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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关切的话,令金凌心头再度“咚”了一下——
这是燕熙特有的说话口吻,没有人能模仿。
她抓住他的衣裳,抬起纤秀的下巴,努力要撑开眼皮,想看清这个人,不甘被迷香药撂倒: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如此关心我?”
腰际的铁臂越收越紧,那种熟悉的味道越来越浓,就好像被熙哥哥抱在怀里一般的滋味。
夜色中,他的眼神,带着点点疼惜和爱怜,形成一道有磁性的旋涡,让人不知不觉就痴迷在其中难以自拔。
“熙哥哥,是……是你吗?”
蓦的,她痴痴的问了一句,但燕熙死前冰冷的脸孔立即在脑海浮现出来,强烈的现实感令其明白她的男人已死,于是,她随即又自我否定,螓首直摇:
“不,不可能是熙哥哥的,熙哥哥已经死了……都成灰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怎么可能?我又在痴人说梦了!燕熙哥哥再也回不来了……这辈子,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眼底漫起雾气,她无比凄凉的喃语了一句,疲倦的意识越来越重,哀恸的心再也抵抗不了,终带着几丝疼痛睡了过去。
夜风,渐生凉,月色,越明亮,四周,一片安静,一只只促织在草丛里,唱着人耳听不懂的夜曲,徜徉在幽静的荫影底下。
吕从站在边上,静静看着燕熙——这个优雅、冷静、傲然、又无比清淡的男子,低着头,深深的凝睇怀中的女人,突然脑海里浮现一句话:
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个似梨花般淡雅的男子,原来早就心有所爱,也只有这个女子,能一再的挑拨他宁静的心扉,令他一次又一次扑上去相救。
**
燕熙扶着金凌到在石凳上,没有立即将她送回去,因为舍不得——这么久了,只能远观,不能近身,他憋的难受,此刻好不容易她睡倒在他怀,他太想与她好好相处一会儿。
待坐稳,他轻轻挥了挥:
“别让人靠近这地方!”
吕从欲言而止,最后还闪了下去。
没有人来打扰了,这里只有他们彼此,他终于能放肆的好好看她。
倚着树杆,他无比贪恋的看着怀里的她,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划过她的精臻的五官,从柳眉到紧闭落着忧郁的眸线,从挺峭的鼻滑落到红润的唇,从乌黑的秀发,到纤瘦的下巴,到葱白的手指……一处都没有落。
滑顺的丝发,细腻的玉肌,娇嫩的脸膀,熟悉的触感,令他恨不能将其揉进自己的血脉里……
他执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印下吻,印下思念,印下无数的爱怜。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孩子的娘。
对了,孩子!
他的目光慢慢下移,慢慢抚上她隆起的小腹,合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去抚爱他们的孩子,隔着那一层肚皮,时隔多月后,再一次去感受孩子渐渐长大的模样。
这种模样,只能用心从她变化的腰身上去想象。
凌儿,我想死你了,好想好想!
他让她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侧耳,在她小腹上静静的聆听,静静的感觉,静静的在脑海里勾勒着娃娃的模样。
凌儿,对不起,我该早些回来的,是我托大了,是我错了,致令我们陷入如此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抬头,捧着她的脸蛋,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肌肤接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在颤栗。
太想念太想念。
这种想念,足足萦绕了他一个月。
见面的这段日子,他多么想亲近她,却因为残酷的现实问题,而不得不罢手。
此刻,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他要如何才能补足心头这份思念?
想到马上他又将离开,那份想念,越发的滥泛成灾。
他睇着,闻着那淡淡的香,将她秀美绝伦的五官刻进眼帘,慢慢的,彼此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一个吻,轻轻在她的鼻翼上落下,而后,是那双美丽的睡眼,而后是粉嫩的脸腮,最后是沐浴在月光底的朱唇。
他放纵自己,轻轻含住,感受那柔软的碰触,香甜甘美,令人不能自拔的沦陷,占据属于他的美。
他来来回回吻着唇瓣,直到将那红唇咬的红肿,烙满他的痕迹,尽染他的气息,才罢休。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耻,只敢在她睡过去的时候,才敢一亲芳泽,纡解相思之情,不知道明儿个,她发现被人吻,会不会勃然大怒的恼上他这个“阿九”?
