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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旧的,比较像是背心。蓝色。完毕。”
“命案现场有没有找到凶器?”
“没有。凶器一定是刀子,相信我。嵌了威尔金森刀锋的大砍刀。砍诺亚时就像切奶油一样顺。一刀毙命,她也一样。刷。女的全身被剥光。有很多淤青。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了?完毕。”
没有,你没说,伍德罗静静地对他说。她死时*,你却完全略去不提,淤青也是。“他们从你旅舍出发时,车子上是不是放了一把大砍刀?完毕。”
“非洲人外出狩猎时一定会随身带大砍刀,主任先生。”
“尸体现在放在哪里?”
“诺亚,缺了头的尸体,警方发还给他的族人。至于阿博特小姐,警方派了马达小艇去接。不把吉普车的车顶割开还不行呢。他们跟我们借切割器具,然后把她绑在甲板上。楼下没有地方放她。完毕。”。 最好的txt下载网
永恒的园丁 第一章(8)
“为什么没地方?”话一出口他已经后悔了。
“主任啊,发挥一下想像力嘛。天气这么热,尸体会怎样,你应该清楚吧?如果想用飞机运她回内罗毕,最好先肢解开来,不然装不进货舱。”
伍德罗的大脑麻木了一小段时间,回过神来后听见沃尔夫冈说没错,他以前见过布卢姆一次。这样说来,伍德罗一定是问了他这个问题,只不过自己却没听见。
“九个月前。大摇大摆带一团从事救济事业的金主。世界粮食、世界医药、全球消费报告。那些混账花了一大堆钱,想要我开两倍的收据。我叫他们去吃屎。布卢姆很欣赏我的做法。完毕。”
“这一次,你觉得他怎么样?完毕。”
“什么意思?”
“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情绪比较激动还是怪异之类的?”
“主任先生,你在讲什么啊?”
“我是说——你觉得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吸食什么?”他讲得语无伦次,“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可卡因之类的东西。完毕。”
“拜托。”沃尔夫冈说。说完通讯中断。
伍德罗再度察觉到多诺霍刺探性的视线。希拉已经不见人影。伍德罗的印象是她去处理什么紧急的事。不过,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特莎一死,这些间谍必须采取紧急行动?他觉得有点冷,但愿自己多穿一件羊毛衫,然而冷汗却直流而下。
“老弟,还有没有需要我们服务的?”多诺霍问。他的口气带有特别关怀的意味,羸弱无神的双眼依旧向下盯着他看。“要不要来杯什么?”
“谢谢你。现在用不着。”
他们早就知道了,伍德罗一面下楼往回走一面愤怒地告诉自己。他们早在我之前就知道特莎死了。但是,间谍都希望给你这种印象:所有事情,我们间谍都比你们知道得多,而且消息来得更快。
“高级专员回来了吗?”他边问边将头塞进米尔德伦的门里。
“马上就到。”
“取消会议。”
伍德罗并没有直接前往贾斯丁的办公室。他先去找吉妲·皮尔逊,她是办事处资历最浅的一员,也是特莎的闺中密友。吉妲双眼黝黑,金发,是印度与英国的混血儿,额头印有种姓阶级符号。伍德罗回想,她是在本地招募的员工,却希望能长久从事外交部的工作。她看见伍德罗关上门进来时,眉宇间闪过一丝不信任的神色。
“吉妲,我接下来讲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行吗?”她直直看着伍德罗,等着他开口。“布卢姆,阿诺德·布卢姆医生。知道这人吗?”
“他怎么了?”
“是你的好朋友。”没有回应,“我是说,你跟他很要好吧。”
“我接触过这个人。”吉妲掌管的业务让她有机会每天接触到救济单位。
“显然也是特莎的好朋友。”吉妲的黑眼珠不置可否。“布卢姆单位的人,你认不认识?”
“我有时候会打电话给夏绿蒂,她是布卢姆的职员,其他都是外勤人员。为什么要问这个?”他以前觉得吉妲轻快的英印口音很诱人,不过以后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以后对任何人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布卢姆上礼拜到过洛基。有人跟着他去。”
第三次点头,却点得稍慢,视线往下滑。
“他去那里做什么,我想了解一下。他从洛基一路开车到图尔卡纳湖。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到内罗毕了,不然看看他是否回到了洛基。能不能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帮我问问看?”
永恒的园丁 第一章(9)
“大概不行。”
“好吧,尽量就是了。”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他认识特莎这么多个月的时间里,竟然一直没有想过。“布卢姆是已婚还是未婚,你知道吗?”
“我猜是已婚吧,迟早的事。他们通常都要结婚的,不是吗?”
他们指的是非洲人吗?或者指的是有情人?所有的有情人吗?
“可是,他在这里没有老婆吧?没在内罗毕。或者就你所知不在这里。布卢姆根本没结过婚。”
“为什么?”——口气轻柔,语气急促,“特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吧。我们正在了解中。”
伍德罗伸手在贾斯丁的办公室门上敲了一下,不等他回应就走了进去。这一次他没有锁上门,不过却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将宽大的肩膀倚在门上。只要他保持这个姿势,也与上锁具有相同的作用。
贾斯丁站着,以优雅的背部朝向伍德罗。他的头发梳理整齐,面向墙壁,正在研究一张图表。这样的图表在他办公室里挂了好几幅,每幅都以黑体缩写字母标明,每幅都以不同的渐近色彩来表示,不是渐深就是渐浅。吸引他注意力的图表标题是“二○○五至二○一○年相对基础建设”。从伍德罗所站的地方能看出来,图表预测的是非洲国家未来的展望。贾斯丁左边的窗台上摆了一列他种在花盆里的植物。伍德罗认得出茉莉和凤仙花,不过这只是因为贾斯丁曾经买这两种花送给格洛丽亚当礼物,他才认得出来。
“嗨,桑迪。”贾斯丁说。他把嗨拖得有点长。
“嗨。”
“我猜今天早上不用开会了吧。总部出了问题吗?”
