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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3 香烟故事（2）
拳是不能继续划了，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神仙般滋润地吸烟，自己却在一边蔫头耷脑地受煎熬吧？惟一的办法就是修订游戏规则：咱不划拳了，改成比武行不行？比队列、比战术、比俯卧撑、比仰卧起坐、比扳手腕、比短跑、比擒拿格斗！
“我看可以！”面对兵们征询的目光，中队长龙刚马上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嗷，嗷！”兵们欢呼着跑开了。
龙刚脸上浮起一层惊喜，自言自语道：“看来这闹烟荒也不是啥子坏事嘛，一不小心还促成了军事训练比学赶帮超的喜人局面，我看中队战斗力要成倍提高了。”
龙刚说得没错，从辨证法角度讲，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不可能只有坏的一面或者只有好的一面。闹烟荒使岗嘎中队的烟民们差不多成了无头苍蝇，但是狼多肉少、烟民多香烟少形成的不平衡必然产生竞争。对于军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竞争更激动人心、更能催生亮剑精神的呢？
就在改定游戏规则的当天下午，罗一川便亮了一回剑，当了一回比武英雄。
当时，罗一川站在宿舍门口，刚掏出一支香烟，正准备点燃陶醉一把。三班新兵陈志贵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嘿嘿，罗木匠，我也分享一下哈！”
罗一川急忙把烟塞回衣兜，斜了陈志贵一眼：“你是不是狗变的哦？嗅觉那么灵敏！就这一支了，免谈哈！”
陈志贵嘻皮笑脸地靠上来：“哎呀，罗木匠，不耿直了唆？要不，我们过两招？谁赢了，这支烟就归谁抽？”
“少来，哪个跟你过招哟？”罗一川看了看自己好不容易长了一层新皮、刚从医用纱布的拥抱中解脱出来的双手，然后扔给陈志贵一个白眼，转身就走。
“你小子聪明，晓得搞不过我，就溜之乎也。”
罗一川马上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啥子喃，搞不过你？马上回去换散打护具，训练场上见！”
三分钟后，罗一川和陈志贵一起来到相互约定的比武场。
罗一川把一支香烟点燃，放在一块拂去了积雪的石头上：“哪个打赢了，这支烟就是哪个的！”
“行，你尽管放马过来！”陈志贵迅速拉开了架势。
罗一川箭步上前，一击摆拳直奔陈志贵面部而去。陈志贵全身往下一挫，一个直拳袭向罗一川心窝。罗一川一拳落空，眼看就要受伤，急忙左臂下挡，格开陈志贵那一招极其阴险的“黑虎掏心”……
几分钟后，罗一川猛然一招过背摔将陈志贵撂翻在地。陈志贵挣扎了半天，直到罗一川数到九了，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罗一川喘着粗气，满脸得意之色：“你三班的兄弟想跟一班高手过招，还嫩了点！对不起哈，烟是我的了。”
罗一川走到放烟的石头前，马上傻了眼：就在他同陈志贵过招的时候，那支宝贵的香烟已经自行燃完，只剩下个烟屁股，还在飘着最后一缕余烟。
罗一川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操！老子跟你过啥子招嘛？可惜了我的烟哟！”
陈志贵躺在地上不解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现在你满意了嘛，大家都抽不成，让老天爷抽了！”
陈志贵翻身起来一看，也不由得懊恼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们分着抽几口算了。瞧这事整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我操！”。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14 香烟故事（3）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天后，岗嘎县中队再也找不出一支香烟，甚至，连烟屁股也被兵们翻出来进行了再利用。没有烟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从中队长指导员到排长到班长到老兵再到新兵，无一不是成天蔫不拉叽地像丢了魂。
