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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棚里被爸爸安排得错落有致而又整齐干净。搭着几块板,把棚分割成几层楼面。最底下的一层,看起来最舒适,铺着草,草上还有几个草制的圈。那些草圈上的鸽子,大概就是爸爸说的在孵小鸽子。有的草圈里已经有了几只小鸽子,全身光光的露出肉体的粉红色,鼻子不成比例的大,贴在小脑袋上。那些在天空里潇洒翱翔的鸽子,原来小时候这么丑。
点点不明白胡明为什么喜欢看这些鸽子,问胡明:看够了吗?
胡明正数着鸽子的品种。点点家里的鸽子都很好,以前胡明只从书上看到图片,现在能这么近距离地看个够,他兴致勃勃,只“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点点:有什么好看的。这里真臭。快下去吧。
胡明仍然不回答。他兴趣广泛,这些平日里难以一见的动物,令他欣喜不已。
点点则感到枯燥,试图转移话题:胡明,听说你已经会做四位数乘法了?
胡明:嗯。
点点:你真行。
胡明终于说话了:行什么。很容易的。和二位数乘法一样。会乘法口诀,就会做。
点点还是觉得胡明很谦虚。她和同学们已经能背乘法口诀了,但从来没有做过四位数乘法。
点点:你还会做除法?
胡明:这些都很容易的。哎,我这会儿心情好,你别捣乱好不好。
胡明提起算术就烦。他似乎对一切感兴趣,可就是不喜欢数学。爸爸总是提前教他学数学。人家学加法,爸爸教他减法。人家学减法,爸爸已经教他乘除法了。在家里,胡明除了做作业,就是跟着爸爸学算术。爸爸说: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胡明越来越讨厌算术,真想对爸爸说,我不走天下,行不。可是他不敢说,不说,父亲的戒尺还常常落在他的手心里,先是错一题打一下,后来要求越来越严,现在是错一题打五下。
但胡明的算术成绩并不好。点点问:你为什么考试测验时不认真一些?
点点也不怎么喜欢算术,但她知道考试测验时很认真,学生手册上的成绩就会不错。
胡明:我不懂。
点点:不懂?
她匪夷所思,会做四位数乘除法,却不懂课堂里的简单算术。
胡明没说谎。上课的那些知识,他似曾相识,从不认真听,等做习题时,就似是而非了,他又不愿多动脑筋去想,所以有些应用题,他是真不懂。
胡明:不一样的。说了你也不懂。你看,这只鸽子最漂亮,你知道叫什么吗?
胡明把话题拉开去。点点凑前一步,听胡明讲故事般的介绍这些鸽子。不一会,就听得出神,不知不觉又向上跨了一步,两腿就全部脱离了梯子。梯子沿着墙慢慢滑落下去。等点点发现时,她整个人已经悬空,只有膝盖跪在鸽棚前窄窄的木沿上,双手拉着棚上的铁丝网。
点点微微侧过头看下去,下面是弹格路,铺着不规则的石头。那些石头很硬,有一次点点轻轻地跌了一下,就磕破了一块皮。如果摔下去……,点点不敢想。
“胡明”。点点颤抖着声音轻轻叫了一声。她害怕极了。
胡明一看,吓出一身冷汗。点点拉着的铁丝网已经锈蚀,稍用力就会破裂。她紧紧贴着鸽棚跪着,但那一块地方很狭,木板是深褐色的,看起来有年头了,看起来压不住太大的力,支撑不了多久。
胡明安慰道:没事没事,你用手抓住这里。
胡明移开右手,把地方空出来让点点抓住。他尽量不用太大的力量拉铁丝网,眼睛不时瞥着下面,希望有人经过。弄堂里很清静,好半天没人过往。胡明的膝盖先是疼,后是麻,再后来没了知觉。他想点点一定也是这样。很危险,仿佛能听到锈蚀的铁丝网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和“咚咚”的心跳声。胡明很冷静,人趴在棚壁上一动不动,目光却是在四处游离。终于,被他找到就在左边的墙上有一根水落管。胡明放心了,对点点说:你别动,坚持一会儿。我想办法下去救你。
