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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军魂:西藏武警传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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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手和脑袋一起摇晃:“兄弟,酒这东西,少喝点是养人的,喝多了就不是人养的。尽量,别尽兴,到位就好。”他把嘴附到罗一川耳旁,满脸铁哥们儿间掏心掏肺的神情,悄声道:“我第一次来舅舅家,再喝就出洋相了。惹得女朋友不高兴,容易打光棍哈。”

  罗一川抿嘴一笑:“好的,听从首长命令,那就改天再喝。”

  龙刚伸手在罗一川肩头一按:“兄弟,不要叫首长。我一个小连长,享受首长称谓还早,你叫我龙哥嘛!其实,凭你的性格和体格,就是块当兵的料,咋个不去当兵呢?男子汉该到外面闯一闯,进部队锻炼锻炼,既尽了义务,又见了世面。不要窝在家里当一辈子木匠嘛!”

  罗一川满脸满眼同时绽放出钻石般的光芒:“首长,啊,不,龙哥龙哥,说心里话,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当兵了。可我们柳树乡征兵的机会和名额都少,哪会轮到我哟?你是首长,帮个忙嘛,把我收到你部队去。你想喝酒,我天天陪你。”

  龙刚哈哈大笑,指着罗一川道:“你以为是家里唆,想喝就喝?部队天天训练,天天站岗,咋个能随时喝酒?领导没批准,私自喝酒是要受处理的!”稍倾,他又沉吟着说,“你要是真决定当兵了,就先去武装部报名,参加体检和政审。只要合格,我一定把你带走。”

  龙刚这句话,让罗一川的人生倏然出现了重大转机。实际上,罗一川并非仅有当木匠的理想。青春年少,谁也不会常年累月只做同一个梦。罗一川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在蓝天上自由翱翔着保卫祖国领空——这一愿望,暗含了两个理想:当兵和开飞机。然而,由于缺乏开花结果的现实条件,罗一川只能让那些美丽得近乎奢侈的梦想在土层里长期潜藏,而当木匠的理想则因为气候适宜,一直生长得相当茂盛。现在,龙刚的点化或者说龙刚的出现,完全掘开了覆盖在罗一川梦想之上的所有土坷垃、杂草和荆棘,使罗一川最美的梦想一目了然地呈现出来。这时候,阳光成了最好的催化剂,梦想们一旦出土见天,便迅速呈几何级膨胀,罗一川就是想控制,也无法控制得住。

  在突然膨胀开来的梦想——现在已经成为理想的念头的驱使下,罗一川忍不住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高粱烧。放下酒杯后,他才知道,龙刚正是来柳树乡接兵的部队干部。这个天大的喜讯,进一步刺激了他的神经末梢,把他欢喜得像是肚子正饿得不行时,天上出乎意料地掉下来一块香喷喷的烤红薯,而且不偏不斜,正好掉进了他嘴里。

  罗一川兴高彩烈地离开师傅家。一路上,他脚步发虚,身子发飘,眼前不断浮现出自己身着军装挺立在国境线上的动人画面。这些画面让罗一川的大脑始终处于兴奋状态,总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军序列,很有资格在这一方他保卫着的领土上做点事情。做点什么事情呢?既然已经是解放军了,那就做点解放军天天都做的事情吧!罗一川摇头晃脑地学着电影里解放军的样子,很威风的走了一会儿正步,甚至还折下一截树枝,自己下达“预备用枪”的口令后,模仿了一段刺杀术。当然,崎岖的山路毕竟不是部队训练场,不太适宜进行军事表演。罗一川时而队列,时而刺杀,时而又躲到一颗树后,再迅速闪身出来,对准某个只有他才看得见的目标,厉声高喝“举起手来,缴枪不杀”,很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罗一川又不甘心闷头走路,他需要以超乎寻常的行为举止来表现解放军战士的英勇无畏,特别是准解放军战士的豪情壮志。于是,罗一川就把军事表演改成了纵情歌唱,从“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蜜甜”唱到“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从“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唱到“洪湖水啊浪呀嘛浪打浪”。回到家的时候,罗一川似乎根本没看见父母亲诧异的眼神,两眼迷离地高吼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迷人的故乡”,径自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睡梦中,罗一川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哼着谁也听不明白的小曲儿。

