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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梦楼+锦衣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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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口中被生生掐断一样。“。。。朝美?”由希子突然地感到背后窜起一股寒气,尤其是当对方的眼神定定地落在放在桌上的剪刀上之后,”前辈?“
 
可是朝美什么也没说,站了起来,朝着桌上还未完工的白无垢木然地走去。恐惧油然而生,由希子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身后的剪刀。纯净的白色礼服铺展在桌前,柔柔的烛光摇曳着投映在布料上,有如被春风吹皱的湖水的波澜。细细密密的暗纹绣出寓意吉祥的花纹,一针一线都包含着虔诚的祝福。由希子看着朝美的指尖顺着绣花的纹路抚过,仿佛在欣赏那精美绝伦的针脚,可是却咬着苍白的下唇,手指轻微地颤抖。她的眼神时而空洞得如一潭死水,时而翻滚着令由希子感到恐惧得不知名的情绪,最后定定地停留在领口处未完成的绣花上。正当由希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朝美的脸时,不想她的手指却突然收拢起来,死死攥住了原本平整的领口,硬生生地用力拉扯起来!
 
”前辈!!前辈!快住手!不要这样!”由希子猛扑上去,试图从由希子手中夺下白无垢,可朝美的手攒得那样紧,由希子看到她白皙的手上青筋毕露,指甲深深嵌进了衣服之中。由希子实在没有力气夺下衣服,只好用力抓住朝美的手,试图掰开她的手指,争夺之下,朝美的腿在桌边重重地撞了一下,她呜咽了一声,一下翻倒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抓着衣服。
 
“前辈!你怎么了?没事吧?“由希子看着勉强扶着桌腿的朝美,后者的发髻歪向一边,耳边散落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前辈。。。“由希子赶帮上前伸手扶她,可朝美用力地打开她的手,把手中的衣服摔向她,叫道:”滚!!!“
 
“。。。是,前辈。”由希子看看朝美,又看看好不容易夺回的衣服,领口处还未完成的绣花被撕得松散开来,好几处的线都被抓断了,领口虽然皱巴巴的,但所幸并未撕烂。由希子看着手中破损不堪的领口,泪水不知为何夺眶而出。她捂住嘴,拿起白无垢冲出了工作室。
 
她为什么哭了?我为什么也哭了?
 
然而泪水无法停止,由希子抱着残损的白无垢哭泣了整夜。

下篇

第二天一早醒来,由希子发现眼睛肿得睁不开眼,照了镜子才发现眼睛又红又肿如桃一般。看着自己不堪的模样,由希子忍不住叹气,却又想起朝美不知怎样,赶紧不顾眼睛走出门去。
 
推开门,却看见朝美正一如往常站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整理自己的衣襟,看起来和平时并无差别,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但她化了比以往更重的妆,她的眼睛也肿了。由希子还是不由得想到。
 
朝美回过头来,看见由希子呆呆站在门前,眼睛肿得睁不开的样子笑了。由希子尴尬地低下头,心里却很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是朝美走到她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让她无法不抬头,一抬头便看见她疲倦地微笑着。她的手很柔软光滑,一点也不像我的手。由希子忍不住想。可是好冷。太冷了。
 
“我出门了。”朝美微笑着说。她的眼睛也红肿着。可是由希子忍不住也想对她微笑。
 
”由希子,能拜托你帮我做新衣服吗?“朝美看着由希子的眼睛说。
 
”你想要什么?“由希子怯生生地问。
 
”我想要一条金色的腰带,宽幅的那种,还要一件深紫色的和服,一件翠绿色的和服。“朝美微笑着,用甜美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明白了吗?“
 
”。。。“由希子也微笑着看着朝美,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你怎么了?
 