呵,管他呢!只要这一刻,他得偿所愿就好。
心情,蓦的大好,他不断的她脸上印下吻,将女人深抱,低低的在她耳边:
“凌儿,等我。我去寻一些药草过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救龙奕……到时候,要打要骂随你,容我再离开你几天……”
真的只是几天吗?
其实,他并不确定,此行能不能找到火灵芝。
就算有了火灵芝,也只是治表,根不除,终是祸害,可现在,他别无选择,龙奕的生死,太重要太重要。
林子深处,忽有异样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
吕从忽然出声利喝,身如大鸟,自远处的树上跳下,快步如飞的向入口闪了过去。
燕熙闻声,豁听抬头,目光如掣,紧随而去。
一道人影飘了进来,却是手持长剑的东罗,绕过吕从的堵截,翻身一跃,脚尖凌空在树枝上数踮,稳稳停在五步远处,目光咄咄的看着他。
吕从也不是弱手,见没拦住,转身扑回,横在了燕熙跟前。
“阿从,退下,没事!”
燕熙低声吩咐。
吕从“是”了一声,没多问,转身隐没在树丛后。
皎皎的月光下,东罗的神情有点异样的激动。
燕熙淡淡瞟去一眼,扶着金凌站了起来,又低头看看睡的正香的金凌,真不情愿立即把人交出去,可现在他的身份实在不宜如此长时间的抱人家。
“你家主子刚刚摔了一跤,昏了过去,你去叫她的婢女过来,扶她去歇息吧!”
然,东罗并没有应声,而是缓缓走近,目不转睛的盯视,声音轻颤的低问:
“是你吗?爷,是你回来了吗?”
一句话,大胆的点破了某人一直在刻意隐藏的身份。
燕熙的身形微微一僵,心下则在叹息:这个东罗,多年以来跟在他身侧,对他的了解真是透彻——他们这才照了几个面,甚至于都没有正式的交谈,他就有了这样的联想,真是观察入微。
“爷,是你,是不是?
“你没死,是不是?
“你是来找夫人的,是不是?
“所以,才只身带了人进了幻林,对不对?
“我就在想,在这世上,除了爷,谁还会对夫人不顾一切?
“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凑巧出现在那里?
“可你为什么不认夫人?
“是不是龙少主身上的毒,没办法解开,所以令你不敢现在认回夫人?
“你不忍伤了龙少主,你又放心不下夫人,你在矛盾痛苦,所以,你看夫人的眼神,包藏了心疼和无奈?
“你不必否认:你若不是爷,你刚刚为什么会拼命救她,甘当肉垫?
“你若不是爷,你怎会这么爱护她?”
一句一句反问,让人无法辩驳。
这就是东罗,他一直引为心腹的东罗:充满智慧。
燕熙微一笑,将怀里的她拢的更紧,想了想,斟酌再三,方轻轻的说:
“东罗,我死过了,只是重生了,有了这样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这些事,说起来太过玄奇,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现在,我只能跟你说:替我护好她,等我回来,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她,向龙奕解释的,但不是现在……”
他承认了。
月光底下,璧人如画。
东罗看着,莫名的,热泪盈眶,心情是何等的激动:
太好了,爷活回来了,夫人不必再凄苦了,将来的小主子也有父亲疼爱了……
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失而复得。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也莫过于得而复失。
***
金凌很生气。
气的想杀人。
抚着嘴巴,看着窗外那艳阳天,她怒气冲天的吼了一句:
“碧柔,给我端盆水来!”
碧柔急急忙忙跑进来,不懂,小姐这是怎么了,起床气吗?
一早起来,对着镜子,发火。
“哎,来了来了……”
碧柔应着连忙去打水,而后,进房,倒了一盆子水。
用丝带将一头丝发随意束着,金凌气咻咻的走过来,粗鲁的卷起袖管,就将整个脸没入了水里,使劲的往脸上泼水,使劲的搓着嘴巴,水盆里的水,哗啦啦流的满地皆是。
碧柔吓坏了,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大清早的,您别吓我们……”
啧,到底谁招惹她了?
