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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挥手遣下所有人,命人去给苏墨行传信,我独自在寝殿中抱着兰凌,感觉着他小小的身体每一次痛苦的挣扎,听着他微弱尖细的哭声渐渐消失,看着他紧紧攥着的小拳头慢慢松开。
他就这样依在我怀里,再也没有了声响,自始至终他的眼睛从来没有睁开过,不知道他在黑暗中有没有看见我的样子,有没有记住我的声音,可会知道其实是我害死了他,或许,那样小的孩子还不懂爱恨。
腹中一阵阵疼痛传来,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流下,这种感觉曾经带走了我的孩子,恐惧瞬间席卷全身,我连忙低头查看,还好并未见到那刺目的猩红色。
苏墨行赶到时我已抱着兰凌软在龙床上,耳边响起陈姑姑的声音,“王妃这是要生了啊!”
苏墨行从我的怀里抱走孩子,一把将我横抱起来放在龙床上,“宣太医。”
“等等。”我拽住他,几个月来我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看到他眼中满是焦急,“我不能在龙床上产子,去楚仪宫。”
苏墨行反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他的掌心满是细密的汗水,“此时移动对你不好。”
我坚持,“此为大不敬,决不可落人话柄。”
英挺的眉头紧紧皱着,“我不怕。”
心中一暖却依旧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疾叹一声,苏墨行重又将我抱起向外走去,他疾步如风,双臂却是稳稳托着我,不让我受到一丝震动。
我倚在他怀里似乎所有的恐惧都散去了,“子章,我还在想孩子出生时你会不会在我身边。”
“别说傻话。”他轻声喝住我,“留着力气。”
我摇了摇头,腹中的痛楚越来越厉害,额头渗出冷汗,微微痉挛的手指无意识的拽紧他的袍袖,“太医说我此番凶险,有些话我想早些对你说……”
“太医说什么我都知道。”打断我的语气有些惊慌,沉黑的双眸中再不见平日的镇定。
我一怔随即笑了,“怪不得太医的方子换得这么勤快。”
每次只要我随口说一句药苦,第二日太医定会换上温和一些的方子,想来定是苏墨行的吩咐,原来这几个月他虽不见我却是半分没有放松地留意着我。
斜睨了我一眼算是默认,“那些药端给你之前我都尝了,并不是很苦,偏偏你那么娇气。”
一阵温软的暖意在心头漫开,隐匿的酸楚和委屈消散无踪,“可惜你不曾摸过他在我肚子里的样子,闹腾的紧,恐怕是个男孩。”
微微勾起唇角,眉眼间漾开轻柔的笑意,“每夜你睡后我都去瞧他,确如你所说一般调皮得紧。”
眼角漫出滚烫的泪水,望着他俊毅的侧脸一时所有话语都被堵在了心口,过去几个月所有的遗憾都在乾彰殿到楚仪宫这短短一路被弥补。
低下头注视我,眼中竟然带了几分软弱,“所以,阿伊,有什么就等孩子降生之后慢慢告诉我。”
到了楚仪宫,苏墨行立时被请到门外,宫人麻利的准备好一应物品,我躺在柔软的锦缎中,身体里一波一波的阵痛似乎要将我生生撕裂,我从不知可以这样痛。
耳边尖锐的痛呼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我随着产婆一声声的引导用力,却觉得全身上下的暖意在一点点流失,眼前的一切变作了模糊的光影,远远地听见绿芸的哭声,似乎有人在询问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神识忽然清醒,我抓住身边不知谁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太医喊道:“留下孩子,否则我也会自尽,到时候母子俱亡……你担待不起……留孩子……”
似乎有谁吹熄了所有的烛火,一切声响和光亮都渐渐离我远去,我疲惫的闭上双眼,就这样沉入一片黑暗中。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南征
六十九、南征
深沉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将我缓缓向下拖着,唇齿间总有苦涩的液体流进来,我不想喝便全都吐了出去。四肢百骸一片酥软,松泛得半点也不想睁开眼睛,耳边却有什么人在絮絮地低语,持续不断,扰得我不能安心睡去。
“阿伊,你可还记得那一年缘花节你救下望朱帮我解围,我从未见过哪家的闺秀像你一般,言辞锋锐,行止间带着几分侠气,在阿蘅身边尤其衬得你没有半点女子的娇羞妩媚,可我眼里却没看到阿蘅,偏偏记住了你。”
“阿伊,我们成婚时我并不知是你,只想着哪家的小姐都未必比得上你,不值一顾。可是当我看见你站在一树碧荫下瞧着我,却是说不出的欢喜,却又忧心的很,只怕你不会原谅我,还好,最后我并没有错失你。”
“阿伊,你可还记得你说喜欢闻夕大漠的辽阔壮景,等你醒来我便再带你去宛城可好,到时你我二人沿着古道并辔慢行,看尽落日黄沙,孤烟长河。”
“阿伊,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是个男孩,眉眼却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都说这孩子会长,将来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我却知道你必定会发愁,嫌男孩太过俊美有失刚强之气。”
“阿伊,我知道你累了,但你不能这样撒手不管,我苏墨行的女人断不会这样软弱,睡够了就快些醒来。”
“阿伊,快些醒来吧,求求你,你说过与我携手同心,永不相弃,难道你会允许自己失信于人么?”
