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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门口,用手推开门,慢慢走出去,进了候诊室。汉克正坐在椅子上跟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聊天。他们俩同时抬起头来,老妇人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叹。汉克迅速站起身朝我走来,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否则我马上就会摔倒在地。
“上帝啊!”
“快带我离开这儿。”
“你怎么样?”
“快不行了。”
“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快带我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汉克帮我穿好外套,搀扶着我离开候诊室,走下台阶。当我们走到台阶最后一级的时候,我的腿一点儿都不听使唤了。汉克连拖带拽把我弄到门口,让我靠在他身上,然后推开门,又把我拽了出去。
暴风雪还在肆虐。大风把冻雨和雪粒吹得满天乱飞,天空阴暗,雨雪交加。汉克把我拽向汽车,我的双脚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拖曳着,鞋子全都湿透了,冰冷而潮湿。汉克终于把我拖到车旁,让我靠着车门。
“能站住吗?”
他把手伸进兜里掏钥匙。
“可以,不过你快一点儿。”
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车锁,拉开车门,把我放在一个三人座椅上,然后关上车门。他自己又绕到汽车另一侧,打开门钻进车里。
他坐下来,启动发动机,车开动了。
我躺在座椅上,浑身发抖,人都快冻僵了。我的心跳时紧时慢,非常难受。嘴里则像刀割一样疼痛,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我们正在返回戒瘾中心的路上,我不想回去。但是,如果我离开戒瘾中心,等待我的不是死亡,就是蹲监狱。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我曾经试图改变自己,但失败了。后来我也曾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努力,但也都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假如有什么能够促使我去考虑一些与以往不同的选择,我倒愿意尝试一下。但事实上根本没有。假如隧道尽头能有一丝光亮,我也会奋不顾身飞奔过去。事实是,我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假如隧道尽头能有一丝光亮,我也会奋不顾身飞奔过去。但我是一个酒鬼,一个吸毒者,一个罪犯。隧道尽头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光亮,
过了一会儿,车里暖和起来了。我也不像刚才哆嗦得那么厉害了,身子也慢慢舒展开了。但我仍然一丝力气也没有,我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我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丝光亮,我闭上了眼睛。只有黑暗。
我闭上了眼睛。
我闭上了眼睛。
我闭上了眼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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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讣告(1)
在另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我怒火中烧。我穿着另外一件白罩衣,我真想把它撕成碎片。看到房间里那张床、那把椅子、那张桌子,我都想把它们砸碎。房间里有一扇窗户,我真想从那儿跳出去。
惩罚的轮回又开始了。我爬到卫生间,呕吐,躺倒在地上;呕吐,躺倒在地上;呕吐,躺倒在地上。一些呕吐的东西粘在我新补的牙上弄不下来,清理干净以后,又再次呕吐,又再清理,然后我爬回到床上。
屋子外面依然很黑,风暴还在肆虐。雨夹雪借着风力猛烈拍打着窗棂。淅沥声没完没了,呼啸声绕梁不绝,我讨厌这些噪声,巴望它们早早停下。听,滴答滴答,呜呜咽咽,滴答滴答,呜呜咽咽,讨厌透了,快他妈的停止吧!
