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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气绝一样瘫成一团。
像雨林里的原始生物,紧紧缠绕。
“南楠,我很想你。”
我多么舍不得离开她。
“我会很快,很快就回来。”
她让我紧紧压着她,严丝合缝地。
“不,这次,我跟你走。”
“?!”
“你们的目标,我之前和任烽见过。最重要是,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那一瞬间,我心里不知有多复杂。
我知道有多危险,多困难。
南楠她,从没有亲身杀死人,也不懂得防身的武功。
但我可以做她的手。也因为,我的一颗心早已在她那里。
再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凭本能,我与她便是一体。
☆、番外二他乡
我一个人被带到那边以后,刘静怡的安排,给了我一小笔钱。让初到异国的我,不至于流浪街头。
戒毒是自然而然,因为别无选择。只剩生存下去的简单要求和与痛苦的单纯对抗时,头脑趋于一片空白。
况且太复杂的事,我简直没有力气去想。没有余力感到悲哀,我像卷上岸边水洼的鱼,浑身伤痕,朝不保夕。
虽然算是冬季,但这边的天气还是像春秋那样温和宜人。有一种时空倒流的错觉。只不过空气更潮,伤口愈合更慢。
除去无论白昼黑夜都紧紧跟随我的空虚寂寞,在这样潮闷的天气里,眼下就有很多过不去,人很容易忘记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
南楠说得对,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存活,你唯一也是必须有的就是钱。所以我身体养到差不多,开始寻找离开这边回大陆的途径,第一步要找赚钱的法门。
在地下赌场和花街穿梭,街上有很多像我一样见不得光空有一身蛮力的小子。排除一些很容易泥足深陷的办法,很快找到门路。有人推荐我去打拳。
界于谭小流打过的那种不死不休的笼斗和正规MMA之间。可以叫停,也不乏惯于把人往死里打的老手。好在至少有回合制度,便于下注。不至于一开始比赛就太紧张。
我照着被空气里的湿气洇湿了的纸张上的原子笔痕迹找到那家拳馆。地址是酒吧里一个脸上带着淤青的家伙给的。
那拳馆在旧市区一栋老房子里。拳馆里有一些华人,还有周边国家,大都黑黑瘦瘦,有着相似的脸孔。除了正中西洋拳6米见方拳击台四周围着三两观看赛事的,其余人偶尔有教练陪护,散乱分布在周围的器材前,各自埋头苦练。
我在门口破旧的柜台上做了登记,柜台上坐着的干瘦男人操着蹩脚的中文指导我填下契约,收了钱。大概意思是在这边受伤,后果自负。
我问他是否可以从这一天开始。
他斜乜着我,阴阳怪气地说,
“开始是可以开始,不过你缴三个月的费,不管退。”
缠绷带,戴手套。好在之前为对付谭小流专门拜师,否则在这里起步不知要多艰难。
我需要找一个门路参加地下的比赛,要等一个好的时机。
第三天泡在拳馆练习,背心被汗打透,阴干到一半,又再度湿透。
拳台上传来一声哀嚎。
我回过头时正看到一记箍颈膝撞,被打的男人就直接软倒在地。
泰语的低沉而急促的咒骂夹在哀嚎里。即便我听不懂,只是远远看,那男人弓身抱着腿倒在拳台上,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止不住来回滚动。
周围的人都暂停了手,等着看事情进展。
“又是一个。”
有两个华人凑在一起。
“下手太黑了吧。嘿,难为老板到处找人,谁还敢陪他练。”
似乎叫了救护车,有人把受伤的男人抬下来。伤人的那个叫阿诏,二十岁左右正当年。在泰国,很多拳击手从小参与这种活动,到25岁就面临退休。
看情形大约是一脚将对方格挡的小腿踹骨折不够,赶尽杀绝的模样。似乎是这家拳馆最倚重的拳师之一。
拳台上阿诏像斗胜的狮子,在拳台逡巡一圈,意兴寥寥。
拳台下站着一个高且壮的中年男人,是这家拳馆的老板,也是阿诏的师傅,对这台上吼了一通,阿诏还是没所谓的样子,甚至反倒显得很不耐烦。
训练才不过开始半个多小时。老板显然觉得就此停止很可惜,转过身对着周围用泰语高声说什么。
一旁的拳师用中文翻译了,
“一小时一百泰铢,有没有人来打。”
钱不多,拳赌拳时一注的价格。最重要是阿诏出手的肆无忌惮。人们都纷纷避开目光,继续之前的操练。
阿诏在台上很轻蔑地嘟囔,嘴里吐出最基本的骂人的字眼,我还是听懂了一点。
老板已经准备打电话,我走到拳台边,
“我来。”
拳台周围的人都发出奇怪的笑声。
