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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在这个家里享受着最高的待遇。首先寅能吃饱。其次,当大家吃红薯叶子的时候,寅仍能吃上糠窝窝头。但是连续吃了七天,寅就有三天没有大便了,但是寅觉得自己的肛门到直肠这一段象有石头一样的东西死死地堵着。他就上茅房,但是无论如何不见一点动静,他憋住气使足劲,直到把脸憋得通红,仍不见一点动静。他吓得高声哭了起来。奶奶知道怎么回事,掂着一把老锁的钥匙走过来说:“别哭,别哭。来,奶奶给你掏。”我把腚撅起来,一任奶奶象掏石灰渣子一样一点一点的掏出来。奶奶边掏边说:“哎,作孽啊,老天爷爷,睁开眼看看,叫这么小的孩子遭这样的罪,这是咋说哩!”
这时在东屋住房的供销社由保管一家人也搬进供销社去住了。在此以前,由保管一家在东屋住了近五年。看着寅及附近的各家都在挨饿,觉着尴尬,就搬到供销社大院里去了。由保管家的大平比寅大一岁,有时跟寅玩得好,有时跟寅闹别扭。大平个子大,有力气,寅打不过他,总是受他的气。一次,大平象往常一样揪住寅的衣领就想把寅拉一个趔趄,寅伸嘴就咬住了大平的袖子,吓得大平立即松了手。。。。。。
寅再也不敢吃糠窝窝。但是依然被饥饿折磨着。一天上午,寅跟随爷爷去公社的养猪场——想不到人这么挨饿,竟然还能养活好多头猪。寅就更感到奇怪,就跟爷爷去养猪场。
爷爷大概也在养猪组。养猪场在村东的公路南面,往南、往东都是田野,地点很朝阳。想不到这些猪圈都修建得比村民们住的房子还漂寅,最起码比养猪场里的那座两间屋的房子要好。寅太矮小,看不到圈里面的猪们,爷爷好象也不想让他看到里面的猪。这时正值春天,还有些许凉意,寅就在猪圈前面的空地上投坷拉玩儿,爷爷则去西侧那两间屋里去了。
寅玩了一会儿,就有一股强烈的甜丝丝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香味儿飘了过来,饥饿中的寅对甜味及其敏感,他以为爷爷在那个小屋里给他做好吃的,让他好好地解解馋。于是寅就扔下土坷拉,朝着飘出甜香味儿的地方——那两间屋里去找爷爷。
一进屋,但见屋里还有两个人,两个人都比爷爷的年纪要小许多。寅看见火炉上的确炖着一只铁锅,锅里也的确冒着热气和香甜的气味,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人正用一把铁勺,正在搅动那里面的食物。见寅进来,那两个年轻人诧异地停了停手中的勺子,看了寅一眼,就继续搅拌锅里的食物。爷爷则站在一边,嘴里馋得几乎要流出口水,寅同时还看到爷爷的喉结在不停地滚动着,和寅一样,爷爷已经控制不住这种甜香的诱惑了。
寅以为锅里的甜粥做好后就会给爷爷和自己每人盛上一碗的。所以寅就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认真地等待着喝那香甜的粥。那的确是高粱面的粥,并且用文火熬得很到火口,再加上两个年轻人的不断搅拌,因此那甜香味儿越发浓郁起来。
直到搅拌得快结疙渣,那两个人才罢手,寅就用目光先找碗,却没找到,寅以为那两个人一定知道碗在哪里,所以就耐住性子等。结果那两个年轻人首先拿过一只铁筲,往那筲里盛那甜香的粥,寅看到没盛一勺,爷爷的喉结就滚动一下。一共滚动了十九下,锅里就干净了。寅以为一定会给爷爷和他自己剩一些的,现在看是不会剩在锅里,那么是要去别的屋里与别的人们一起吃吗?