这一天，排长刘俊丰闲得无聊，无精打采、漫无目的地转到了中队宿舍后面。突然，一个奇怪的现象闯入了刘俊丰的眼帘：二十米外那块土堆后边，居然冒出来一缕缕青烟。刘俊丰黯淡的目光立即有了神彩：谁他娘的在这里烧什么东西？或者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敌对份子窜入营区搞破坏来了？！
刘俊丰立即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迅速靠近土堆卧倒，然后悄悄将脑袋探上前去。这一瞅不打紧，展现在刘俊丰眼前的，是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新兵蛋子罗一川正背靠土堆坐在雪地上，有滋有味地吞云吐雾。
我操，这家伙居然躲在这么个隐蔽的地方独自过烟瘾，太不仗义了！
“罗一川！”刘俊丰亮开嗓门狂叫，“立正！”
毫无心理准备的罗一川吓了一大跳，马上蹦起来，立正姿势是出来了，但右手却做贼心虚地死命藏在身后。
刘俊丰走上前，紧紧盯住罗一川的眼睛：“你小子不在宿舍呆着，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排，排长，我没干啥子，就是想，想一个人，呆，呆一会儿。”
“一个人呆一会儿？我看也是！有好东西不愿与人分享，被窝里打屁——独吞，你当然想一个人呆了！”
“啥，啥子好东西哦？”
“你他娘的还猪鼻子插葱——装象！”刘俊丰似笑非笑地看着罗一川的右手，眼睛里满是奚落，“拿出来吧。”
罗一川侧着身子一个劲地往后躲：“拿啥子出来？我没有啥子东西！”
“你小子，给我拿过来吧！”刘俊丰迅疾上前，一把拧住罗一川手腕，那支烟很快换了位置，转到了刘俊丰手中。
“哈哈，你小子居然储备了这么好的东西！”刘俊丰美滋滋地把“战利品”放进嘴里，狠吸一口，还没来得及喷出烟子，满脸喜色马上变成了狐疑，“不对！你这烟咋变味儿了呢？”
“嘿嘿，是有点儿变味，不过还将就能抽。”罗一川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刘排长手里的香烟。
刘俊丰把香烟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终于发现了秘密：“原来你小子自己裹的烟啊？从哪里搞的烟丝？！”
“味道如何嘛，排长？”
“不怎么样，说明你这是劣质烟丝。”刘俊丰又品了一口，“不过，解解馋倒也过瘾。”
“当然不是啥子好烟丝，这玩意儿到处都有，它的名字叫——马粪。”
“马粪？”刘俊丰再一次把手里的“香烟”检查了两遍，“哈哈，亏你小子想得出来，竟然用马粪当烟丝。”
“我这叫马粪牌香烟，就地取材，自己生产，味道差点，但凑合一下也可以抽哈！”罗一川洋洋得意地说。
“嗯，我看可以推广。”刘俊丰擂了罗一川一拳，喜笑颜开地予“马粪牌香烟”以充分肯定。
这以后，岗嘎县中队营区重新出现了大范围大面积吞云吐雾的繁荣景象，中队官兵为“马粪牌香烟”提供了良好的市场，直到次年冰雪融化，道路畅通，百货商场进了真正的香烟，“马粪牌”才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天空。
当然，这是后话。
第四章1 李班长的桃花运1
从时间上推算，一年一度的退伍工作早该展开了，岗嘎县中队却没有任何动静。当然，整个阿曲支队面临退伍工作保持按兵不动的基层中队，远不止岗嘎一个。大雪封山导致进出两难的七八个县中队，都没法与全军退伍工作保持步调一致。所以，岗嘎县中队党支部在任何场合都没提过“退伍”俩字。即便是已经做好退伍返乡充分思想准备的老兵，也只能耐心等到次年雪化路通后，才能考虑这件事情。阿曲地区恶劣的自然气候要留你在部队多干一段时间，你服不服气、乐不乐意都没用。总不能先宣布了退伍命令，然后让你卸下帽徽领章在部队无所事事闲呆着，吃喝拉撒住都有保障，又不用站岗放哨、执勤训练吧？天下从来没有这么舒服的兵，从来没有！
但是，暂时不考虑退伍问题，并不等于不思乡念家。内地部队的退伍老兵，早已高高兴兴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了，而岗嘎通往阿曲途中重重叠叠的大雪山，却愣是把守卫雪海孤岛的老兵们强留下来。对返乡心切的老兵们来说，这显然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情。
