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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陪着王福橖到宽城子福顺班妓院,与踩盘子的扣子接完捻子,把“插旗”的兄弟打发走,哥儿两个要了几样儿菜喝起酒来。
福顺班里一片歌舞升平,胭脂伴着酒气,人肉伴着美食,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王福橖和二龙都已微微有了几分醉意,雅间外,传来一个女子唱唱儿的声音,王福橖仔细听去,唱的是《断桥》:
五月(那个)端阳(呀);
你把雄黄酒里下了毒。
酒醉后现原形吓死官人归阴路险些吓死奴;
舍命斗胆搭救夫主。
战白鹤取灵芝搭救官人还阳路;
病好你却疑狐。
终日犯踌躇;
说我是妖怪不进我的屋。
……
王福橖微闭双眼沉浸在凄婉的《断桥》里,咕哝了一句:“这小嗓门儿,还真挺脆生儿……”过了许久,才发觉唱儿没了,坐在他对面的二龙端着酒杯看见他发呆,凑过来问:“大哥,咋的了你?”见王福橖没反应,轻轻推了他一下,王福橖瓷愣着眼睛看二龙,像是从梦中醒来:“嗯?啊!唱完啦?”二龙问:“你要爱听,咱也找个唱唱儿的来,给大哥助助酒兴?”王福橖说:“行啊,你就把外面那个唱唱儿的招呼进来,我听听。”
片刻,一个身着华服的艳丽姑娘跟着二龙走进雅间,正是张素贞,她向王福橖微微施礼:“这位大爷,翠喜儿给您请安啦。听那位爷说您要听曲儿,不知大爷要听哪段儿呀?”
王福橖说:“哪段儿都不听了,我听见你在外边唱的时候不短了,我叫你来,就是想让你歇歇。你就坐下跟我们哥儿俩唠唠嗑儿吧!”
张素贞鞠躬称谢,坐在下处,二龙知趣儿地退了出去。
借着酒劲,王福橖说:“你往后别再接客了。”张素贞问:“不接客吃啥呀?”王福橖说:“我娶你。”张素贞微微一笑:“大爷,你醉了。”王福橖说:“是喝了点酒,可话算数。”张素贞站起身来回手把门插上,拉住王福橖的手说:“来,翠喜有话跟大爷说。”张素贞缓缓脱去外面的裙衫,只剩下一层薄纱。王福橖眼一瞪:“你这是干啥?”
张素贞伤感地说:“不管才刚儿大爷那番话是真是假,我听着感激。今儿个翠喜儿破个例,只收点茶水钱,让大爷从头到脚彻底尽兴……”王福橖脸一沉,站起来,说:“胡闹,快把衣裳给我穿上!”张素贞顿时慌了:“我哪点儿做得不好,让大爷不开心了么?”王福橖正色道:“翠喜姑娘,别看我们哥儿俩进窑子,可不是为嫖女人。我这人不会逢场作戏,才刚儿的话也不是酒话。我这就找老鸨子说去,我要给你赎身。但你要给我记住,从今儿个起你不许再接客了!”
王福橖抬脚走了,张素贞愣在屋里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工夫不大,小金宝兴高采烈地进了屋,说:“我的好闺女呀,你可遇上贵人啦!快看呐,这是才刚儿那位大爷留下的钢洋。临走,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接客儿了。”说完,“哗啦”一声将一个布口袋放在桌上。张素贞顿时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第一单元 荒年(13)
半年后,王福橖又来到福顺班,这次,他没像往常那样在张素贞房里久待,只点了一卯便下楼找小金宝去了。
王福橖坐在花厅里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小金宝的人影儿。正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只见她和几个粉团似的女人,如同众星捧月簇拥着一个留着仁丹胡穿黑马褂的日本嫖客从楼梯上走下来,娇滴滴、嗲声嗲气的献媚之声不绝于耳,王福橖不禁皱紧了眉头。
小金宝送走日本嫖客,假意刚看见王福橖,扭着水桶腰,拿腔作调儿假作热情:“哎哟哟,我的大爷呀,好些日子不见了,您老啥时候来的?”王福橖冷冷地说:“有一会儿了。”小金宝说:“真是慢待了您这位财神爷了。咋不上楼找翠喜姑娘,一个人坐这发呆干啥呀?”王福橖避开她搭过来的胖手,说:“我这趟来是要接翠喜姑娘出去的。你麻溜儿叫人帮她拾掇拾掇,车在院门口等着呢!”