点点要哭出来了,说:你当心点。
胡明:没事。
他小心地伸了左腿,往后,往下,活动了几下。随后又小心地收起,回到原处。又伸展右腿。来回几次之前,他确信知觉回来了,就伸长腿去勾那根落水管。
点点不敢看,但似乎很顺利。才几秒钟,胡明就在底下欢快地叫:下来吧。
点点这才敢回头,看到梯子已经稳稳地架在鸽棚边,胡明在下面扶着,一边仰头朝点点笑。
最后两级是跳下来的,一落地,点点忙不迭地谢胡明。胡明自豪地说:我是谁啊。
这次冒险很值。胡明连声说“灵感来了灵感来了”。他不写鸽子飞翔了,也不写四句八句的短诗了,他要写叙事诗,像写文章一样,题目就叫《鸽棚历险》。最后抒情,歌颂坚强、勇敢、友谊。他得意地对点点说:这叫立意新颖,别出心裁。
点点则从难看的雏鸽中,想到丑小鸭的故事。也写了一首诗交给余老师。
结果,胡明和点点两人的诗最好。大队部说,代表学校参加区比赛的人选就在这两首诗歌的作者中选,让余老师决定。
点点很想去。她原以为,会被余老师选中,这是毫无疑问的。这是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吊儿浪当、成绩平平的胡明代表得了吗?并且,点点越来越觉得余老师了解自己喜欢自己。比如,点点爱看书,余老师就把班级里唯一一张区少儿图书馆的图书卡给点点。点点不爱背课文,余老师从不在课堂上抽查她。
但这次没有。余老师考虑再三,决定让胡明参赛,还从学校教工图书馆借来几本诗集、诗歌欣赏之类的书,指导胡明看看学学。那几天,胡明特别安静,一直看余老师借给他的书,还不停地写新诗。
过了些日子,胡明从区里捧了个优秀奖回来,还奖到一本《红旗飘飘》。他爱不释手,看了又看。
点点很羡慕胡明。她还没有拿到过学校以外的任何奖状。
不爱运动的运动员
余老师把点点带到大礼堂,教练只瞥了一眼,说:不是她。
余老师:是她。
教练又仔细地看了看,肯定地说:不是。
余老师:怎么不是?
教练:就是不是。
说着,他转身要走。他很忙,大礼堂像个压扁的“回”字,中间的方块里放着五张乒乓桌,一并排开,每张桌前都有几个人在练球。外面一圈则挤满了来参加乒乓校队入选考试的学生。这些学生大多生性好动,挤在一起,你推我搡,大呼小叫,大礼堂里人声鼎沸,乱成一锅粥。教练又要忙考试,又要维持秩序,焦头烂额。
余老师拉住教练不让他走,说:我的学生,我推荐的。我知道,还是你知道?
教练:你们班学生已经来了。
教练边说,边往人群中张望。他看到于丽琴了,正要唤她过来,可一眨眼,她不见了。
教练姓黄,是点点的体育老师。教了点点这么些日子的体育,却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便断定点点不是学体育的料。于丽琴则不同,她生性好动,各类体育运动都喜欢,体育课上总在黄老师面前晃来晃去。虽说体育成绩并不出色,但黄老师还是蛮欣赏这个认真、积极、健康的学生。听说学校组建乒乓校队,黄老师当教练,于丽琴早就粘着黄老师要求过了。兴趣是成功的必要前提。看到她那么有兴趣,黄老师同意她参加考试。
于丽琴很高兴,觉得有教练的这句话,基本稳操胜券了,这会儿是来玩玩的。她一向哪有热闹,就爱往哪凑。看到余老师来了,有点慌张,赶紧躲进人群中。她是背着余老师来报名的,哪敢在余老师面前露面。
教练没找到于丽琴,回过头对余老师说:她不行。
余老师:为什么不行?
教练:我们是在挑选运动员。她看着就不像。
点点长得不算矮,但比较瘦,又文静,规规矩矩地站在余老师身后,小鸟依人的样子,确实不像运动员。
余老师反问:运动员是什么样子?
教练回答不出,就说:她会不会打乒乓。
余老师:不会。
教练:不会来干什么?
余老师:会了来干什么?
