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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的手轻轻一颤,眼圈已有些红了,沈含谦见状连忙道:“夫人,他们刚刚回来一定很疲乏了,不如让郃儿先带虹见去休息,有什么话晚些再说也不迟。”
沈夫人拭了拭眼角,勉力笑道:“是了,我一见到虹见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她向我温和一笑,“我已命人将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你先去休息,我和你父亲晚些时候过去看你。”
“谢谢夫人。”我行过礼,便跟着沈郃退了出来。
去我房间的路上,沈郃一言不发,那原本时时挂在嘴角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偶尔看向我的目光几分无奈,几分薄怒。
“你不必如此看我,你应当知道我会来此全是因为一纸皇命,并非我的意愿。”我将目光落在脚下的石板上,有风拂过微微卷起我的裙裾,露出素色的绣鞋,边缘已被石板上的水汽浸湿。
“你。”沈郃停下步子回身看我,目光直直看进我眼底,我也不闪躲,静默地回视着他。
良久,沈郃叹了一声,“你当真如此抵触自己的身世么?”
我清浅一笑,抬起刚刚被沈夫人牵过的右手,“两年前,为了制衡肃毅王苏颉,养育我十七年的父亲和姑母毫无犹豫的将我送了出去,如今我的身份更是由父亲亲口揭穿,只为保全顾氏一族,如果不是皇上想要回留盈城,我现在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十九年养育亲恩尚且如此单薄,我此次来到萤城,不过是一场谈判的筹码,我又该如何欣然接受呢?”
沈郃静静听我说完,双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良久,只轻声道出四个字,“血,浓于水。”
“呵呵。”我摇头轻笑,紧紧握起右手,那只手因我的消瘦而肤色苍白,骨节凸出,“我的命运从不在我自己手中,无论是养育之恩还是血浓于水,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接不接受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就算我拒绝,我也依旧要留在这里,不是么?”
沈郃失望地摇摇头,“你这样子半点不像沈家的人,若向命运屈从,你永远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沈郃的话让我的心骤然一紧,我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恍惚的念头,若有一日将曾控制我的人全部踩在脚下,是否我的命运便会在自己手中?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飞逝
五十五、飞逝
沈夫人给我的院落在沈府东北角,清幽僻静,萤城地处西南气候湿润温暖,到了十月还是一派草木葱茏,门口的美人蕉开得正好,妩媚风姿,绰约动人。
院门的匾额亦别致,香木做底儿,紫藤镶边,上有三个娟秀的题字:落幻阁。
沈郃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这三个字是母亲亲笔题上去的,据说当年母亲曾见过罕见的双虹联彩之景,然后便发现身怀有孕,于是便为你取名虹见,并且将你的院落起名为落幻阁,意为双虹联彩的梦幻之景落入她怀中。”
原来还有这样的意义。
我轻轻叹了口气,沈郃看我一眼,继续说道:“这院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当年母亲怀着你时候与父亲一同栽下的,后来她在多兰城将你遗失悲痛欲绝,但还是精心打理着这里的一切,说是有朝一日你突然回来了,便可以直接住进去。”
他将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现在草木长成,你也终于回来了,母亲多年的心愿当可了了。”
我默默听着,十分触动,刚刚失去过一个孩子,我对沈夫人的思女之心感同身受,然而骤然失子也许仍无法比拟失去襁褓中的婴儿那种锥心刺血之痛,若换做是我,只怕会发疯。
可我却还是无法越过心中壁垒,只轻声道:“请代我多谢沈夫人。”
沈郃侧目,“她是你的母亲,你应当亲自谢她。”
我垂下目光,沉默相对,足下的青石板间缀有细小的黄色野花,星星点点,娇嫩堪怜,我心绪烦乱,轻轻用足尖一点,那花便瞬间委顿归尘。
见我不说话,沈郃忽然勾起我的下颌,“与你有杀夫之恨的人的是我,你又有什么可顾忌的,难道见到母亲你心中没有半分喜悦?还是你在害怕?”
他眯起双目,眼中含着一抹鄙夷,轻轻俯身逼近我,“我告诉你,若你连母女亲缘都扭扭捏捏不敢接受,就不要再说你对谁如何如何,因为你的心根本不值钱。”
“你!”