“阿伊……”
我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苏墨行满是胡茬的面容,他以手支颐沉沉睡着,神色憔悴了许多,眼眶下染着一圈乌青,也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抬了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却是全身虚软的一分力气也没有,只能重新垂落在身旁。
这样一点轻微的响动便惊醒了苏墨行,他与我四目相对,目光惊诧得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怔怔看着我,忽而爆出一声狂喜的呼声,“你醒了?来人,快传太医,王妃醒了!”
他将我捞入怀中紧紧抱着,力道之大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听着他在耳边呢喃,我想要开口说话喉中却是干渴难耐,好不容易才吐出一个字,“水。”
“好,好。”苏墨行轻轻将我放回床上,一阵风似地起身为我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下。
这时绿芸引着太医进来,见着我时双目一红,蓄满了泪,“王妃,您可醒了,王爷守了您五天五夜,您再不醒他也要垮了。”
我看了苏墨行一眼,不过几日间他的鬓间竟染了星星点点的白,“子章,叫你担心了。”
苏墨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想要笑,皱着的眉头却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只怕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直到太医请过脉息向他回禀我已无性命之虞,他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才现出一丝苦笑,“我宁可独身迎战千军万马,也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折磨了。”
绿芸已经扶着我斜倚在床头,听他这样说,我抿嘴一笑,“你不想再要第二个孩子了么?”
苏墨行闻言几乎是大惊失色,连忙按住我的手,“一子足矣,我必会将全部心血关爱投注在他身上。”
我笑着垂下双眸,他坐在床前牵着我的手,“阿伊,我再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了,若早知凶险至此,我宁可不要子嗣。”
“傻瓜,堂堂肃毅王怎么没有子嗣,身为你的妻子我愿意为你承担风险。”看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我昏睡数日,想来形容凌乱,你不许嫌我。”
唇角漾开一丝笑意,“怎会,美人病中娇弱堪怜,你如今这幅模样决不可叫旁的男子看去,不然我定剜了他的眼。”
“怎么这样霸道。”斜斜飞了他的一眼,虽然身上兀自乏力虚弱,心情却愉悦起来。
在我额上轻轻一吻,“你可想看看孩子么,是个男孩,长得与你像极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心急起来,心中满是期待,忐忑的等着奶妈将孩子抱来。
不多时奶妈抱着孩子来了,裹在石榴红的百子千孙纹襁褓中,我急急抱过来,苏墨行怕我没有力气便在一旁轻轻托着。
掀开襁褓,只见一张皱皱的小脸,胎发浓密,眼睛还没有睁开,但是一双小手已经会左右扑腾。
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忐忑盈满了我的心,几乎便要溢出来,“子章,孩子可取名字了么?”
“还没有。”将我和小人儿一起揽进怀里,苏墨行笑得温软,“孩子的名字自然要等母亲来取。”
我侧过头想了想,“取一个桓字,可好?”