现在，一班长李大军就实实在在地体会并承受着这种残忍。他觉得老天爷太不够意思了，为什么非得弄那么多冰雪把道路封冻起来呢？一点也不顾及他李大军同志的内心感受，太他妈的不人道了！李大军班长这么愤慨着的时候，其实已经犯了一个认识上的错误——老天爷本来就不属于人类，凭什么要让老天爷讲人道？老天爷要讲，也只讲天道！天道与人道一致时，啥事儿都好说，但如果天道与人道不一致了，那么人道只能——也必须屈居天道之下，万事均由天道拍板定夺。
李大军班长想家想得心疼，怨天怨得冒火，并不是说他李大军多想尽早脱下军装离开部队。实际上，李大军根本不想退伍，根本不想离开这片留下了他无数欢欣与伤感的高天厚土。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在阿曲呆上一辈子，永远都穿一身绿色的军装。遗憾的是，“如果”这词儿往往是为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而存在的。换句话说，从很大程度上讲，正因为有无法成为现实的事情，人类才创造了“如果”这个词语来自我安慰或者自我谴责。既然“如果”是子虚乌有的东西，那李大军班长最终就还得退伍。李大军当兵五年，当班长三年，就算拉到全支队比，综合素质也是叫得响喊得亮的。可惜，李大军虽然装了一肚子军事技能和当班长的招术，却惟独没装多少墨水，根本用不着试，就知道考军校半点戏也没有。想转个志愿兵吧，又没学过任何技术。这样一来，李大军就失去了继续留队干革命的基本条件，不退伍是不可能的。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退伍就退伍吧！李大军探家的时候，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后路。一位在县里有点权力的亲戚，当着李大军全家人的面拍过胸脯：“军娃儿退伍回来，我负责帮他在县公安局安个工作。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亲戚说，只要李大军退伍后按时到县民政局报到就行，别的事情都由他来摆平。这个喜讯，李大军一直藏在心里，差不多都快藏得发酵了。没想到事到临头，他却被大雪堵在岗嘎出不了山。要是过了退伍安置季节，人家县公安局接收退伍兵的名额满了，那他李大军还有什么戏唱？
还有一个问题，同样是事关李大军终身的大事。李大军探家时，不仅基本搁平了工作安置问题，还初步落实了恋爱婚姻问题。就在李大军从亲戚家初步敲定安置问题回到屋头第二天，另一桩美事儿又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他头上。
那天上午，李大军正要出门跟几个同学去逛重庆，邻居张大姐叫住了他：“大军，咋个收拾得那么巴适呢？要出去约会唆？”
“哎呀，张姐，不要取笑我了噻。我庙门前的旗杆——光棍一条，约啥子会哦？”
“不可能哦，你还没耍女朋友？”
“嘿嘿，我倒是想耍哟，可问题是没人跟我耍。”
“真的吗假的哦？”
“当然是真的，我哄哪个也不会哄你张姐噻。等哪天我耍女朋友了，首先向你张姐汇报。”
“呵呵，大军嘴巴越来越甜了哈。”李大军一句话，说得张姐心里喜滋滋的相当受用。张姐一高兴，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你现在想不想耍女朋友？如果想耍，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又不是不正常，当然想耍女朋友噻。”李大军边说边往大街上走。
“想耍就不要走噻。我马上给你介绍一个。”张姐叫住李大军，一个劲儿向他招手，“你先来我屋头看看照片，漂亮得很，保证你会喜欢。”
面对张姐的热情，李大军自然不便推辞，只得乖乖地跟在张姐身后。
到了张姐家，张姐捧出一本影集，把一张照片顺到李大军眼前：“看看，怎么样，巴适吧？漂亮吧？”
李大军眼前一亮，盯住照片看了半天，竟忘记了回答张姐的问话。
张姐疑惑地盯着李大军的眼睛：“咋子呢？看不起？不可能这么漂亮的幺妹儿你还看不起吧？”
李大军回过神来，急忙回答：“这幺妹儿长得这么乖的，我咋会看不起呢？我是怕人家看不起我。”
“你放心嘛，这幺妹儿是我表妹，在棉纺厂工作，是他们厂的厂花，好多人追她，她都没同意。人家一心想找个兵哥哥或者公安，可惜没得机会认识兵哥哥和公安。”张姐说着，站起来给李大军拿了个苹果，“你大军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也踏实，又是当兵的，正合我表妹的心意。我表妹也是踏踏实实的人，我看你们两个谈朋友合适。你要觉得可以，我就帮你们约时间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