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屋内众人尽皆动容,王妃虽然不十分喜欢妙湖,但身为人母她能对妙湖此刻的伤痛感同身受,对我也愈加愤怒,眼角冷冷一扬,对我肃声道:“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垂下双眼,妙湖当真是聪明人,她这样半真半假地说来,只在自己身上安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过错,反而比刻意撇清自己更令人信服,且眼下她正承受丧子之痛,即便有冒犯之过也不会有人忍心怪罪。
此刻正在风口浪尖上,辩白于我是半分好处也没有,于是只能咬了咬嘴唇,掩去面上所有表情,“妙湖妹妹有孕一事并未告知府中,所以飞烟实乃无心之失,但即便如此,这孩子还是因为我而没有了,飞烟痛悔无及,甘愿承受一切责罚。”
“好。”王妃微微颔首,目光沉沉的笼在我身上,“身为正妻不能容人,是为悍妒,更伤及子嗣,本当七出。”
“母妃。”一直沉默的苏墨行忽然开口,他望着我,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淡淡道:“不要忘了她是御封的郡主。”
我呼吸一滞,似乎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我的五内,心中的压抑屈辱怒之感更胜刚刚受到的冤枉,我本是知晓苏墨行娶我只是因为那一纸皇命,可是这几日来人前软语温存,人后同室而处让我不由的生出一丝念头,也许他对我还是存了几分愧疚与情意的,甚至今日在秋语园还听到他说我有过人之处。
然而他的一句话却轻巧地击碎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遐思,原来一切不过是精心粉饰过的假象,现在被他一语说出那丑陋的缘由,我只觉得屈辱不堪,面上仿佛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烧着。
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酸楚的泪意,我纹丝不动地跪着,绝不能轻易叫人觑见我的软弱,尤其是在苏墨行面前。
王妃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其中有些微的沉吟,“既如此,念在你这次是无心之失,便不予重责了,你去踏月湖边跪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就当是祭奠我未出世的孙儿。”
此时此刻我已经一刻多不想多呆,于是恭敬而麻木地道了一声“是。”便支起身子向屋外走去,眼角余光瞥见妙湖正看着我,那目光中是明亮的痛楚和快意,却又带着几分自伤,惊鸿一瞥间我瞧不分明。
出了抱素斋便看见焦急等在外面的婧容,她见了我急忙迎上来,“小姐,你没事吧?”
我看她一眼,只摇头淡淡一笑,“我们去湖边吧。”
夜里的踏月湖与白日截然不同,一轮惨白的月影倒映在溟澪波光中,几分凄清几分森然,月光洒在残荷枯枝上,便如鬼怪虬结的指爪,夜风倏然扫过,竟已是透骨的凉意。
然而我丝毫不觉得冷,身体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我摘下压发的发簪,如瀑青丝无声披泄下来,脱去外裳,只留一件月白色苏锦中衣,向着踏月湖盈盈跪了下去。
婧容站在我身旁,满脸地焦急,眼角隐有泪光,低声劝道:“小姐,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啊,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明明是妙湖夫人先挑起事端,而且奴婢瞧得清清楚楚,是妙湖夫人自己故意……”
“住口。”我冷冷打断婧容,“不管是谁先挑起,眼下性命垂危的毕竟是妙湖,不会有人听我的解释,更何况她怀着的是苏家的血脉,我更是百口莫辩,与其做无用的争辩,不如忍一时意气。”
我顿了顿,婧容的话让我想起妙湖掉下去之前的那个眼神,一股寒意漫过心头,她到底是如何恨毒了我,竟然连腹中的孩儿都不惜当做陷害我的筹码。
“可是!”婧容不甘地跺了跺脚,“这么大的委屈小姐真要一声不吭地咽下去么?”
湖边铺地的青石殷殷返出湖水薄薄的潮气,我挪了挪有些酸痛的膝盖,望着空中玉轮残缺,冷冷道:“并不急在这一时。”今日我顾飞烟所受的屈辱委屈,他日必定要一一讨回。
忽然,一阵清远箫声被湖面上的夜风徐徐吹至耳中,如咽如诉,似乎含了说不尽的情思。
举目望去,只见湖心水榭中一个欣长人影茕茕独立。
夜色迷蒙,湖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气,我并看不清那人影的模样,却是直觉般的将他认了出来,苏墨华,除了他,再没有人的身影可以将清雅与落寞都蕴在一身的慵懒倦怠中。
我闭目静静听着,待一曲终了,耳边衣衫窸窣,苏墨华已经到了我身边,正低头看我,隽雅面容上染了月色的清冷,只见他嘴角一勾,“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果然是一派清丽景色,只是嫂子出来赏月,穿得未免单薄了些。”
已经习惯了那微微带着戏谑嘲讽的语气,我懒得与他计较,只抬眼细细打量他,一件柏青色暗山水纹长衫,领口袖口滚了一圈水滑的风毛,配上一条雷云纹玉带,腰间斜斜插一管洞箫,在月色下瞧来愈发挺拔清越,“你来做什么,不怕受了我的牵连?”