那两个人提着半铁筲甜香的粥出了两间屋,寅就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以为总会和别的人一起去吃这半筲粥。但是眼看着那两个人径直朝猪圈里走去,寅这才明白,这甜香的粥竟然是猪食……
7
无奈奶奶就领着寅游走于城里的两个姨奶奶家。一个就是奶奶的干姊妹回民姨奶奶家,另一个就是奶奶的表姊妹刘姨奶奶家。几乎寅每天都随奶奶进城。寅虽然感到有些累,但是进城能吃上白面卷子和羊肉包子,并且每次都是连吃带拿,回来后还能吃上好几天。有时候寅还跟奶奶一起住到回民姨奶奶家里。
。。
返(7)
四月里是走亲戚的好日子。奶奶知道姨奶奶这时需要她帮着拆洗被褥。其实姨奶奶知道农村的大饥荒,眼下又面临青黄不接,所以也是有意让奶奶和寅在她家里住些日子。借以改善改善生活。
这是一个朗晴的早晨,寅和奶奶喝了点儿稀粥就上路了。在通往县城的碎砖石铺就的公路上,迎着灿烂的春光,很有节奏地晃动着一老一小的身影。走到六里屯的村北,奶奶正犹豫着是不是去寅的憨姑姑家歇歇脚,却听得从那棵槐树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姥姥。”寅抬眼望去,却是一个胖得出奇的人正靠在树身上,这人的头竟如南瓜那么大,眼睛被挤成一条缝,手象面包一样。寅的奶奶不花眼,却近视。奶奶没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寅却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寅却不认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偏偏又说道:“寅,你不认识二姐了?”寅一听,哇地一声吓哭了。这时只听得奶奶说:“二妮呀,你在这里干什么……哎哟我的亲娘,你咋成这模样了?”
“咳,别提了,姥姥,我吃花籽饼掺槐花吃的,就成这个了。”
“我的亲娘,我的乖乖,这是遭得哪门子罪也?”奶奶禁不住哭了起来。
“你娘他们呢?”奶奶问:“他们也成这样了?”
“他们吃得少,没象我中毒这么厉害。”二姐说:“这不光剩我在家里,我爹娘和姐姐都被大队长撵着出工下地去了,不去,就开斗争会斗。”
奶奶抹了抹泪,说:“走,跟我进城去吃个馍馍去,走。”
奶奶就要拉二姐一起进城。
“不,姥姥,我这样不把俺姨姥姥吓死呀!”二姐说。
“也是。”奶奶说:“我给你带馍馍来。”
其实,奶奶每次从城里回来路过六里屯时都分一半给姑姑家。
傻姑嫁给了六里屯的一个老实农民,竟生了二男一女三个孩子。
“你弟弟呢?”奶奶问道。
“在我奶奶家,他能吃的好一点儿。”二姐说。
“那还让人少挂点儿心。”奶奶说着又抹眼泪。
奶奶牵着寅的手,一路哎声叹气,晌午时分到了姨奶奶家。一进门,姨奶奶就说:
“快,跟我到餐馆去。”
她知道我们肚里的饥饿。不由分说,拉起我和奶奶就走。
回民餐馆就在竹竿巷的巷口。这里正有许多人排队买豆浆和果子。其实这时的回民餐馆已经公司合营,姨奶奶的老伴是资方代表,成了一个站灶的厨师。而在这种大饥荒时期,也只是卖上级分发的玉米面和有限的一点点豆面和白面的制品,偶尔能分到几斤棉油,炸一点果子,即油条。姨奶奶说:“看,你们娘俩有福,赶上果子和豆浆了。”
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吃到过果子了,那香味儿馋得寅直流口水。那些排队的人也都眼巴眼望地希望能买到一点点果子。
姨奶奶领着寅和奶奶一直挤到了里边,看到了那个高个子老鲁正在用一个小马勺给人舀豆浆,那豆浆很稀,其实是用豆面做的稀汤,五分钱一碗,每人只能卖给一碗。这边有一个小个子男人称果子。果子是锅箅子式的,每人只能买到一只。大一点的五毛。小一点的四毛。
老鲁看到了我们,那个年代,那个场景,不用问,一切都很明白。他看了一眼剩下的果子已经不多,就皱了一下眉头。
他给我们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我们到后面的餐厅里去。然后他喊到:“寅,来拿果子!”
姨奶奶就示意寅拿着一个小筐子过去。老鲁用急快的动作放下手中的马勺,一步跨过去,抓起两个果子放入寅的筐子里说:“饿坏了吧,快去吃。”
外面一片哗然,有人吼道:“为什么加号啊!”
还有人吼:“我等了多半天了,要是买不上,我跟你没完!”
还有人说:“你让我们不要加号,自己反而开后门,我去告你!”