可是朝美再一次问:”你明白了吗?“更加温柔,更加甜美的声音。
 
”是,前辈。“由希子听见自己回答道。
 
朝美如释重负般地笑了。可她笑得那样疲惫,那样空洞。于是她挺起身来,拿起包袱,那样自信骄傲地走向门口。关上门时,她静静地说:”谢谢你。”
 
那是由希子从未想象过朝美会对自己说的话。
 
 
 
 
 
于是纵然由希子心中有多么困惑不解,但她还是按照朝美的要求为她赶制这三件衣服,甚至放下了原本自己非常重视的白无垢,她想让朝美满意。残破的白无垢丢在一旁,由希子轻快地操纵着纺车,一边哼着歌一边为金色的腰带双面刺绣上精致的暗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为了朝美的那一句“谢谢你”,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终于在一周后,朝美惊喜地从由希子手中接过衣服。“真是太美了!我完全想象不到!”朝美喜出望外,拿着金色的腰带在空中比划着,又细细欣赏紫色和服上闪烁着柔和光芒的金丝暗纹,“谢谢你!“由希子感到如此高兴,不可思议地害羞起来,至于之前的疑惑早就扔到九霄云外。“等我穿给你看看。”朝美冲由希子兴奋地一笑,拿起衣服快步走进了卧室。
 
片刻之后,朝美走出卧室,身穿新衣的她在空中高兴地转起圈来。“我美吗?!”朝美兴奋地笑着冲由希子喊。
 
由希子笑了。她看着身穿并不协调的深紫色和翠绿色和服,系着过于夸张的华丽腰带的朝美笑了,心中仿佛有一千种沉重的念想成为现实。她不知为何感到很抱歉,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朝美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二天,由希子微笑着目送朝美出门,她身穿着自己亲手制作的别扭的新衣,可她看上去那样高兴和年轻,由希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微笑着摇摇头。朝美的妆容那么重,穿着又如此媚俗,可是她自己却毫不在乎,或者说正好相反,她正洋洋自得。
 
送走了朝美,由希子仍旧微笑着,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角难以纾解,有什么在抽痛着,让她忍不住皱眉。不是这样的,她很高兴,她对一切都十分满意,这不就够了吗?由希子走进工作间,拿起弃置已久的白无垢,看到那那生硬撕裂的领口不禁让她眉头皱的更深。这种不安是什么?
 
可是那是不重要的。对朝美是这样,对我自然也如此。只需要不断地工作,工作,工作,这就是我的命。
 
 
 
 
 
到了傍晚时分,由希子完成了白无垢的腰带,准备最后修理一下时,她突然发现一件事:剪刀不见了。
 
剪刀?
 
由希子的心中几乎在想起这件事时就猛地收紧。她四处翻找,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地砸着。剪刀不见了,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手指起来忍不住颤抖起来,可是哪里都找过了,每一个角落都用颤抖的手指摸索过了,可是哪里也找不到。
 
哪里也找不到。
 
由希子颓然地坐在桌前,茫然地看着铺满了工作桌的白无垢,一时万念俱灰。
 
剪刀不见了。朝美带走了它。
 
 
 
朝美到哪里去了?
 
从发现剪刀丢失开始,由希子心头便充斥着空洞的恐惧,什么也没办法做。夜色已经四合,可是朝美还是没有回来。朝美到哪里去了?
 
头空空钝钝地作痛,由希子深深地埋首于膝间,无法忍耐这长夜。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把由希子吵醒。由希子惊觉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把衣服黏黏地粘在身上。那声音一开始细碎而嘈杂,仿佛是有人想慌慌张张地捅开门,接着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突然又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重重掉落在地的声音在黑暗的店里回响。”朝美,“浑身冰冷的由希子挣扎着站起,走到门口看向门口,”是你吗?朝美?“
 
可是刚探头到门口,却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腥味。是血。由希子的神经一下子冻住。接着她听到朝美用尖尖细细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由希子。”她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嘶哑?
 
由希子在黑暗中艰难地挪动脚步,冷不防脚趾却撞上了一个硬物,用手在地上一摸索,湿漉漉的,——是剪刀。
 
原来在这里。
 
由希子的心里又冷又痛,一下子收紧起来。再一伸手,她扶住了浑身发抖的朝美。
 
“由希子,由希子。”朝美仍旧哑哑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哀哀地回荡在黑暗中。
 
“嘘,我在这里了。”由希子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太滑了,抓不住。“站起来。我们坐过去,到桌那边去。”说着把她用力地拖起来,可是朝美如同跪在地上一般爬行着。
 
好不容易走进工作室,由希子这才看清了朝美的脸。她的妆完全花了,眼泪和血污把她的脸弄得一塌糊涂,更可怖的是身上,宽大的金色腰带上几乎全是血迹,都被浸透成了暗褐色。那并不是她的血。
 