我下了床。我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摆放在桌子上。我脱掉被弄脏的罩衣,换上干净衣服,它们似乎比昨天大出了一圈。
我打开门,走到了药理部。时间已是午夜,只有一个护士在值班。她正在那儿翻阅一本时装杂志,并没有注意到我。我走出药理部,穿过大厅。尽管黑夜沉沉,但大厅里依然明亮。头顶的灯亮着,墙是亮的,地毯是亮的,壁上的画是亮的,门上映射的图案也是亮的。包围在光影里我感到很不舒服,所有的东西都太刺眼了。
我又回到“索耶”。四下里万籁俱寂,所有的灯都关闭了,所有的门都关上了,所有的人们都在睡梦里。我走到客厅里,在一把沙发椅上坐下,随手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关于减肥的节目,一个商业广告,一些女人在那儿不着边际的胡扯,还有一个职业的摔跤表演。有几个频道被静电干扰得看不清楚,而我却觉得被干扰的屏幕才最有意思,就那样连着看了一个小时。
我关了电视,还想找点什么事干,不觉得困乏,也不想睡觉,也不想回到药理部,不想穿过那些大厅。大厅里光线太强了,会使我很不舒服。
靠墙有一排书架,上而堆了许多书。我很小就开始读书,并且总是如饥似渴地读书,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我除了闯祸闹事和惹麻烦以外,少有的能坚持始终去做的事情之一。我被那些书吸引过去,在书架前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有三个书架,每个书架上有大约四十本书。在我浏览这些书籍的时候,真希望它们能让我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希望它们能让我摆脱这该死的地方,哪怕是一会儿。就算我不能实际地做到,我也渴望让我的心天马行空,带我离开这该死的地方,片刻也好。
书架里有一些读者自编的书目,像《马上流出去:在哭泣中成长》、《否定不是埃及的一条河》、《天使与上瘾:让上帝的助手来帮你!》、《爸爸不爱我:上瘾的故事》等。关于“十二步骤戒瘾法”,有一系列丛书:《步骤一:松弛》、《步骤三:追求与升华》、《步骤六:准备行动》、《步骤十一:沟通》。还有几本早已翻得破旧的《新约》,我以前读过《圣经》,现在就不必为它浪费时间了。
我拿起一本厚厚的破旧的蓝皮书,封面和标题都不见了,扉页上面有一个标记,一个圆圈,里面是一个三角形。以前有人给过我这本书,我的朋友给过我,朋友的朋友也给过我这本书。他们都希望能够改变我。书名是:《酗酒者必读》,扉页上就是这个节酒的标志。以前我从未读过这本书,连翻都懒得翻它。谁把它给我,我都会把它扔到臭水沟里,或者随手塞在眼前的垃圾下面。我曾经参加过成瘾者互诫协会的会议,那帮人没能打动我。我发现,这些事情从本质上说不过是一种替换罢了,一种瘾被另一种瘾所替换。化学药品与上帝、与一个协会会议的交换。这些会议本身就让我受不了。没完没了的哭诉,太多的抱怨,还有责怪,加上关于所谓超级力量的胡扯。没有什么超级力量或上帝该对我过去和现在负责。没有什么超级力量或上帝能够治愈我。任何哭诉、抱怨、责备的会议都不会带给我一点点的安慰。
我的讣告(2)
我是一个酒鬼,一个吸毒者,一个罪犯。现在是我生命里最糟糕的时刻,我在明尼苏达某地的一个戒瘾中心里。如果我离开这戒瘾中心,那么我的家人和仅存的几个朋友都会唾弃我。假如我离开这戒瘾中心,我的下场只能是进监狱或死掉。午夜里我独自一人,既不想回病理部去,也不能入睡,我只想喝酒,喝它五十遍!我想要一根管子和一些石块 石块:一种毒品。,想要一大堆甲安菲他明,想要磕十遍迷幻药,想要一管工业纯度的胶毒,给我一瓶药片吧,给我一些用“天使粉”混合的麻醉剂吧,给我!给我!给我什么都行!我得离开这儿,就算身子出不去,至少我的心也得出去,总之我得离开他妈的这地方!
我拿起书怔怔地看着。我知道它不会伤害我,知道自己不会为此失去什么,我开始读起来。开场白是一位医生写的,他是一位戒瘾方面的专家。他说,深度的酒精中毒基本上是无法治愈的。就他所知,惟一的办法就是靠病人的自我克制,而要想使病人能够坚持这样做,那就是加入成瘾者互诫协会。接下来他讲述了比尔的故事。比尔是成瘾者互诫协会的发起人,是这项活动的灵魂和救星。虽然比尔没有像耶稣那样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但他也为事业奉献了一切。
过去,比尔也是一个酒鬼,生活为此糟糕透顶。为治好酒精中毒,他尝试了许多办法,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在他最失意的时候,他偶然遇见了一个从前一块儿酗酒的老伙计,那人居然痛改前非,恢复了自制力,不再酗酒了。朋友的转变使他想起了在法国教堂的经历。那时,他刚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战场回来,落日时分,他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心绪是那样的安宁和平静,他从未体验和设想过这样的境界。他的全身心都沉浸在上帝的荣耀中。这个难忘时刻的回忆和朋友的转变,深深地触动了比尔,影响了他。他恢复了自信,相信上帝或者某种超级力量能够改变他的生活。在这一刻,他决定洗心革面,无保留地向上帝奉献自己,并遵从他的意愿。从此他再也没喝过酒,推动发展了“十二步骤戒瘾法”和成瘾者互诫协会的理念,为宣传这些理念不遗余力。这是个感人的故事,白纸黑字比嘴上说说更叫人信服。但是,我一点也不信服这些。叫我信服,没门!