苏墨华斜斜一扬眉,疏朗容光竟将寒月之色也压下三分,“清者自清,何惧牵连。”眼中忽然浮起一丝失望与薄怒,“而且今日那人所做之事,实在让华不齿。”
听他言下之意似乎是相信我的清白,却不知他口中的那人是谁,想要询问,又觉得不太妥当。
婧容素日虽不喜欢这懒散的二公子,可眼下见他相信我的清白,立时便多了几分好感,于是便接了他的话头,皱眉埋怨,“可不是么,小姐,本是他们冤枉的你,让你大冷的天来跪着,你不反抗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还帮着他们苦自己呢?”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面色便如眼前的踏月湖,波澜不兴,唯有冷光跃然,“我既然是思过之身自然要脱簪衣素,不然便白白跪了这一遭了。”沉了眉眼徐徐一笑,“这样自苦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忘今日处境。”
苏墨华也笑,笑得嘲讽而通透,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竹空心而不折,梅斗雪而含香,这世间唯有忍得下委屈之人,方能得享长久。”他眼神幽幽一转,染上几丝道不分明的神色,“即得享长久,昔日所受的委屈,也终有一日不会再是委屈了。”
觉出他话中的深意,想起动香斋中双腿残废的兮如夫人,又想起他在王妃面前孝顺谦和的模样,不由微微一凛,看来苏墨华也不是像他表面那般散漫无争。
不愿深想,便幽幽叹息一声,垂了双眸,“人道是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眼下软春炎夏俱已远去,已是肃萧秋意的天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两更完成,祝小伙伴们新年快乐,也祝绳仔自己马上有评论有收藏~
第17章 第十七章、流光
十七、流光
苏墨华微微眯了眯双眼,忽然笼回了嘴角的笑意,“清风明月本是无价,但幸有遥山近水尚含情义。”说罢忽地旋臂将我一揽,我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是一轻,又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好,而苏墨华已与我并肩席地而坐。
我兀自陷在惊诧中,忽然觉得膝下暖软,低头望去,却见苏墨华将他的衣摆垫在我的膝盖下面,伸手一翻,那衣摆的内衬竟是一整块的雪貂皮毛,跪在上面半分潮湿气息也感觉不到了。
“你。”我刚想开口,苏墨华却已抽出了洞箫自顾自吹将起来,双目微阖,上挑的眼尾中依稀能见到悠然自得的清冽光彩。我淡淡笑了,也不再多言,只在心底深处微微漾起几丝暖意。
长夜深凉,夜风越见冷冽,我已穿着单薄的中衣在风中跪了近三个时辰,婧容实在看不下去,不顾我的反对用外裳紧紧将我裹住,然而凉意还是从四周缓缓漫上来,膝盖下虽然有雪貂皮毛垫着,但双腿依然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自膝盖以下的部分似乎都不再属于我的身体了。
夜晚的雾在我的发丝和眉睫上结了薄薄一层水汽,我的神思渐渐模糊,耳边隐约听见苏墨华在跟我说话,他的语气似乎很着急,可说的什么我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有人在拉扯我的身体,可我却执意不肯起来,心中不知在跟谁赌气,只觉得如果我起来,那便是将自己最后仅有的自尊也输了出去。
不,我绝不。
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见孙姑姑的声音,似乎说了一句起来吧。
仿佛一句咒语,瞬间将我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抽走,我好像软倒在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鼻间闻道的是草木萧疏的干冽香气,让人无端地想起黄沙,落日与狼烟。眼中模糊看见一双寒星般的眼眸,盈盈缀在沉黑的夜幕上,是苏墨华吧,我向他微微一笑,用微弱的气息说出一句,“我赢了。”便就此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已身处柔软的锦榻上,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飞梧苑中。漫黄的天光透过浅绿色的窗纱筛进来,在屋中洒下一片懒散的暖意,屋子里点着宁心静气的素梨香,清甜的香气十分熨帖。
婧容并没在房中伺候,我叫了几声也不见人答应,平日在廊下伺候的小丫头也都不见了。我喉中干渴便自行下了床,谁知双脚刚刚着地,一阵噬骨的酥麻酸痛之意从脚尖迅速蔓延全身,我狠狠打了个冷战,极力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掀开鹅黄色轻纱睡裙,只见自己的膝盖一片淤青,原本润白如玉的小腿因血脉不通的涨紫,微一用力便如有千万蚂蚁从骨头上爬过,痛麻难耐。
我不敢再动,只好纹丝不动地坐在床上等婧容回来,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抬头看去却是苏墨华走了进来,他见我醒了便展颜一笑,“你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来。”
我摇摇头,“不敢劳烦二公子,叫婧容去就可以了,她人呢?”