苏墨行唇畔牵起一抹笑,“辟土服远曰桓,武定四方曰桓,是个好名字。”
“桓儿……”我轻声念着,怀里的婴儿像是有所感觉,小小的嘴张了张。
“你看,桓儿的眉毛眼睛都很像你。”耳边是苏墨行轻柔的声音。
“胡说,你瞧他的小脸儿还皱巴巴的,怎么看得出像谁。”
“竟敢说我们的孩子皱巴巴的,我瞧着可是喜欢得紧。”
“哎呀,哭了,这么爱哭不知道是不是随了父亲。”
“我何时爱哭了,阿伊休要胡说。”
“……”
“哎,王妃莫气,是小王记错了,母亲确实曾说小王幼时爱哭来着。”
就这样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我的身子渐渐恢复过来,这一个月间朝中发生几件大事。
一是新帝兰凌夭折,肃毅王拥立临梁王扶缨为帝。
二是右相顾远之经大理寺审讯罪证确凿,本应处以枭首极刑,但念其乃是三朝元老,故免其死罪贬为庶人,后人永世不得录用。
得知此结果时我心中不知是何感受,我知道是苏墨行有意宽纵,只为不想我为难竟连杀夫之仇也可忍下,我向他道谢他也只是拥过了我,无声叹笑。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南方大梁近来频频越过沧水滋扰,与兰容的关系重又紧张起来。
靖历1286年十一月,苏墨行决定起兵讨伐大梁。
临行前夜他在秋语园中温了酒,邀我对饮,深秋时节月色高远,嗅着满园菊香,我向炉中添了一把红叶,回身却被苏墨行拥在怀中。
他将头抵在我的脖颈出,呵出温热的气息,“阿伊,你可会恨我?”
“若我恨你,你可会放弃南征?”
他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会用我的余生请求你的原谅。”
缓缓撒下手中红叶,看着青石板上铺出一地艳烈,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请保住我父亲的性命,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抬起头深深看进我的眼睛,目光曲折,似乎藏了许多说不出的话,良久,只是将我拥进怀中。
鼻息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叹息般地一笑,满心像被一柄刀插着却流不出一丝鲜血,只有隐蔽的,无奈的,无法对人言说的愧疚和痛楚。
除却忍耐,不能多置一言。
苏墨行走后我便住进了楚仪宫,代为批阅所有送来的奏折,我小心翼翼地掩藏着扶缨智力受损的事情,好在他还小,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珊儿却是对我疏远了许多,每次见到我眼中总是闪着些许不安,常常整日整日地带在扶缨房里,我以为她还在因摔了扶缨而自责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便是数月光阴,这一年的冬季温和却绵长,直到了第二年三月,城中竟还在下雪,全国灾情频发,西南一带更是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灾,大雪过后便是霜冻,家畜秧苗成片成片的冻死,西南一带多山林,朝廷发去赈灾的物资因大雪封路迟迟送不进去,百姓流离失所,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
东南又逢海上流寇作乱,我每日忙得焦头烂额,而国中渐有兰容气数将尽的传言,说是国之将亡,必有征兆,眼下少帝年弱,天灾人祸四起,分明是亡国之象,幸有肃毅王外平战乱,内稳朝政,守护着兰容最后一丝脉息。
也有许多传言说此次肃毅王南征归来便将去少帝而代之。
这些流言我本是听过便算,不想竟有朝臣上表请肃毅王代天而立,这封奏折乃是御史张绍所写,指先帝童蒙短折,新主年少孱弱,而国逢巨艰,祸乱方作,肃毅王绥柔士民,贵而好礼,外可辟土兼国,内可辅弼王室,理应忧在社稷,代天躬行,成兰容万世之基,言辞慷慨,临表涕零而拜,实为佳作。
我将奏章返给内阁的几位大臣,只说如此大不敬东西以后不必呈给我看,吩咐将张绍廷杖三十,贬去地方为官。
然而随着南征的捷报一封封发回朝廷,请肃毅王登基的呼声却日渐高涨。
绿芸为此倒是十分不解,“王妃,您明明惩戒了那个张绍,所谓杀鸡儆猴,这些人怎么不怕呢?”
我正哄着桓儿玩,听她这样一问轻声笑笑,“我对张绍哪里叫惩戒,自古言官直言诤谏,张绍那一封奏折所说句句都是实情,这几年王爷摄政,攀附他的人不少,依眼下兰容的情形,谁都知道肃毅王执政其实是更好的,却是谁也不敢开口,张绍这一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自家生死抛诸度外,以黎民为重,我打了他不但不是惩罚反而是成全了他的美名,况且说是贬为地方官,官阶却只降了半阶,明眼人自然谁都明白。”
绿芸听得愣愣的,“那眼下这些人,是王妃有意……”
我向着她摇了摇手,“嘘,别把桓儿吵醒了。”
绿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