小金宝悻悻地把手收回来,一挥手帕,说:“接走可不行,我这正缺人手呢。再说了,您也知道这出外条子的规矩。您接她出去,总得有个说法吧?这官条子不官条子,私条子不私条子的……”王福橖说:“什么官条子私条子的,你少跟我整那些没用的,我今儿个是给她赎身来的。钱,我带来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放在小金宝面前,指着红红绿绿的钱帖说:“不多不少,两万吊,你过过亮子(过目)吧!”
小金宝没想到王福橖会动真格儿的,心里很不自在,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年头,难得大爷这么重情重义。不过……”王福橖追问道:“不过什么?”小金宝说:“两万少点儿!”王福橖说:“那你说个数吧!”小金宝伸出巴掌,又一翻:“十万!拿十万吊,我这就给她置办嫁妆,打发她出门子!”
当时,现大洋与官帖的比价大概为1:180,十万吊官帖折合大洋可是一千多块呀。王福橖当下看明白了,这老鸨子是想敲他的竹杠,半开玩笑地说:“这倒好,你成劫道的了。你这不是成心要抢我的营生吗?……嗳,能不能抬抬手,多少让让!”小金宝把脸子一撂,把布包朝王福橖跟前一推“哼”了声:“大白天的,你怎么跟我说起梦话来了。你也不访听访听,满宽城子能找出一个跟我讨价还过价的人吗?有钱呢,你就多来几趟俺们欢迎……要是没钱,哼!”王福橖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强压住火气问道:“这么说,今天这个事儿咱俩是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啦?”小金宝抬眼瞅瞅他,把脸一扭没吱声。
见花厅里说碴了,嫖客们牌也不打了,花酒也不喝了,纷纷走出包间围拢过来看热闹。这些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巴不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才好呢,便有几个人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架秧子:
“怀揣这么俩骚钱儿,也敢想三想四,脸皮可真厚!”“就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啥(仁)人都有,嘁!”“嗨!你俩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们是人,人家也是人……你瞧瞧这小子的体格子多棒!这要是不隔三岔五放一炮,还不憋出个好歹来,你总不能让人家自个儿撸出来吧,啊?哈哈哈!”“阴天下雨不知道,有钱没钱还不知道吗?腰兜儿比脸都干净,还*逛窑子呢!”接着,响起一片嘲弄的坏笑。
屋里屋外黑压压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王福橖的脸着实有点挂不住了,牙齿咬的格格直响,猛地揪住一个咋呼得最欢的嫖客抡起拳头。这一拳力量很大,正打在这小子脸上,整个人纸糊的一样飞出老远,见王福橖打人,有几个嫖客撸胳膊挽袖子要伸手。 。 想看书来
第一单元 荒年(14)
王福橖把苫在桌子上的台布用力一扯,茶杯茶壶跌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一伸手从腰间扽出一把匕首,撸起裤腿在腿肚子上连皮带肉地割下一块,血淋淋地扔到桌子上:“臭老鸨,老子今儿个就要你一句痛快话……我这个面子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场面大乱,*尖叫着四散奔逃,龟奴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看热闹说风凉话甚至要动手的嫖客见此情景方知遇到了茬子,架起那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家伙连连往后退。王福橖这招儿江湖上在讲,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恐怕很难扛得住,只有小金宝仗着日本巡警撑腰,根本没把他这套把戏放在眼里。
小金宝不急不恼地说:“这世道,啥面子不面子的?面子又不能当钱花!凭您老这身份,犯不上跟我个娘们玩三青子。可话又说回来了,谁也别倚仗手里有几条破枪,就想砍我的摇钱树,他那是错翻了眼皮……您要是诚心给这婊子赎身我宾服您。您拿十万吊现钱来,还得看老娘乐意不乐意。您要有钱呢,趁老娘现在高兴麻溜儿掏出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让您马上把人领走。要是没钱,哼!您就趁早死了这个贼心,看哪凉快上哪待着去吧!”
王福橖被羞臊得耳根子都紫了,恼羞成怒伸手去掏插在脖子后面的滑膛手枪。久经阵仗的大茶壶阚老四歪斜的眼睛却贼尖,见势不妙忙上前拦在二人中间将他们隔开,捂住王福橖握枪的手劝解道:“呦呦呦,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大爷您消消气……三尺门里,三尺门外,您老也是咱这旮旯常客,有啥话好好说嘛,犯不上舞刀动枪的……各位三老四少,都散散吧,这没啥热闹好瞧的……翠仙!芳莺!你们两个死人呀,还在那傻愣着干啥?快不麻溜儿把大爷送翠喜儿屋去,让大爷歇着!”
