皱着眉头,嘟囔着:“我说东家,管这闲事干啥?您看看这一道儿,新起了多少没主的坟茔。这种事儿,咱管不过来呀!”
乌掌柜脱下羊羔儿皮氅,裹住最小的孩子,车老板子的话,终于把他惹怒了:“你是狼奶大的还是狗奶大的,还有没有点人味儿,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善良!……再说这种丧良心的话,当心我抽你。快点儿!”
听见掌柜的叱骂车老板子,两个行人羞愧得无地自容,赶紧上前帮忙把白有功弄上车,随后,白吴氏和孩子也都上了马车。车老板子蹿上大车前耳板子,一甩鞭子,清脆的鞭声在寒风中炸响,马车飞奔而去。望着远去的马车,两个行人这才松了口气:“这家子,遇到好人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单元 残局(5)
天阴成了铅色,天地之间混沌成一片,更冷了。
马车从迎恩门入城,穿过城门楼一刻也不敢停留,径直赶进吉顺货栈后院。
吉顺货栈是关东特有的那种山货贸易行,一溜五间正房前有院后有库,临街悬着一块“吉顺山货庄”的门招。吉顺货栈是东荒地乌家设在吉林城的商号,顺字号是最早开张的店铺。乌家的买卖店铺在奉天、山海关和天津都设有分号。
货栈刚刚收了一批山货,有各种珍稀的貂鼠皮子、山参,更多的是马尾儿猪鬃、羊皮、生牛皮和干货。验货过秤结账,二掌柜的刚把送货的打发走,正领着几个伙计往仓库里搬运货物,听见马车响,忙和一个伙计跑出来查看。
没等马车停稳,乌掌柜已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叫刚出来的那个伙计把白有功从车上背下来,一边跟着小跑儿一边回头吩咐二掌柜去请郎中吕先生:“直接背到伙房,伙房的炕热乎。快,拿热水来……再煮碗热汤面,多放葱姜。”
这个年纪不大的伙计,将白有功放到伙房炕上,伙夫提着茶壶进来:“先给他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我这就升火和面去。”
乌掌柜接过粗瓷碗,亲自给白有功喂水。须臾,白有功苏醒过来,眼皮动了动,可还是没有睁开的力气。工夫不大,伙夫端着半瓦盆热腾腾的面条进来。乌掌柜问:“锅里还有吗?”
伙夫把瓦盆放在炕上,用筷子往碗里挑着面条儿说:“干的都盛来了,锅里还剩下点儿汤汤水水的,可那也不顶饿呀!”
乌掌柜说:“不顶饿也都盛来,趁热都给他们吃点儿,总比肚子里没食儿强。”又对身边的小伙计说:“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傻愣着干啥?快去叫个人,把西院的客房收拾出来,把炕烧上,好安顿他们歇着。”小伙计挠着后脑勺,面露难色:“掌柜的,你咋忘了,那院子已经有几年不住人了。”乌掌柜横愣了他一眼:“不用你提醒。让你去,你就麻溜儿去!你像磨道上的蒙眼儿驴,瞎绕哄啥?一步二寸的,踩蚂蚁蛋呢?”小伙计说:“可是……可是,老太爷吩咐过了,那院往后不让住人啦!”乌掌柜唬着脸,说:“可是啥?那你说,让他们一家子上哪住去?你想让他们去住露天地吗?”见小伙计还在愣神儿,乌掌柜大怒:“还站着等啥?等着领赏呐?”小伙计见掌柜的脸黑得吓人,一溜烟儿逃了……
19
和吉顺货栈相隔两条街,一家“世一堂”药铺吕先生坐堂。世一堂药铺是道光七年由举人张尊联合闯关东的山东中医吕家,山西伍家、刘家共同筹资创建的,主要以加工人参、鹿茸为主,尤以鹿角胶、爱国神丹和熊油虎骨膏最为有名。世一堂的门檐之上,高悬着吉林驻守使常顺将军题写的“悬壶济世”的匾额,门两侧是举人张广尧的题字,左为:地道药材,货真价实;右为:继天立极,童叟无欺。世一堂不仅药品齐全、纯正地道,从药铺开张那天起就设有有名望的坐堂医给病人开方诊病,素有“关里有同仁堂,关外有世一堂”之说。
坐堂郎中吕先生是山东吕家嫡传后人。吕先生中西兼修的医术很有名,对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和《黄帝内经》都颇有研究,尤其对内经中的“针经”部分造诣颇深。吕先生五十多岁,脸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一条黑如墨染油亮的辫子,如同打了一层腊垂在背后。。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单元 残局(6)
吕先生往诊看病,从来不管门楼儿高矮更不因人废诊,商号财东家用轿车拉他他去,市井穷人牵一头毛驴或套一张爬犁接他他也去,连毛驴爬犁也没有的人家请他,他就步行着去。有钱人给他封金赏银他照收不拒,没钱人家给几个小钱儿他也坦然装入衣兜,穷得一时拿不出钱的人家他不逼不要,甚至连问也不问,任就诊者手头宽裕的时候给他送来。
吕先生坐在那张用生漆漆得黑乌锃亮的椅子上,话语不多倒也不怠慢焦急如焚的患者,他永远都是镇定自若成竹在胸的样子,看好病是这副模样,看不好也是这副模样,看死了人仍是这副模样,他给患者以及比患者更焦虑的家属的印象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看好了病,那是因为他的医术超群,此病不在话下,因而不值得称颂。看不好病或看死了人,那是你不幸患上了绝症而不是吕先生医术平庸,那副模样使患者和家属坚信,即使再换一百个郎中,即使药王转世也是无可奈何。
吕先生随二掌柜来到吉顺货栈,看见躺在炕上昏昏如死的白有功不动声色地把了脉,又捏了捏病人的肚子。乌掌柜问:“您看,这人还能有救吗?”吕先生轻轻“嗯”了声,说:“没大病!冻饿而至!”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