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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双手擎着酒盅儿:“快别这么说。你帮着我们白家里里外外的操持着,临了连个家都没成上。七哥呀,一晃儿你我都老啦!能干啥不能干啥也没人攀你,你就别老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头了……你尽管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干的,决不让你喝稀的!过年啦,来,咱老哥儿俩把这盅儿辞旧迎新的酒喝喽?!”
关七爷顿觉心头一热,把酒盅儿举过头顶,和四爷轻轻碰了一下:“好,喝了它,辞旧迎新!”仰脖将酒喝了。四爷敬完酒,五爷白继臣也说了一段感人肺腑的话语来向他敬酒,说得关七爷心里暖融融眼里潮乎乎的。
喝了五爷敬的酒,关七爷便有些醉了,放下酒盅儿半晌没出声,后来竟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厅里顿时没了声音,喝酒的、夹菜的面面相觑都扭头看他。四爷见他哭了慌忙站起来,探过身去关切地问:“七哥,有啥难处吗?还是哪旮旯不舒服啦?”
关七爷哭得像个孩子,满脸是泪语无伦次地说:“都不是啊!人老啦,不中用啦,工钱还照旧……东家不嫌弃我,还……还都给我敬酒……还给我置办新衣裳……呜呜呜……”谁都没想到,这么点儿酒把他醉成这样,逗得大家东倒西歪哈哈大笑起来。
大人这边,让关七爷这么一弄已经够热闹了,少爷小姐那边更是吵闹得不可开交。年纪尚小的,嫌筷子不好使,干脆跪在椅子上换了羹匙,几个年岁稍微大点的,仿照大人的样儿相互碰杯敬酒,面红耳赤撒起酒疯,哭的笑的乱作一团,也有不管这些扔下杯碗,拉拉扯扯嚷嚷着到屋外去放炮仗烟花的。
四爷的酒量也不大,几盅儿烧酒下肚,白脸曹操变成了红脸关公。看着眼前的景象,四爷不禁热泪满腮,握住戴延年的手,情绪昂扬起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兄弟,你看好喽,这便是有家业的好处……红火!”
戴延年也受到了感染,说:“白家的日子过得红火,是白家祖宗积德,四爷治家有方。来,让我再敬哥哥一杯!”四爷抹了一把眼泪,有些难为情:“你还不知道我的酒量吗?再喝恐怕连北都找不着了,耽误了接神,祖宗会怪罪。”戴延年故意逗他,打趣道:“不是早都不供了吗?”
四爷眨眨眼睛,认真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早都不供了,可到啥时老祖宗不能丢!”戴延年窃笑,在场的人也都笑起来。
接神的时辰到了,白府宅院大门洞开,庭院深深灯火通明,西北风把宅院里的阵阵喧哗送出老远。白家老少齐聚在庭院里,大人们袖着手静静地立着,孩子们蹦跳欢闹着,男孩子淘气,专把点燃的鞭炮往女孩子身边扔,惹得满院乱跑着追打……白二爷夹着烧纸,来到十字路口,在雪地上划了一个圆圈儿,又在圆圈儿内划上一个十字。点着烧纸用木棍拨拉着,说:“列位祖宗先人,家里都预备好啦,我来迎请你们回家过年啦!”待火焰熄灭,头也不会引领着众先人回家过年…… 。。
第二单元 残局(28)
除夕之夜,平时的洋油吊灯换成了两盏汽灯照得满堂生辉,屋里摆着缓好的冻秋梨和冻柿子,小笸箩里装着核桃、瓜子、花生、大枣、松子之类的干果吃食,供守岁的大人孩子享用,当接神的男人进屋时,八仙桌上的自鸣座钟准时敲响了十二声。随着如同从天国里传来的美妙的钟声,人们的心中如同这宽敞的大厅一样豁亮起来,座钟两旁的景泰蓝花瓶连同插在上面的孔雀翎和鸡毛掸子都折射着辞旧迎新的喜庆光芒。
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四爷净手漱口,挽起袖口儿站到祭桌前,等待第三次撤换供品……黄氏夫人将五碗荤素搭配好的供菜和五碗白米饭、五双乌木筷子摆放在供案上,然后把一只紫铜长嘴儿酒壶用托盘端到四爷面前。四爷捧着滚烫的酒壶,给蓝花酒盅逐个斟满清亮的烧酒,酒盅里旋转着微小的泡沫,又点燃了捻紫香,先敬灶王,又敬门神、天地,再拜:
“承蒙宽仁厚德的祖宗保佑,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求老祖宗保佑全家平平安安、旺旺兴兴的!”他又拈起一炷香来,当空遥拜:“求苍天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求各路神明保佑早息战事,天下太平!”随后,率领全族人按辈分男女行三跪三献礼。
26
正月,是欢乐喜庆的代名词,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庄稼人,从初一开始便一反常态:平日俭省,现在挥霍;平日勤劳,现在懒散;平日肮脏,现在洁净;平日粗野,现在文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你来我往见面热情地打着招呼,互道声声吉祥;辈分小的见老的磕头如鸡鹐碎米,老的给小的解囊掏钱言称压岁丝毫都不吝啬。随便是什么人家,屋里干净,院子干净,就连墙角旮旯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门有门联,窗有窗花儿,祖宗板上供奉祖宗牌位香烟缭绕……这是沿袭了几百年的定式,就连乌白两家轮番请乡亲听戏,也是多少年遗传下来的规矩……这是民间的乐,是人伦的乐,是天地间最广大、最纯净的大喜大乐!