阚老四从娘胎里带来的一对儿不往一面瞅的斜楞眼,看人的眼神儿总像是谁他都瞧不起。别看他斜么狗眼还歪歪着脖子却见多识广,做大茶壶那套溜须拍马、点头哈腰、看人下菜碟儿、狗眼看人低的手段也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开始,他没把王福橖当回事。妓院里争风吃醋打打闹闹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还没人敢在东洋人管辖的地界上过分撒野。开始,他没事人似的躲在一旁,嗑着瓜子、喝着茶水悠闲地看起了西洋景儿,猛然间,他看见脸色铁青的王福橖把手伸向脑后,吓得他猛一激灵,差点儿把茶杯扔了。他太清楚了,那些单帮儿胡子都习惯把短枪藏在后脖领子里,一旦把枪掏出来非出人命不可,他这才连忙跑过来打圆场儿。
宽城子被分成三块,南满铁路的北端是头道沟火车站,为南满铁路属地归日本人管辖,往北属于北满铁路,以二道沟为界归老毛子俄国人统治,在这两个“国中之国”的南面才是“中国界”。小金宝的妓院坐落在头道沟,受日本巡警保护,平时一般嫖客轻易不敢在福顺班造次,没想到今天遇到个色胆包天不要命的主顾。歪脖子阚老四见事情要闹大,赶忙唤过两个*将王福橖架上楼去。
自从王福橖下楼去找小金宝商量要为张素贞赎身,张素贞就一直悬着心,她知道这件事不会顺利,小金宝肯定要刁难王福橖。果不出所料,开始,小金宝在花厅里装疯卖傻,说着说着就不说人话了,听见她又是讥讽又是挖苦的话,气得张素贞恨不得一把火把妓院给烧了。后来听见楼下的尖叫声,知道王福橖跟人打起来了,她怕王福橖人单势孤,吃了龟奴打手们的亏,忙从柜膛里掏出王福橖送给她的那支驳壳枪,抄在手里就要冲下楼去助阵。她刚把鞋提上,还没等开门,听见阚老四喊人搀扶王福橖上楼,她赶忙把手枪塞进被垛里。 。。
第一单元 荒年(15)
张素贞从翠仙和芳莺手里接过王福橖,安顿他躺下。阚老四把专治刀枪红伤的金疮药交给张素贞,又好言安抚了几句,便和那两个妓女下楼劝导还在跳脚儿骂人的小金宝去了。
张素贞看着王福橖血肉模糊的大腿,带着哭腔说:“为了我,让你遭这么大罪,让我可怎么还你的人情啊!”王福橖苦笑了一下,说:“这点儿小伤算不得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张素贞说:“还不算什么呢,拉下这么大一块肉来……你也真下得去手。”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王福橖的裤腿:“要是疼得抗不了,你就叫吧!……大声叫!”张素贞擦去眼泪,从炕柜里拿出一瓶白酒,含了一口,“噗”地喷到伤口上,王福橖腮帮子一哆嗦,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子布满额头。张素贞心疼得直落泪:“忍不住你就大声叫出来,叫出来兴许就不那么疼了,别硬挺着。”她将红伤药撒在伤口上,撕开被单将伤口包扎起来。
包扎完伤口,张素贞给王福橖盖好被,探出头去见门外没人听声儿,关好屋门返身上炕盘腿坐在王福橖身边:“这些当老鸨子的都是一个德行……只认钱不认人。跟这种不是人的人打交道,好说好商量根本没用。”王福橖拿过酒瓶子喝了一口酒,骂道:“这骚壳子,属他妈滚刀肉的,软硬不吃……看来今儿个是一口咬生铁上了。”
张素贞说:“要想逼她就犯,只能智取不能强夺。”王福橖问:“你有啥好主意,说给我听听。”张素贞说:“我这个主意,就怕你下不去手。”王福橖“哼”了一声:“是她不仁在先,有啥下不去手的?你快说吧!”张素贞伏在王福橖耳边悄声嘀咕起来。王福橖闻听,把酒瓶子往炕沿上用力一蹾,一咬牙:“哼,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就等好吧!到时候,看这老苍才怎么央求大爷我。”言罢,王福橖喜不自禁地捧起张素贞的粉脸儿亲了一口,不想却碰到了伤处,疼得他“哎哟”了一声……
吉林北山的庙宇群落自明末便已具备相当规模了,据史料记载,北山庙会起自17世纪末清朝鼎盛时期,关帝庙、药王庙、玉皇阁三座大庙常年香烟缭绕,特别是每年阴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