苏墨华眼中露出一丝犹豫,沉吟片刻才道:“婧容去打点车马了。”
“车马?”我一愣。
苏墨华看着我,脸上的笑意如烟消散,“王妃已下了命令,迁你去长泽苏府旧宅。”
我微微一愕,却很快明白过来,看来在湖边跪上一夜到底还是不够的,只是没想到竟一至于斯,此去长泽,无异于将我赶出王府,心中刺痛,不觉冷冷一笑,想不到我顾飞烟竟会沦落至此。
见我垂着头不说话,苏墨华温言安慰,“你此去权当散心,你与哥哥是皇上赐婚,想来母妃也不会让你独自在外住得太久,切勿多想伤了身子。”
我哂然一笑,“无妨,我岂是那样自轻自贱的人。”
苏墨华勾唇一笑,又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散漫面孔,再不与我纠缠这个话题,只从桌上替我端了杯茶来。
我从他手中接过那荷叶旋盏造型的白坯茶杯,蓦然觉得有些熟悉,侧头细细一想,才想起这是成亲第二日从慎思堂出来时,在一个叫西儿的小丫鬟那里看到的,因着做工奇巧,且是未着色的半成品故而印象深刻,我记得西儿说这是柔川夫人的茶具,怎么跑到了我的屋里。
于是徐徐喝了口茶,貌似不经意地开口,“这套茶具做得倒巧,却不是我屋里的东西,婧容怎么这么糊涂,该不是把别人房里的东西误拿了回来吧。”
苏墨华解释道:“你的东西王妃都已经下令包好装上马车了,可你这两日睡着,总要有东西用,这套茶具是从我那拿来的。”
“哦?”我神色微微一诧,“可我怎么记得一个小丫鬟说这是柔川夫人的东西呢?”
我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苏墨华的神色,只见他面色一郁,清濯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歉疚,却立刻掩了下去,“是么,怕是物有相似吧。”
果然有隐情,可我已经要离开王府,这里的事再没心思去招惹了,将茶杯还给苏墨华,“许是我记错了。”忽然想起刚刚他说的话,“你说我已经睡了两日?”
“没错。”苏墨华点头,神色中还带些许隐涩的担忧,“那日你在湖边跪得太久一直血气不畅,又受了些风寒所以发热不止,昨天夜里才退热。”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微微一苦,我还病着王妃就已经下令包起了我所有的东西,想我从入府以来对她恭顺有加,如今她这样急切地要将我赶走,如何不叫人心凉,垂了眼薄凉一笑,“王妃果然雷厉风行,不愧为府中主母之位。”
苏墨华听了这话也是默然,我深深吸了一口去,收起心中的自苦,向他道谢,“那日在湖边,多谢你了,最后还要你抱我回来,没有牵连你吧。”
苏墨华摇头,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神色,缓缓道:“那日抱你回来的,是哥哥。”
我愣住,记忆里那个怀抱如此温暖,连那鲜活的草木气味也叫人留恋不已,怎么会是苏墨行,我不愿相信,但是苏墨华不会骗我,想来是我那时神志不清,产生了错觉吧。
不愿再多想,我懒懒窝回柔软的锦被中,不小心挪动了双腿,又是一股酸麻,我轻“嘶”一声,皱着眉头忍下,“如今我已经醒了,便即刻动身吧。”
车马辚辚驶离晋安城时我挑开车帘回望城中重重檐瓦,心中除去淡淡的落寞竟生出一股解脱之感,终于脱出了那禁锢我富贵牢笼,整个人好像都轻快起来,只是仍然心有挂念,如今皇上对苏家动手,父亲作为士族文臣之首,能否保全自己与家人呢?恍惚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