由希子的手被朝美死死地拽着,明明双手沾满了血,可朝美却不肯放开。“由希子,”朝美看着她的脸,眼里满是恐惧,“他死了,我的一切——我的孩子。。。“
 
”没有关系,我明白的,没事的。“不知为何,由希子此时觉得非常冷静,方才的恐惧如今却使她坚毅起来。”你先把衣服都全部脱下,没事的。“
 
”不能!!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啊!!!“朝美突然猛力地推开由希子,疯狂地喊叫着,”你不能说,不能说!!——你说了我就会死!我会死!我会死。。。“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由希子努力按住朝美架在面前挥舞着的手,她用了全部的认真,一字一句地说:”你不会死的。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什么也。。。什么也。。。。“朝美浑身颤抖地小声絮叨说,没有注意到由希子离开了房间。
 
 
 
 
 
由希子再回来时,朝美还是在絮絮地自言自语着,在听到由希子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突然停止了低语,定定地盯着由希子的脸。
 
由希子低下头,看着朝美恐惧的脸,继而用手轻轻抚摸着朝美的头发,笑了。
 
而朝美却对着由希子的脸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大声尖叫起来。
 
血从由希子微笑的嘴角滴落,顺着下巴一直滴落到雪白的衣襟上,绽放成一朵黑色的花。
 
我说过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由希子微笑着看着朝美的眼睛。而你也不会死。
 
 
 
 
 
在橙黄的灯光下,由希子开始慢慢脱下自己的衣服。震惊过度的朝美衰弱地失去了语言,看着由希子像褪羽一般将它们悉数脱落在脚边,然后走到自己身前,开始替她脱去身上的衣服。朝美无法直视她的脸,只能看着她纤细脆弱的身躯投映在墙壁上的阴影,怔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接着,由希子走到镜前,开始穿上朝美身上脱下的和服。她看见朝美的嘴张了张又闭上。先穿上的是紫色的和服,几乎没有什么血迹,由希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感到很满意。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为别人做衣服,没想到今天,我竟穿上了自己亲手缝制的和服,由希子想,真是不可思议。然后是翠绿色的和服,早已染上了斑斑血迹,可由希子没有抱怨,只是悄然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最后捧起的宽幅金色腰带,低低地垂落在脚边,柔软的腰带双面用金线精细地刺绣成花朵的纹样,在灯光下闪动着动人的柔泽,只有那血迹如同要将腰带焚毁一般,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正要把它系上的由希子,突然心中若有所动,拿起腰带坐在了桌案前。
 
 
 
仿佛一片柔柔的金箔一样,华美的腰带自由希子的膝头垂落。由希子的手指细细地抚过那些纹路,金丝织就的波纹在她指尖流转,最后停留在血腥的边缘。
 
由希子凝视着那湿漉漉的血顺着金线和布料的纹路渗透开来,突然温柔地笑了。她捻起暗红色的丝线,开始在灯下一针一线地顺着鲜血浸透的纹路刺绣。
 
血色浅淡的地方,由希子绣以云絮一般挑起的细细的纹路,仿佛绒毛一般细腻。渐渐地向着血色更深的地方,便绣上细密的暗纹,使丝线的颜色和血色相得益彰。到了更深的地方,鲜血将布料染成了黑色,只能覆盖一般重重叠叠地一针针地绣上浮雕般华丽的明纹图样,这样才显得不那么违和。
 
这样一针一线,由希子要将这条腰带施以重工。到处都是血污,可她什么都不管。夜色已经很深,眼睛酸胀起来。耳边似乎有嘈杂的人声,叫喊声混杂着狗吠回荡在街角,却也听不确切。由希子昏昏沉沉之中,手中并不停歇。
 
然而这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这条腰带从此以后便是属于她的腰带了。那便是她的命,她的爱,她的罪。
 
不知何时,眼泪自由希子的眼中止不住地滴落。晶莹的泪珠一滴滴地滚落在金色的华美腰带上,很快浸透消逝,只有那一片猩红的血色,变得更加浓郁深重,渐渐地浸染开来。一切无可挽回。
 
可她仍不停止。她脸上带着微笑,可却忍不住哭泣。倘若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为何我此时仍不能自己?
 
一切都已结束,我本该心满意足。只是我实在不明白,我命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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