教练噎住了。
余老师振振有词地说:正因为不会,才来学,会了就到少体校,还到你这破地方来。
稍停了一下,又说:刚刚学过教育改革教育方针。毛主席怎么说的你忘了?毛主席说学生要德智体全面发展。这学生德智好,到你这儿来发展发展体育,你怎么就这么推三推四的。
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余老师说得有理有节,教练不便过分铁面无情,就说:进乒乓队要经过考试的。你看,报名参加乒乓队的人那么多,我答应你,对别人不公平。
余老师想想也是,说:行,考吧。我看着。
黄教练终于找到了于丽琴,让她站到乒乓桌的那一边,对余老师说:都是你们班的学生,只能进一人。谁赢谁进。这里是乒乓校队,不是你们班队,你们班只能进一个,很公平吧。
余老师看了看于丽琴,同意了。
点点有点胆怯,她连乒乓球板都没有握过。但不得已,只能上场。她看到过别人打乒乓。还到妈妈的单位在电视里看过第二十六届世兵赛。她学着运动员的样子,食指和拇指夹起乒乓板的柄,其余手指都藏在板后面。
于丽琴把球发过来了,球不急,点点把球板一挡,球稳稳地过去了。于丽琴慢悠悠又把球推了回来。一来二去了几回,余老师对黄教练说:我看也就半斤对八两嘛。
于丽琴性急,加大了力量,把球推到了网里去了。点点得分,信心大增。接着,她学着电视里运动员的样,高高地举起球板,用力压下去。这是抽球。可是却只有球板的边碰到球,球朝着场外的人群中径直飞去。大家都笑了起来。点点很沮丧,看着球拍,不知所措。余老师说:没关系,关羽都有败走麦城的时候。
教练朝点点看了一眼,似乎在重新认识她。
也许是点点的胆大妄为——运动不就是要胆大么——也许是余老师的帽子够大,反正,过了几天,余老师通知点点,她被乒乓队录取了,这时,点点已经把这事忘了。余老师批评道:你就这点不好,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你也要学着做你不喜欢做的事。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
直到这时,点点不喜欢乒乓,也不喜欢运动,她真想像那个乒乓球一样,自由自在地飞,飞走了就再也不会来,爱在哪在哪,想干嘛干嘛。可是不行,她有余教师。
余老师固执地要求教练收下点点的初衷,倒不是教育点点要学着做不喜欢的事,而是想让点点通过体育锻炼,从身体到性格,能强壮一些刚烈一些。余老师和点点妈妈有一个共识,女孩太文静,太女孩味,将来没多大出息。哪怕矫枉过正野性了一些,也比文静懦弱好。所以,她想着法子让点点动起来,除了乒乓队,她还为她报了个射击队。在乒乓队的第一次训练之后,射击队的教练也来通知余老师,点点被录取了。
这一次,余老师想到了于丽琴,仿佛又看到她听说自己没被录取时那失望的眼神。她问射击队教练:换个人可以吗?樊点点已经参加乒乓校队了。
和乒乓队教练不同,射击队教练很看中点点。他没直接回答余老师,只提醒说:我们要求很严,视力一定要好。
余老师:那同学视力肯定好。
射击队教练:换谁?
余老师:于丽琴。
射击队教练听了,一口回绝:不行,不行。
射击队教练年纪很轻,过去教点点他们体育,对活泼好动过了头的于丽琴印象深刻。他说:射击队都是真枪实弹。万一出什么事,都是大事,我可担当不起。
余老师想想也是。于丽琴够野的,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万不能去射击队这么一个有可能出现危险状况的地方。
射击队教练很坚决,见余老师不吭声,又补充说:我这里宁缺勿滥。
余老师:话不能这么说。于丽琴怎么“滥”了?好吧,就樊点点。
射击队教练:她能行吗,已经是乒乓校队了。
余老师回答:这倒没问题。她有的是精力。
就这样,没想过要热爱运动的点点成了学校唯一同时加入两支校队的学生。
对此,点点很骄傲,回到家,对妈妈说:你总得有所表示吧。
妈妈说:好的,送支枪给你。
点点知道妈妈在开玩笑,说:那是不可能的。你送我块乒乓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