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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完立即低下头,温顺的像只猫咪。
尹子灏问一句,他诺诺答了,显得小心翼翼,听话至极。
梁凉意外的睁大眼,忽然很想笑。
似是察觉到他的笑意,王蓝田抽空瞪了他一下,别说,王蓝田那一瞪,还让他瞪出那么点风情来,原本的流氓气质掩去了不少,他垂下头,乖巧的叫人不敢相信。
尹子灏漫不经心抚摸他的发顶,“侄儿,近来可曾用功?”
王蓝田开始吹牛,硬生生编造了段学子苦读的辛酸历程,吹的好不乐乎。
“好侄儿,舅舅考考你,看你学的如何了,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你说,天地亲君师是何意?”
王蓝田诺诺不敢答,就怕是舅舅设的陷阱。
见他不答,尹子灏不怒反笑,揉揉他的头发,“舅舅再问你,天之将大任于斯人也,下一句是什么?”
王蓝田泪眼汪汪,慢慢抬头,他不敢在小舅舅面前班门弄斧,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地很,要真答了,指不定要挨罚,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可不是为难他?可见小舅舅是故意的。于是乎蓝田童鞋决定装可怜蒙混过关,反正之前他不都平安走过来了?再说,念着娘的情分,小舅舅也不会将他如何,他想着想着有些有恃无恐,流氓的嚣张气势腾腾腾升起。
见他不服管,尹子灏顿时冷下脸,“收拾下东西,立即跟我回去,今日是你娘的忌日,你可记得?”
王蓝田蔫了,“是,小舅舅。”
王蓝田被尹子灏拎走了,他甚至没来的及与梁凉告别,事情来的突然,梁凉也措手不及,不过这是王蓝田的家事,他会如何,他梁凉也管不着。
尹子灏走前说了句,“今日之事,改日相商。”
梁凉总觉得,尹子灏看王蓝田的眼神,不单纯,较一般舅甥多了些什么。
可能是他想多了,尹子灏不是同师兄行迹暧昧吗?他爱的不是师兄?
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难道是他误会了,尹子灏同师兄之间,其实没什么,他真正在意的人是……
不会错,那样深思的眼神,他在某个人身上见过,那样自然流露的温柔宠溺,会是寻常的骨肉亲情?
也不对啊,那时候他跟师兄一起的时候,两人分明出双入对,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当然师兄不会喜欢他,有没有可能……
一个念头自脑子一闪而过,梁凉垂头深思,额前刘海被风拨动,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遮住了他半张脸,他的眼睛隐在刘海下,隐隐想着什么。
师兄给的信里只有一句话:圣上重病,速归。
告别尼山
王蓝田走后,尼山书院的日子冷清了不少,用其他学子们的话说,世界安静了。
好不容易捣蛋鬼消失了,学子们刚松口气,梅生的到访却敲响警钟。
用夫子的话说,就是三年一度科考将近,学子们只有一年不到的复习时间,而梅生,当年的科考状元,应约报山长知遇之恩。
据夫子透露,这梅生官居翰林,年轻有为,心在社稷,加之举止脱俗,人物风流,深得圣上宠幸,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之一。
此次科考,圣上特允他一个名额推举考生,此考生不必应考,直接接受殿试。
此消息一出,尼山上下一片欢呼,这可是得见天颜的良机,若叫圣上看上了,还读什么书,可不就光宗耀祖了。
于是乎,一群学子苍蝇似地每天往梅生跟前凑,梅生烦不胜烦,房门一闭,三日方出,他与山长一碰面,便把这话说了,山长皱眉,尼山上下学子,反当日在房门口晃悠的,皆罚抄《诗经》一百回。
学子哀叹声一片,自此梅生房前苍蝇也无一只。
梅生什么最出名?
严厉。
别看他长的柔柔弱弱,精致如女子,其严厉手段,不下酷吏。
凡尼山学子,课上出小差,罚诗文一百遍啊一百遍,背错一个字,整篇一百遍啊一百遍,交头接耳互换答案者,一百遍啊一百遍,若有学子贪玩,同时犯了几项,便计量累加,一百两百三百……甚有学子被罚至一千。
抄书未完成,不许吃饭,第二天仍未完成,继续饿着,直至完成方可。
有学子受不住如此刑罚,憋得难受,便去山长面前告他,梅生也不闹,温温柔柔一笑,那学子却冷如掉入三尺寒冰谭中,第二日据说那学子躺宿舍里迷迷糊糊说梦话,有些神志不清。
对此,山长不予表态。
学子们心寒了,这哪里是教学,分明是酷刑,山长长的慈眉善目,怎的这般狠毒,招了这么个人进来,是要折磨死他们吗?