我听到有人喊出“女人”的字眼。是比较下流的那种词汇。所以我听懂了。
确实,这个馆里没有女人和小孩。酒吧里给我地址的人也说得很清楚,虽然泰国有不少做赌拳生意的,也不乏靠女人和小孩的拳击赛做噱头,不过这家是专门玩钱比较多的那种比赛。参与这样比赛的拳手都很凶猛,不乏因为获奖而得到提前假释的犯人,
那个讲中文的拳师冷眼瞧着我,
“再有人受伤我们可没工夫处理。”
“那就一回合热身好了。”我不依不饶。
阿诏来了兴趣,喊柜台的小子,那小子答应着,又专门用中文讲,
“她都签了,医院费自己负责。”
阿诏对我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老板也默许了。
讲中文的拳师给我换了副最小的分指拳套,
“有问题就趁早认输。”
我耸耸肩。
拳馆里大半的人都停了手往这边看。
我和阿诏分别站在两角,讲中文这位拳师在我肩头轻拍一下,老板在阿诏那头,示意可以开始。
我抢上去,一脚踢在他胸口。周围一时哗然。
他被我踢得退后半步。我也不跟,向后跳开。我们重新比了起手的架势,他足下猛蹬,手上也不停,很快逼过来。
泰拳出了名的阴狠,快速。每一下都使尽浑身的力气,气势十足。泰拳的肘法和膝法尤其著名,因为一旦用上这些部位,很容易造成骨折,脑震荡的重伤。
但眼前这个比起当初和谭小流过招的那位叫阿莱的拳手,不免差了几分。
我躲闪着,用关节处撞他袭来的每一下拳脚,自己受着剧痛,他看来也并不好过。阿诏虚晃一拳,侧身将腰一拧,右腿带着劲风踢向我头顶。我边腿步,边用左臂格挡,夹住他右腿,只微微阻滞的一刻,右拳正击中他下颌。
这一圈下了死力,他被击中晃了一晃,向后退去。
老板忽然叫停。全场愕然。
阿诏甩了甩头,懵了一瞬,立时大怒要找我扑过来。
被那个讲中文的拳师冲我打手势,然后从中隔开。
我已经按照那手势,退到拳台边。
等三四个人钻进来,拦住阿诏,我才从台上跳下去。
阿诏当晚有拳击赛,赛前不能受伤。
其实我的体力也并不是很足够。
讲中文的拳师叫阿明。我们约在一家中国餐馆。
我很直白地说自己需要参加拳赛,需要一笔钱。
阿明看着我,若有所思,
“以前练过?”
“当过兵。锁技也会一点。”
“我们这边不做女人的那种比赛。我可以给你推荐一家。钱嘛是慢一点,但是安全很多。”
“我知道,我就打这种。”我横下一条心。
阿明直摇头,“你条件并不好。应该说,很差。”
我不开口。
“吸毒?”
“已经戒了。”我连忙摆手。
他干笑一声,
“吸烟?酗酒?左臂还有伤。”
“你看到的,至少我能打。”我直视着他。
他语气尽量缓和了一些,
“你下手戾气很重,招招致命。不过我们都是为了赌局,你年纪也不小吧,恐怕拖不过两个回合。”
我点头,“我都可以克服,给我时间。”
他不说话。
“相信我,我的耐力一定足够。”
他重重地喘息了一下,
“我很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钱这么急?”
“阿明,实话说,我是犯了案才躲到这里。异国他乡,多一秒我都呆不下去。我得回去。”
“呵,”他重又笑了,“你看到拳馆里的那些,少不了亡命之徒。在泰国,穷得活不下去的人多得是。人嘛,饿急了什么都肯干。你觉得你比他们更狠?”
他说的没错。我还不至于没有下一顿的钱。回大陆找特殊渠道确实需要一大笔钱,我原可以找稳当一点的慢慢来。
但是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听着陌生的异国的话语,对着陌生的景物,连行人的面孔都提醒着我自己,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
我走得太匆忙,甚至来不及和南楠有丝毫联系。
直到这里,丢掉全部的过去,孑然一身,好像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我很想她。
在“失忆”的余毒里,她的音容笑貌,成为摧毁我心防的最后一击。
我记得她临走时赌咒一样恶狠狠地说,要等着我,直到死。总是这样,冷得一个激灵一样从湿热中跳起。今夕何夕,明日何日。我怎么能让她在不知道哪里枯等着,自己一个人浑浑噩噩度过岁月?
我不能客死他乡,甚至不能多逗留一刻。非得这样不可,不计伤亡地打赢面前的每一场战争。用最快的时间,离开这里。
我不是比他们狠,不是比他们绝望。这里是地狱,不匮乏绝望。
“我只是比他们更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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