房外,东罗坐在树荫下习惯性的擦着自己的长剑,听到碧柔惊叫,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待看到女主子一脸的水,双眼直冒火,娇嫩的红唇又红又肿,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低头,不敢正视:嗯,这全是某位公子干的好事。
他扯扯嘴角,心情很乐呵,想笑,可又不敢,只好憋着,再度抬头时,还一本正经的问:
“凌主子,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其实,他知道内幕。
金凌抓起汗巾擦了擦水渍,噌噌噌的跑过去,把门关上:这种丢人的事,自然不能对外申张。
转回来时,她磨牙瞪着眼前这个人道:
“我且问你,昨儿个,你为什么要我去把那个该死的阿九给叫出来……”
“呃……”
东罗有点心虚:“我觉得那位有点古怪,所以,想暗中观察一下……那位对您好像有点居心不良。”
“是吗?”
她记得清清楚楚,昨儿个,他叫住她时的怪怪表情,请她一定要把阿九邀出来,说什么想要弄明白一件事,而她在听说他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就有了一种没来由的冲动,想看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那一些事。
“那你闹明白什么事了?”
东罗连忙摇头:“没弄明白。你们没说几句就跑出了我的视线,速度那么快,我没跟不上……”
“那后来,你就没找来?”
她提高了嗓音,极度不高兴。
“找了……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林子里找着了你们。那阿九跟我说您绊了一下昏了,后来是他让他的属下吕从跑去唤清漪和碧柔去把您扶回来的……”
碧柔连连点头:“对,是我与清漪去把小姐带回房睡的,身上的衣裳,也是我们给换的!小姐有问题吗?“
怎么没问题了?
问题大着呢!一早起来,就觉得嘴疼的厉害,若是不解人事的姑娘,一定找不到原因,可她连孩子都有了,怎么可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有人趁她睡着,狠狠吻过——
对镜一照,那异样的红肿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而淡淡的薄荷清香,无声的暴露了凶手的身份——
是那该死的阿九!
一定是那个混蛋趁她昏睡过去那会儿,叫他沾了便宜去。
她能不气吗?
那样一个看上去挺正人君子,居然做这种龌龊的事。
最可恶的是,现在想要寻人报仇,也没地方寻,这种哑巴亏,真是吃的太窝囊了。
金凌捂着嘴,气的浑身发颤,对东罗说:
“下番见到他,我……我一定拔光他的毛……”
东罗努力摆出一种严肃的神色,点头:
“是……属下,遵命!”
退出来的时候,他嘴角直抽,唉,想笑,又不敢笑啊!
天呐,要拔光毛啊,爷,您得自求多福了!
屋外,南城刚刚自外头回来,看到自己这兄弟一脸怪怪的神色,探过头来问:
“做了什么坏事了?贼头贼脑的……”
东罗立马正正眼色:
“哪有!”
南城嗤了一声:“我们这是什么关系,你当这么容易就能把我瞒了去?说!快说,快说……”
东罗望天,无视,撇开他走人。
才走几步,忽看到对面的客房内走出来一个人,轻快的心情,忽然就一黯:是龙奕过来找夫人了——
他不由得回头往房内看,夫人正在用罗帕紧命的搓着嘴,一会儿又咕碌碌的在漱口,心头突然觉得涩涩的——
为爷:他是如此的为难。
要是自私一点也便罢了,偏偏遇上的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
“喂,东罗,脸色怪怪的,想什么呢?”
龙奕在他思量的时候走近,问起来话。
东罗扯出一朵笑,直说没事,拉着南城走开。
这时,房里传出了金凌呼呼的叫声:
“混蛋,居然敢吻我,早晚,我要寻你算账,把你劈成两半……”
才想跨进屋时去的龙奕一听这怒气腾腾的叫骂,步子顿时僵住,做贼心虚的想起自己干下的某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