  接下来的日子,罗一川推辞了所有木工活儿,一门心思参加体检,一门心思接受政审和家访。一个月后,入伍通知书真就到了手中,接着又欢天喜地地换上了真正的军装——尽管尚未缀钉帽徽领章,而且阔大得足以装下两个罗一川,但罗一川在那阔大的军装里晃荡着,仍然晃荡出了满田埂满山路的威风和自豪。

  当然,这时候罗一川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参加的并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而是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对他来说,这是个从未接触过的新名词。不过,新不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已经穿上了军装。那些当年曾把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作为人生最大理想的同学们,还没几个拥有他这种幸运和荣光呢!他们要是看见罗一川的入伍通知书和绿军装,不晓得会羡慕成什么样子?罗一川自豪着,激动着,兴奋着,后来又想,还是得去问问谁,把武警和解放军的区别搞清楚,免得有人打听时,自己一问三不知。

  罗一川赶去了师傅家。他知道,欧阳诗雨又借着来看舅舅的名义,到柳树乡约见她的白马王子龙刚来了。

  “武警是干啥子的哦,龙哥?”在师傅家,罗一川满腹疑惑地询问正同女朋友欧阳诗雨倾诉离情别绪的龙刚。

  龙刚把那张已经黑得不够纯粹、多少显露出了些许白底的脸从欧阳诗雨面前移开,转过头对着罗一川,直到依依不舍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才故作深沉地脱下大檐帽,伸手将略显凌乱的头发抹平整了,严肃地叮嘱说:“宣布一条纪律:以前你没当兵,我们是哥们儿。现在你穿军装了,哥们儿关系到此结束。以后称呼我连长——新兵连连长。”

  罗一川心里顿时涌起一种神圣感:对头,我都是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战士了,还龙哥龙哥地叫,太不严肃了!龙哥这称呼虽然亲切,但哪有叫连长那么庄严,那么隆重,那么规范,那么正二八经呢?!他立即两脚并拢,向龙刚来了一个自认为很标准其实很滑稽的立正动作:“是!龙哥已经不存在了,连长永远活在我今后的日子里。”

  龙刚笑了笑,开始回答新兵罗一川的问题。他望着远山,边想边说:“这个,咋说呢?简单地讲,解放军主要对外,防止敌人入侵。武警主要对内,维护社会稳定。晓得了嘛?”

  罗一川忙说晓得了晓得了,说完之后还是不甚了了,却又不便再问,只好在心里痛骂自己:“你晓得个屁,你屁都不晓得。不懂装懂!”现在,他已经不是假想的——而是真正的战士了。在首长面前,真正的战士可以尽情表现不懂就问、不耻下问的美德,但不能不加掩饰地表现无知和笨拙。这是罗一川的逻辑。罗一川必须——也只能按自己的逻辑行事。

  那一天,罗一川回家后,在自己房间里那张粘贴在土墙上的年画前站了很久。年画上,一位比新兵连连长龙刚的成都女朋友欧阳诗雨更加漂亮的电影明星斜倚着一树腊梅,右手牵过一根梅枝,横在胸前,用鲜艳欲滴的梅花点缀自己的美丽,没完没了地向罗一川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罗一川还明星以微微一笑,然后,从年画上的日历中找到自己当兵的日子,并取出钢笔,在这个日子下面重重地划了一道横线。

  多年以后,罗一川休假回家,还能从这张年画上清楚地看到自己标注的入伍时间:公元1983年12月1日。

第一章3  入伍集结
仁和县武装部院内,一溜大客车停放在围墙一侧,像一排刚码好的砖头。来自全县各乡镇村落、即将奔赴西藏高原为伟大祖国站岗放哨的新兵们,正兴高采烈地同家长、亲友、同学以及未来丈母娘的女儿等诸类人员进行人生第一次最隆重的告别。现场熙熙攘攘、热闹万分又混乱不堪,到处充斥着指点江山的豪情、依依惜别的伤感和对未来军旅生活的美好憧憬或者无限担忧。

  前来为罗一川送行的只有父亲。父亲裹在一件旧棉袄中,双手缩在袖子里,不动声色地分享罗一川的兴奋和激动。好半天,他取出手来,从怀里掏出两包索玛烟,递给罗一川,轻声道:“抽一支哈。”这个“哈”字相当地意味深长,既透着关心和疼爱,又藏着征询和讨好的意思。罗一川禁不住心头一热,感动得差点湿了眼眶。