偏生不能反抗,越反抗罚的越重。
本以为是天上掉馅饼,谁想是陨石,砸到谁谁倒霉。
众人恨得咬牙切齿,纷纷问候梅生,连带山长的祖宗十八代。
过了半月,听闻常有学生家长闹到书院里去,学生们喊着要退学,山长不予,将闹事的家长集合到一处,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家长们出来后皆满面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那叫一个欢快。
不知山长答应了他们什么。
梁凉摇摇头。
学子们经过这场风一般的劫难,皆认命般乖顺了许多,尼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风声,雨声,寂静后,只剩读书声。
梁凉那几日时常走神,也受了不少罚,抄书抄的手抽筋。
马文才与英台说说笑笑,被梅生看到了,两人一同被罚了练字一百回啊一百回。
梁山伯那书呆子因与英台玩闹,夜里睡得迟了,白日没精神,上课眯了会,也叫梅生发现,照例受了罚。
整个尼山书院学子,唯一人未曾受罚。
而此人,大家皆不服气。
于是,流言四起。
有人说,于彤是梅生某某远房亲戚,因此多加关照,否则以梅生其人的变态程度,何以只有他于彤不曾受罚。
有人见于彤轮廓长开,也颇有几分清秀,加之梅生对于彤确实青眼相待,两人时常讨论问题至深夜,这正常吗?
绝不正常!
答应是,两人有猫腻。
于是乎,关于于彤是某某人娈童的流言传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某日于彤上了金銮殿接受封赏,圣上的一句调侃,“于爱卿,可是爱慕朕的翰林学士?”
连于彤本人回想起来,那脸色,也是精彩的很。
事实上,从外观上看,于彤虽算清秀,与梅生站一块,完全不够格,用花比喻,于彤是小野菊,梅生便是华丽雍容的牡丹。
牡丹艳丽,叫人难以抵挡。其姿其色,足以倾国,岂是小野菊可以比拟的?
知情人纷纷叹息,奈何情字,用寻常道理是说不通的。
多年后两人的纠葛,掀起一片追师狂潮,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夜深人静时,一只白鸽展翅飞来,正停在梁凉肩上,他解下白鸽爪下物事,展开,凝眉。
字条碰到烛火,燃的飞快,很快连尘埃也不曾留下。
梁凉望着烛光发呆,是师兄,他在催他回宫。
如此,尼山不能再留,尼山的人事,也与他梁凉无关了。
其实,他舍不得的,唯有一人,尽管那人不再属于他。
看一眼吧,再看一眼,他便死心。
洗漱完毕,披上一袭白衣,玉带束发,腰间坠了无暇美玉。
走过石子小路,直他房前,敲门。
那人懒洋洋起身开门,见了他无不惊讶,让道。
入座,上茶,然后发呆。
半响,马文才打破沉默,“梁公子找我何事?”他直觉梁凉有些反常,但也说不明白。
梁凉一眨不眨望着他,缓缓说,“没什么。我家乡有些事,需回去一趟,今日来,算是辞别。”
马文才眼里透出些疑惑来。
梁凉苦笑。也是,他同他说什么辞别。在马文才眼里,他同他并无深交,辞别小事,何须深更半夜跑来对他说。别说辞别,就算他死在他面前,他未必有几分在意。
想到这里,他缓缓低了头,有些难堪。
见他如此,马文才亦尴尬,半响伸手搭在他肩上,只道得一声,“一路平安。”
此外再无别的。
他们之间,只剩客套罢了。
梁凉点点头,算是听到。
无话可说,唯有道别回房。
夜里总睡不安稳,他梦见了那道红墙,繁复的宫殿,是他出生的地方,亦是努力尘封的记忆。
想不到有一天,他还是要回来。
罢了,回便回。
总归是个去处。
七皇子这个身份,终于重见天日。
皇帝
“七弟。”
梁凉回首,远远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看向那张脸,那张脸越来越近,他称他为四哥的男人。
他甜甜笑了,“四哥,是你。”
那男子顺手搭上他的肩,一副亲密的样子,“见过父皇没?”