原本该轮到乌家坐庄请戏班子唱戏,却因为白家有喜事,今年就再由白府搭台。
早在一进腊月,白四爷便筹划好了,从初三到初五请唱蹦蹦的连唱三天大戏,由梅先生预先到南腰屋定下了头牌戏班子,本屯和临村的秧歌队进宅子拜年再临时招待,放上几挂响鞭炮仗再包个红包,图的是个喜庆热闹。
戏码子都是梅先生与班主预先敲定的,挑选出大家耳熟能详老少爷们爱听甚至会唱的曲目,诸如《猪八戒背媳妇》、《燕青卖线》、《杨八姐游春》、《小住家》、《傻柱子接妻》这些喜闹剧,还商定了用《大拜年》作压轴戏……戏台要高过往年半尺,这些都是按照四爷的吩咐并与乌家商议过的,乌家表示积极支持也明白四爷的心思,一来是四爷中年得子,二来是为了戴延年和白继臣回家过年,这些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东荒地应该跟白家分享这份快乐。
关东过年热闹多,高跷、旱船、大秧歌。初一初二头两天,戴延年兴致勃勃地陪着四爷喝酒聊天,招待拜年的秧歌队。爱逞强的小伙子有了显摆的机会,见秧歌扭起来纷纷加入进去,像滚雪球似的人愈聚愈多。
扭秧歌的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腿上绑着高跷,老鞑子开道,跑旱船的东飘西飘,有扮青蛇白蛇的,有扮小老妈儿和客大爷的。白五爷除去军装脸上抹着锅底灰,反穿着一件破皮袄扮了个傻柱子,斜背着一串铜铃在队伍里穿来穿去,关七爷扮成锔大缸里的王大娘,手里拿着大烟袋,耳边挂两只红辣椒,脸上画着麻子,走在秧歌队最后,走一步扭一扭,嘴里还叨唠其咕地不知说些啥,逗得看热闹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
第二单元 残局(29)
关七爷和白五爷踩着锣鼓点儿,故意在四爷和戴延年跟前做着各种逗人发笑的动作,四爷高兴,对梅先生说了声“赏!”梅先生把赏钱放在铜锣里,捧锣的小伙子扯开尖细的嗓子高喊:“东家赏喽……”鞭炮劈劈啪啪响起来,“二踢脚”在空中炸开朵朵白色的雾花。锣鼓喧天,大秧歌扭得更欢更浪,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愈加热烈起来,直到秧歌队敲打着扭跳着去了乌家,白家的大人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宅院,孩子们则继续跟着欢乐的人群撒欢儿奔跑……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儿”。正月初五之前诸多禁忌,过了年禧才不再禁讳,按照习惯旧例这日要吃饺子,吉林叫“煮饽饽”,妇女们也不再忌门,可以互相走访拜年,新出嫁的闺女不能看见娘家三十儿晚上的灯,只能眼巴巴地等到这一天归宁……破五儿除了破除诸多禁忌之外,主要是“送穷土”、迎财神、开市贸易。
破五儿的酒桌上,戴延年多贪了几杯。虽说在关里关外闯荡了这些年,酒量却没多大长进,在这个问题上他宁肯当逃兵,宁肯叫白继臣取笑,更何况这高粱烧子十分烈性,喝到嘴里辛辣,咽下去就更不得了,整条食道火辣辣地发烫,被继臣强劝几杯之后,戴延年感到头重脚轻,身子好像飘忽起来。离席前,他对四爷说:“今天可真有点儿超量了,恐怕不能去听戏了。”
四爷有些为难,半真半假地数落起继臣:“小五子,你瞅瞅你干的好事,有你这样当副官的吗?不保护官长不说,还硬逼着官长喝酒。这下好了,你在家伺候吧!”