不知为何,与沈郃相对我多有失语的境地,他的话言辞尖厉,总是能一举刺中我隐藏的软肋。
自小在顾家受到顾夫人的冷落,我怕在这里也是一样。
挥开沈郃的手,我凉凉一笑,“没错,就是因为我如此矫情,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明明渴望,却在自己心中百般阻挠,“这一切并非世事逼迫,而是我自己不够洒脱。”
沈郃低低叹息一声,随即却勾上一丝笑意,飞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我不管你如何自轻,但你都不许伤了母亲的心。你要报仇我随时奉陪,苏墨行虽然是我的敌人,但是我亦敬重他的胆略节义,但是,”他斜斜飘了我一眼,语调清冷,“一个连生母尚不知顾惜的女人,没有资格为他报仇。”
说完沈郃便转身离去,留我独自站在原地,一阵风过,带来木芙蓉缠绵的香气,日光被院子里的树荫割裂,洒下一地斑驳光影,一如我此时的心绪。
失子后我的身子还没有恢复,依旧虚乏得紧,这些日子的颠簸更是让我疲惫不堪,沈郃走后我独自在落幻阁中,纵然心事纠缠还是抵不过疲倦,不多时便沉沉睡去,直到耳边依稀听到人声才恍惚醒来。
窗外天光已近黄昏,屋内的人声是前来布置晚饭的侍女,她没有注意到我已经醒来,手脚放得极轻,我在床上远远瞧着,桌上都是些清淡滋补的菜色。
才要起身却见沈夫人站在门外。
住进这落幻阁中我才切实感到这里的一切沈夫人都是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空了十九年的屋子却是不见半分潮气,屋内的花卉也都娇嫩鲜艳,暗香浮动间缓缓沁人心肺,可以想见她是如何思女情切。
当日我没了孩子,被软禁在顾府中,也会日夜缝制肚兜与婴孩的衣物,只盼着哪日醒来发现一切皆是梦境,我的孩子依旧好端端地在我腹中。
一念及此,看见沈夫人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心中酸楚愧疚,起身迎了过去。
我扶沈夫人进屋,在桌边坐下,她似乎十分惊喜,我看着更加难受,她拉我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问:“听郃儿说,你的名字叫飞烟?”
“是。”我垂了眉眼,“当年我的养父在多兰城硝烟飞散之时捡到我,便替我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能够不受战乱之苦。”
沈夫人拉过我的手,眼眶微微一红,“都是我当年粗心将你遗失,才会让你在流落在外受了这么多苦。
我见她伤神心中不忍,便婉声安慰道:“养父待我很好,从小便是锦衣玉食,从不为吃穿所累,并未受过什么苦。”
沈夫人摇摇头,“锦衣玉食做不得数,他若真心将你当做亲生女儿,怎会为一己私欲将你嫁给政敌的儿子?你又怎么会好端端地没有了孩子?而他又怎么忍心在你夫君新死时将你当做谈判的筹码?”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只能默然已对。
沈夫人摩挲着我枯瘦的手,低声叹道:“还好,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是要感谢顾远之,若不是他收留你,我们母女就再也没有今日相聚了。”她抬头看着我,唇齿间有一丝犹豫。
“若您愿意,可以唤我的小字,阿伊。”我轻声提醒道。
“好,”沈夫人温软一笑,轻声道:“阿伊,我知道你的夫君因郃儿而死,你又在兰容长大,所以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无法接受我,我不会勉强你,过去十九年我无法作为母亲将你护在身边,如今回来了,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我怔怔听着,沈夫人这几句话语调虽轻,但其中护犊之情却是真真切切,鼻间一酸眼里已含了泪,轻声道:“谢谢您。”
沈夫人笑笑,“傻孩子,我是你母亲,保护你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
我垂眼看着她与我交握的手,手上传来她指掌温和沉厚的热度,缓缓沁入肌理,竟是说不出的安心。
原来,这便是母亲的温暖。
我与沈夫人用过一顿晚饭,沈夫人又留下亲自看着我喝下了调养的汤药才离去,这感觉虽有些陌生尴尬,但是隐隐地亦有一丝暖意在心底漫开。
第二日一早,我起身拜见过沈含谦,又去祠堂在祖宗牌位前叩首才算是真正认祖归宗,然而我的心思散乱并没有半分好转。