我继续读下去。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是讲“十二步骤戒瘾法”的。一些章节的题目挺有意思:一种解决之道;怎样才能起作用;身体力行;借你慧眼。书中所有的东西都很简单,如果你能照指示去做,就会逐步康复。如果你沿着他们指明的道路前进,那你就会走向新生。如果你加入协会,那么你就有幸获得终生的依靠,享受那充满哭诉、抱怨、责备的胡扯会议的帮助。赞美上帝。我想双膝跪下,赞美上帝,哈里路亚!书的结尾处有一部分是读者的感谢信。其中有一个牙医,一个欧洲的瘾君子,一个商人和一个受过教育的不可知论者。他们以往都是嗜酒成瘾的患者,现在都革除了恶习,在十二步骤戒瘾法的指点下,都好转了许多。
类似的感谢信,我曾读过、听过不少,让我难以忍受。它们对我来讲就是对牛弹琴,毫无意义。尽管他们中的不少人是不再酗酒,不再碰毒品,但他们依然还会为此分心。尽管他们恢复了一些自制力,但他们的生活是建立在对以往他们热爱和离不开的化学药品的回避、争论及中伤之上的。尽管他们人模人样,他们的会议、教条和上帝使他们像模像样,可一旦剥去了那些会议、教条等外在形式,他们就一无所有了。剥去这些,他们就又回到了他们的原点:他们是瘾君子。
瘾君子需要补充能量,我不信那些会议、教条、上帝能给我能量。假如那个医生在书的开头说的是真的,加入成瘾者互诫协会是治疗我的惟一途径,那我只能说,去你妈的!去你妈的!!
我把书放回书架,站起身来到排班表前,看到自己的名字还列在公共厕所旁。我拿起清扫工具来到公共厕所,这儿已经好些天没人打扫了,到处污浊不堪。水池里满是痰渍,地上是干了的尿迹,带血的卫生纸扔在垃圾筐里,便池里都是大便。我敢说这是罗伊在捣鬼,但我这会儿没心思跟他计较,于是我拿起工具开始打扫。这是个恶心的差事,两次我都呕吐出来,弄得我在清理那些痰、屎尿、带血的卫生纸的同时,还得清理自己的呕吐物。随着我的清扫,墙壁、水池、地板、垃圾桶、便池都变得光洁如新,可我没有一点成就感,我再也不会干了,没他妈门!
我的讣告(3)
我把清扫工具放回原处,回到我的房间。开门后我进到屋里,被我弄坏的家具已经换掉了。拉里也被换掉了,他目前仍然下落不明。在他的床上,一个小个的秃顶男子正在那儿呼呼大睡。沃伦和约翰都在他们的床上睡着,约翰睡梦中还在喃喃自语和不时抽搐,沃伦倒是挺安静。我的床没有被动过,一本《圣经》和一册《十二步骤戒瘾法》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我走到床头柜那,抓起那《圣经》和《戒瘾法》,径直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将书扔进外面的黑夜里。风暴还在呼啸着。
关上窗户,我进到浴室打开淋浴开关,脱下衣服把它们堆放在铺着瓷砖的地板上。我走向镜子,我想瞧瞧自己,我想透过眼中的菜色审视一下自我,不是外在的自我,而是这表皮下潜藏的自我。我看着我的嘴唇,还有一点儿肿,但基本上都好了。我看看缝合处和那个裂口。裂口已开始封口,缝合正在起作用。我看看鼻子,取下绷带丢进垃圾桶。我的鼻子挺直,尽管顺着鼻梁有一个新的肿块。我眼睛下面那部分的黑紫正在褪去,开始变黄,瘀肿基本消散了。我抵近镜子,再近些,我想审视我那淡绿色的眼睛,想看到这表象下的真我。近点,再近点,我看不到,怎么也他妈的不行。
我转身来到淋浴喷头下,热水冲刷着我,烫得我的皮肤都红了,但我不会躲开,我该受到惩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