戴延年忙摆手说:“不要紧的,谁也不用管我。待会儿我就去睡,等你们回来好唠嗑儿。”
白继臣爱凑热闹,听了这话只管嘿嘿笑。四爷说:“也好,那你就先麻耷一会儿,等我回来……要搁往常,我也不去了就在家陪你,可今儿个是最后一天,末了我得给大伙儿拜个晚年……今晚黑儿还邀了乌家大掌柜,我若不去恐怕不妥呀。”
白四爷是出了名的好戏,南腰屋戏班白家已不知请过几次了。白四爷一身锦袍坐在台下,身边坐着梅先生,二爷、三爷、五爷,还有乌家大掌柜的乌常懋以及乌白两府的家眷,众女眷见面更显得异常亲热,互道着吉祥发财的拜年嗑儿。
戏台之上被汽灯照耀得灿若白昼,台柱子上贴着“金榜题名虚富贵,洞房花烛假夫妻”的对联,横批写着“人生如戏”,才子佳人的*故事,被西北风尽情地向四周播洒。南腰屋戏班的台柱子“白菜心儿”天生的女人嗓音特富魅力,如今虽然不年轻了却依旧拿腔拿调儿地演绎着她的看家曲目,尤其是《卖线》中路途上夸景夸相的唱腔不断引来一阵阵喝彩,观众的叫好之声鼓舞着演员的情绪,他唱得就更加卖力气了。当唱到燕青乔扮成货郎下山打探军情,被任宝童妹妹任秀英相中,与燕青*遭到拒绝时,白菜心儿忽然假借任秀英骂燕青的唱词,拿打板儿的琴师寻起开心来:
你妈生你在大河沿儿(呀),
养了你这么个二不愣噔傻相公(啊那乎嗨)。
这句脏口儿再度逗引来台下一阵哄笑,坐在台侧正在聚精会神打节奏的琴师,开始没留神白菜心儿在骂他,见其他琴师都瞅他乐才恍然明白过来,反应也很快,故作生气状将竹板扔到台中间:“这牲口八道的玩意儿,老了老了不学好,怎么骂起你亲爹来了?”二人的对骂,乐得台下前仰后合。
第二单元 残局(30)
27
夜静星稀,鼓乐之声穿墙渡雪传进了戴延年的耳鼓。他和衣躺在炕头儿上,胃里直翻腾,太阳穴一鼓一鼓的,他懒怠想象舞台上风情万种的快乐景象,不知不觉又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下有些烫得慌,爬起来喝了一口凉茶,胃里好像舒服了许多。香堂里烟缭绕,烛光闪耀,他的目光穿过敞开的屋门,望着香案上的烛火家谱发起呆来。
房门开了又关上了,戴延年以为进来人了,定睛看看却又没有人进来。蜡台上的烛火被风吹得不住地斜歪,像要熄灭的样子,转眼又恢复了常态,家谱还在摇晃,画像也像是动起来,他定了定心神,确信是眼睛花了,紧张的心情才渐渐松弛下来。他一时似乎是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直勾勾望着供桌。野狗的吠叫时有时无,白菜心儿的唱腔也时断时续像在给狗叫伴唱,渐渐地,他的眼皮粘连,身子轻飘飘从炕上爬起来……
四周是一片可怕的寂静。硝烟尚未散尽,戴延年提着一口军刀孤零零地站在一片尸体中间,他的那匹战马无声地站立于他的身边……又恍惚自己是站在白府的堂屋里,一盏孤灯在烟雾里突突闪着瓦蓝的光亮,一缕青烟从供桌下面升起,转眼幻化成一个古怪的东西,原地转了一圈儿之后,敏捷地跳上供桌,从口中取出一物放在香炉里,躬身拜了三拜,复向屋外溜去……
戴延年激灵一下猛然醒转过来,发现右手压住了胸口,脑门上全是汗。他从来不相信梦,喜欢的梦和不喜欢的梦他都不信,可是,这个梦却让他感到很蹊跷,心想,可能是这些日子累了才做了这样稀奇古怪的梦,梦中那些幽怨的眼神和满是血污似是而非的脸,让他感到不寒而栗,再往深处想总觉得这个梦有些不对劲儿。愣怔了半晌,他索性按照梦境所见,蹑足滑下炕去来到香案前仔细查看,不想却看到香炉中有一颗圆圆的像是黄豆粒儿样的东西。他把它捏在指间,看不出什么奥妙,放在鼻子下面,一缕奇香倏然令他心旗飘摇汗毛孔大开,不由得精神萎靡起来,他强打精神,将那物揣进贴身的口袋里推门来到院子里。
戴延年迎着灯笼发出的红光朝夜空里望去,只见夜空中稀稀落落飘洒的清雪清晰透彻,薄薄的一层反射出点点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