梁凉不着痕迹退了一步,“昨日深夜方回宫,父皇已睡下。”
男子道,“父皇这回应是醒了,我与你一同去请安。”
梁凉心中虽不情愿,面上不敢表露半分。他这位四哥,可不像他看上去那样善良无害,不敢大意,只得随他去了。
话说当日,梁凉辞别马文才后第二日便起身回京,连赶了半个多月,抵达宫门已是夜深人静,皇宫守卫都是新面孔,认不得了。
他离开京城近三载,宫中已物是人非。
走近宫门,侍卫将他拦住喝令出示令牌,梁凉表明身份,侍卫们疑他冒牌,不肯相让。
“七皇子云游在外,不曾听说归来,你骗谁呢?”
梁凉笑了,不争辩,只静静等候。
抬头望天,太阳落山了,天色渐晚,算算时辰,差不多。
他回身。
果然不多时,宫墙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轻缓的极有规律的步伐。
青衣人从宫门处缓缓走出来,一时间万物失去光泽,众人皆楞。眼前这人,只是立在那里,却叫人窒息。青衣如昨,姿容淡雅,眼神淡然。
他缓缓向他走来,衣摆微微摆动,说不出的写意潇洒。
梁凉怔住了。
此人气度不凡,自有种雍容贵气,竟是将皇子贵族皆比了去,可不比他这个正牌皇子更像了?有这样一个人在,难怪侍卫竟无视他。
那人走近他,在他身前站定,优美嘴唇开启,轻轻说了三个字,梁凉知道他说的是“小师弟”。
未等梁凉回神,这人缓缓低头,单膝跪在他身前,“微臣苏寻恭迎七皇子殿下回宫,殿下万福。”
此言一出,众侍卫集体变作雕塑,比见了苏寻还要发傻,那神情,仿佛听见了不可思议的事。
梁凉并未注意到这些,此刻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半跪在他身前的那个人,他的师兄。
无法将视线移开,看着这样的他,有些发愣,有些难受,他跪在他面前的样子,毫不折损他的风采,他即使跪着,仍叫人不敢轻视。
他缓缓伸出手,将手递给他。
他握着他的手,送到唇边,借侍卫发呆的空轻轻一吻,唇角勾起一个极美的弧度。
侍卫们刚缓过来,见了此情此景再次呆滞。
当然他们没有呆太久,很快醒过神来,心道能让苏大人屈膝的人,除了游学在外的七皇子,还能有谁?这样说,这位是真皇子了。只是这皇子与苏大人之间的关系,怎么看怎么怪异,莫非是他们想多了?
忽然察觉方才举动太过唐突,万一这位皇子发火,告他们一个以下犯上,那他们……
不敢想下去……
苏寻看出他们的心思,不紧不慢道,“不知者不罪,你们且放心。我想七殿下也不会怪罪。”
有苏大人这句话,侍卫放了心,这位大人说话一向有分量,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梁凉走了一段路,盯着柱子发呆,四皇子拍拍他的肩,“七弟大白天怎么发起呆来,走,父皇一定想见你。”
梁凉不说话,默默跟着他,说不清心中烦乱情绪,其实他并不想回朝,一路曾几次试图折回书院,但即便回了呢?回去见一个心中没有他的人?然后在边上一个人痛苦?何必自苦?
走了许久,他同四皇子来到一处宫殿,上书“宣政殿”,两人静立外面等候宣召。
皇帝正同右相讨论国情,有小太监进来通报,皇帝抬手,示意召两人进殿。
右相知机告退。
皇帝坐在龙椅上,头戴金冠,金色流苏自额前垂下来,半掩住视线,他的袍子是白底金边的,绣着龙凤流云,衣摆拖得长长的,说不出的风流俊秀。
梁凉暗暗纳罕。
皇帝招手,小太监上前服侍,为他摘下金冠,理了理衣襟。
皇帝站起来,走向台阶。他的身子晃了下,有些不稳,抬起脸来,苍白的脸有抹病态的嫣红,竟似抹了胭脂般艳丽。
梁凉敏感的注意到从入殿开始,四皇子的眼光一刻没离开过皇帝,那神情,竟隐隐透出几分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