老鲁继续舀豆浆,等沸腾的人声稍微平静了,才说:“大家看在真主的分上,照顾照顾孩子啊。”
那时人们愤怒也没有体力闹事。
但是人们自有闹事的方式。偏偏寅还要喝豆浆,姨奶奶找了一个碗,到前厅老鲁跟前,把碗伸了过去。但是老鲁面前有好几个伸着的碗
老鲁的动作很快,在为其他人舀满的同时,顺手为姨奶奶舀满了豆浆。姨奶奶给奶奶使个眼色说:“姐,快吃。”
这时,寅和奶奶生怕别人抢走他们到手的果子,三口两口地吃了下去,两碗豆浆也被两人很快喝完。
果子和豆浆很快就卖完了。大部分人没能买到果子和豆浆,非常失望地走了,然而有几个人却没有随着大部分人离去,而是怀抱着一只碗继续留在餐馆的门前。
那个小个子男人说:“他们不走,呆会儿主任来了怎么办?”
“随他的便,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老鲁边刷豆浆锅边说:“谁能眼看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孩子挨饿?别说她娘俩还是俺的亲人?他愿意怎样让俺写检查俺都认了!”
“你看看,这是怎么说,让他姨爷爷受这么大的热。”
寅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是因为他和奶奶吃果子吃的。他就眯到奶奶身边。
姨奶奶把寅拉到自己怀里说:“俺吃果子俺拿钱,还犯多大错误?”
“你就别叉叉了,快带大姐和寅回家去吧,回头我把那只红公鸡
让老师傅给杀了,给他们做做补身子。”老鲁说。
“哎,我说老鲁,我倒有个主意。”小个子说:“把那二斤玉米面,给他几个分分,每人收三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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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8)
“对对对,把他几个喊屋来。”老鲁随即给我们使个眼色说:“你们快回家吧。”
姨奶奶说:“走,咱们回家。”说着就要出门,可是门口被那几个没走的人堵得严严的。姨奶奶说:“让你们进屋去,给你们东西,你们还堵在门口干什么?”
听了姨奶奶的话,几个人几乎同时挤进屋去。
回到姨奶奶家里的时候,那个上学的小叔叔放学回来了。
姨奶奶说:“春生,领着寅玩,别到很远处去啊。”
姨奶奶家住在回民聚居区桃圆街的中心。往西有三户人家就到了胡同口,在胡同口往北三十米就到了那个华北最大的清真寺。春生领着寅就直奔清真寺而来。但见一圈儿高高的围墙都有宽厚的石头基座,显得异常坚固。院内苍松翠柏掩映着那一座古色古香的琉璃瓦古建筑,顶端三个桃型的尖顶伸着高高的脖颈,直刺蓝天。
春生领着寅来到一座关闭的拱门前的石阶上,把腿耷拉在石阶上悠闲地玩耍。
“这个门为什么不开。”寅说。
“礼拜的时候才开。”春生说。
“什么时候礼拜?”
“礼拜天呗。”
“礼拜的时候干什么?”
“颂经。”
“颂什么经?”
“古兰经。”
“谁住在这里面?”
“阿訇。”
“阿訇是干什么的?”
“就是最有学问最有德行的人。”
寅似乎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如何再问。
这时,和春生差不多大的一个儿童抱着一只猫走来了。
“狮猫白白!”春生说着跳了下去。
“来,小满,我看看。”春生说着就要夺那儿童的猫。
“不,他饿坏了。”小满说着竟然落下泪来,说:“前半年,还有啃衣服箱子的老鼠逮,可是老鼠一连半年吃不上粮食,都饿死了,白白也快不行了。”
“来,小满,我看看。”春生说着就接过狮猫,轻轻地抚摩它那洁白柔软的毛,接着把脸挨上去,心疼地说:“那怎么得了,那怎么得了。”
这时,寅惊讶地发现这猫与他见过的猫不一样,也与他在石家庄动物园里见到的猫不一样。他从没有见过这样一蓝一黄眼睛的猫。寅禁不住喊道:“呀,他的两只眼睛一蓝一黄!”
“哎,对了,这是咱回回自家的特产。”小满说:“眼看着它快饿死,怎么办啊?”
“要不这样,咱们给他钓鱼吃。”春生说:“我们星期天为它钓鱼!”
“不行。”小满说:“能不能钓到鱼不说,我们也没有那固定的时间。”
“那就只有我抱回家了。”春生说。
“那,行吗?”小满说。
“我老爸在食堂里,总比你们家强啊。”春生说:“我不会让它活活地饿死。”
“你爸妈同意吗?”小满疑惑地望着春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