  在父亲眼里,儿子永远没有长大的时候。尽管罗一川柳树乡知名木匠的身份曾带给父亲不少物质上的实惠和精神上的荣耀,但这并不表示罗一川已经成为父亲眼中的大人,最多只能说明他是个小有出息的娃儿。

  自罗一川记事以来,父亲一直只抽叶子烟,从不抽纸烟,这两包“索玛”显然是特意买来送给儿子的。这可是一元一角钱一包的好烟啊!罗一川纵然是同龄人中的“富翁”,也最多敢奢侈到一毛六分钱一包“月月红”的份上。有一次,他一边仰首喷吐“月月红”烟圈,一边无限神往地说,这辈子要是能混到抽“索玛”的地步就好了。当时,父亲白了他一眼,斥责道:“格老子,你娃娃不学好,年纪轻轻干啥子烟?早晚干死你狗日的败家子!”罗一川窃以为父亲用“狗日的”这一相当不雅的脏话骂儿子,完全等同于谩骂自己。但他一直不敢将这道理告诉父亲,只好任由父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自我臭骂。反正柳树乡的儿女们基本上都是在“狗日的”骂声中成长起来的,罗一川完全没必要也没理由在这个问题上搞特殊。

  父亲反对罗一川抽烟,倒也不是绝对禁止。平时,罗一川吞云吐雾地抽着“月月红”,父亲看见,也有些视而不见的味道,没往眼里——更没往心里去。父亲只在心情不好发脾气时,才会偶尔展示一家之长应有的威严,就罗一川抽烟问题进行严肃批评,严词责骂。

  罗一川一直以为,父亲永远不会用同一杆秤测量父子俩的轻重。现在看来,这无疑是罗一川的偏见。过去,他更多的只看到了事物的表象,而没能看清父亲的严厉背后所潜藏的东西。“要是能混到抽索玛的程度就好了。”一年多以前,他无意间说的这句话,竟被父亲牢牢记在了心里,而且,父亲还尽力满足了儿子抽好烟的愿望。现在,捏在罗一川手中的两包索玛烟蕴含着非常深远的意义,既代表父亲对儿子已经长大的认同,还有一种欲从父子关系中衍生出朋友关系的愿望和渴盼。

  罗一川撕开“索玛”,先递给父亲一支:“爸爸,你也抽。”父亲犹豫片刻,随即把几条细碎的皱纹挤到一处,弄出一脸微笑,伸手接过儿子十八年来敬给他的第一支香烟。

  父子俩默默品尝着“索玛”,都想说些什么,却又都不晓得怎么打开话题。半晌,父亲突然冒出一句:“要听领导的话哈。”

  “嗯。”这话,罗一川已经听父亲说过好几遍了,同前几次一样,他还是用一个简单的词语向父亲作了承诺。

  “如果打仗,机灵点!给老子多消灭几个敌人,你狗日……你不要让敌人把你消灭球了!”

  “嗯,晓得。我还要回来为你和妈养老尽孝。”

  预定的集合时间快到了。一些新兵家长把接兵干部东一个西一个地拉倒一旁,言辞恳切地请求部队首长多关照自己的宝贝儿子。一位家长悄悄塞给龙刚两个煮熟的鸡蛋:“首长,我那幺儿就交给你了。这娃儿啊,不骂不听话,不打不成才!你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千万不要客气……”

  “部队不兴打骂体罚那一套,也不兴收老百姓东西。你这心意我领了,但鸡蛋不能要。你放心,我们会把你娃儿带好的。”龙刚一边推辞,一边解释。

  “那啷个要得呢?这是我们全家人的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哈!”

  “不是不是,咋会看不起你们呢?现在你娃儿和我是战友,一家人了。一家人咋个会看不起一家人?”

  “对嘛,既然是一家人,你还客气啥子喃?拿倒拿倒!”那家长拽着龙刚的军装口袋,郑重其事、生拉活扯地把俩煮鸡蛋强行塞进了龙刚的口袋。

  龙刚正要把鸡蛋掏出来还给那家长,却又被另一名家长拉住了胳膊……

  罗一川一支索玛烟还没抽完,集合哨就响了。包括龙刚在内的接兵干部开始敞开嗓门喊起了口令:“新兵注意,全体集合。立正,向右看——齐!”

  罗一川提起背包,正要走进队列,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嚎突然在他身后炸响:“幺儿嘞,妈舍不得你啊!妈舍不得你走哟,幺儿嘞……”罗一川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一位白白嫩嫩的新兵正被他母亲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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