一段日子之后我还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世,苏墨行已死,顾家也彻底将我抛弃,我与兰容已没有半分瓜葛在,只是偶尔会想起阿蘅和婧容,心底难免酸楚。
沈含谦夫妇待我很好,这份迟来的亲情与时间慢慢地抚平了我的丧子之痛,可是对于沈郃的仇恨却并未有一丝一毫减少,只是我却不能真的杀了他泄恨,偶尔深夜难眠便会怨恨自己的无用。
眨眼间流光飞逝,我就这样在萤城呆了两年时光。
这两年里我几乎在落幻阁中足不出户,仿若回到了尚未出阁的日子,然而我的心境却已是薄凉憔悴,再没有那时的纯真骄纵了。
纵然时光与我几乎如止水,落幻阁之外却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靖历1283年二月,沈郃以兰容用质子夺回留盈城为由反口,重向兰容宣战。
其时苏墨行已死,兰容再无可用之人,沈郃一路势如破竹,仅用了十三天便攻破留盈城。
靖历1283年六月,沈郃带兵攻至晋安城西南三百余里。
兰容求和,割让五座城池,金帛辎重无数。
靖历1283年十月,沈含谦于萤城称帝,国号梁,与兰容划沧水而治。
两国间征伐不断,兰容胜少败多。
直至靖历1284年四月,兰容恒章王出战,此人天纵英勇,智计百出,于四月到十一月之间不断收复兰容失地,迫得沈郃步步退缩。
半月前恒章王再度出征大梁,沈郃应战,至今未回。
这日起早梳洗后,我便离了落幻阁去探望沈夫人。
在今年一月,沈夫人突然病倒,我那时才知原来她一直有顽疾在身,只是因平日调养得宜才没有大碍。
沈夫人一直反对沈含谦称帝,大梁建国以来她一直忧思憧憧,自从恒章的得意,她更是思虑不已,于是一病不起,缠连病榻已近一年。
到了沈夫人房前便闻到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外间伺候的侍女见了我连忙行礼,“见过公主。”
我默然一笑,自从沈含谦登基我就被册封为公主,而沈郃见我一直不愿接受虹见这个名字,索性建议沈含谦将其赐给我做了封号,所以现在的我已是大梁的虹见公主。
对此我已不置可否,尊贵的称号对我便如一场幻梦,只是现在别人都在梦中,我却早已醒了。
我俯身扶那侍女起来,轻声问道:“娘娘醒了么?”
那侍女点点头,“已经醒了,刚才还在问公主过没过来呢,我这就带您进去吧。”
我淡淡一笑,随着她走了进去。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和亲
五十六、和亲
大梁建国后,沈含谦夫妇理应修建宫殿居住,但因怕劳民伤财失去人心,于是只重新修葺了沈府,也暂不以宫室为名。
饶是如此沈家家财丰厚,一番休整下来,也较原来堂皇许多。
进了沈夫人的留月阁,只见内廷帷幔深深,屋内焚着凝神的香,却盖不过浓重的药味。
我皱了皱眉,心中担忧沈夫人的身体。
绕过插屏,只见沈夫人早已梳洗过,着了一身素色中衣,正斜倚在床头就着侍女的手一口一口吃着药。
两年来她容色灰损了不少,面色白得如同腊月初的雪,身子更是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那药显然是很苦的,沈夫人喝了几口就推开了侍女,表示不愿再喝,这时,那引我进来的侍女轻声道:“皇后娘娘,公主来了。”
沈夫人皱了眉,“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叫我。”抬头见了我便绽开一个笑容,却如同雪里绽放的白梅,浅淡得几乎瞧不清楚,“阿伊,快过来。”
我走上前去接过侍女手里的药,轻笑道:“夫人,我来喂您吃药吧。”
沈夫人看着我,“你还是不愿意叫我母亲,但这一声夫人却也比什么皇后娘你按顺耳多了。”她摇了摇头,眉宇间笼上一抹忧色,“含谦这次真的是太急了。”
我静静听着,并不接沈夫人的话,只吹了吹手里的药,“夫人喝药吧。”
沈夫人淡淡一笑,“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喝药没用的。”
我心中一刺,却还是赔着笑,“你胡说什么,公子出征未归,您不养好了身体,待他回来谁给他接风洗尘。”
沈夫人眼色一暗,“我很担心郃儿,那恒章王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我默然,我还在兰容时从未听过朝中有个恒章王,此人行事神秘,在战场上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就连沈郃派出去的探子也丝毫打探不到他的底细。
我对他的身份实在好奇得紧。
正哄沈夫人喝着药,门外忽然传来哭声,我一愣,连忙呵斥道:“门外吵什么,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