闻名遐迩的金嗓,伍德罗心想。每一个细节他都注意到,仿佛对他来说是第一次碰到似的。只要你认为讲话的语调比内容重要的话,这个嗓门尽管稍受岁月摧残,仍能保证听了让人意乱情迷。我正要改变你的一生,为什么现在要鄙视你?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过世的那天,这一刻之前和之后会为你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时代。你为什么不脱掉那件烂西装?全外交部一定就只剩下你一人,还跑到裁缝那里定做热带西装。继而一想,他才想起自己也还穿着西装外套。
“相信你们都还好吧?”贾斯丁以很讲究的拉长音问,这是他惯用的语调。“天气真热,格洛丽亚没有因此枯萎吧?两个儿子都欣欣向荣吧?”
“我们都还好。”伍德罗刻意停顿一下,“特莎到北方去了。”他透露。他是想给特莎最后一个机会,好证明这一切消息是错得离谱。
贾斯丁一听,立刻变得大方起来。每次有人对他提到特莎的名字,他便有如此反应。“对,没错。最近她的救济工作真是马不停蹄。”他双手抱着联合国的巨册,足足有三英寸厚。他再度弯腰将大部头书摆在旁边的小桌上。“照这种速度,在我们离开之前,她就已经解救了全非洲。”
“她究竟到北方去做什么?”——还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松手——“我还以为她在内罗毕这里处理什么事,在贫民窟里。不是在基贝拉吗?”
“没错,”贾斯丁与有荣焉,“夜以继日,她累坏了。小从擦婴儿的屁股,大到教法律助理认识自己的民权,据说她大小全包了。当然了,她多数的客户都是女人,她也感到很有兴趣,就算她的做法让她们的男人不太高兴也一样。”他的微笑带有想念的意味,表示着“要是这样就好了”。“财产分割、离婚、肢体虐待、婚姻强暴、女性割礼、安全*,全套上场,日复一日。她们的丈夫因此有点不悦,你也看得出原因何在吧?要是我习惯强暴自己妻子的话,我也会因此不悦。”
永恒的园丁 第一章(10)
“照你这么说,她到北方去做什么?”伍德罗紧咬不放。
“噢,谁知道。去问阿诺德医生好了。”贾斯丁丢出这句话,说得太随意,“到北方去,阿诺德是她的向导兼哲学老师。”
伍德罗记得,这是贾斯丁的一贯说法。用一个说法掩护三个人。阿诺德·布卢姆,医生、她的道德导师、黑人骑士,在救济事业的丛林中保护她。怎么讲都行,就是不能说布卢姆是她的情人,贾斯丁默许的情人。“到底是北方的哪里?”他问。
“洛基。洛基丘莒。”贾斯丁以双手杵在办公桌边缘,或许是在不自觉之中模仿伍德罗站在门口那种不经意的姿势,“世界粮食计划署的人在那边举办性别意识研习班,你能想像得到吗?他们从苏丹南部用飞机载来没有女性意识的村姑,让她们上穆勒 '1'John Stuart Mill,英国思想家。'1'速成班,再用飞机送她们回去,她们就有了女性意识了。阿诺德和特莎是去那边看戏的,算他们运气好。”
“她现在人在哪里?”
贾斯丁显得不太喜欢这个问题,或许他这才理解到伍德罗这番闲聊其实另有目的,但也有可能是——伍德罗心想——他不太情愿被人锁定在特莎的话题上,因为他本人也无法搞定特莎。
“正在回来的路上吧。为什么要问?”
“跟阿诺德在一起吗?”
“大概吧。他不会把特莎留在那里。”
“她有没有跟你联络?”
“跟我?从洛基吗?怎么个联络法?他们那边又没电话。”
“我是想,她可能会用救济组织的无线电来联络。其他人不都是用这种方式来通讯吗?”
“特莎又不是普通人,”贾斯丁顶嘴回去,这时眉头开始深锁起来,“她有非常坚定的原则。比如说,她不会乱花别人捐献的钱。怎么了,桑迪?”
贾斯丁现在臭着一张脸,将自己推离办公桌,直挺挺站立在办公室中央,双手放在背后。伍德罗观察到他在日光中认真俊美的脸庞以及转白的黑发,这时想起了特莎的头发。两人的发色完全相同,后者的头发却少了他的年岁,或者说是少了节制力。伍德罗记得第一次同时看见他们两人的情境。当时特莎和贾斯丁是新人,也是一对亮丽的新婚夫妻,是高级专员公署在内罗毕的迎新宴会中的贵宾。伍德罗也记得自己如何走向前去跟他们打招呼,内心还以为他们是父女,想像自己在追求特莎。
“这么说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和特莎联络了?”他问。
“星期二。我开车送他们到机场。问这做什么,桑迪?如果阿诺德跟她在一起,她就不会有事。别人吩咐她做的事,她会照办的。”
“你认为他们会继续往图尔卡纳湖走吗?她和布卢姆——阿诺德?”
“如果他们有交通工具而且也想去的话,怎么不会?特莎很喜欢这些荒郊野外,她对理查德·利基很欣赏,欣赏他的考古工作,也欣赏他这个很不错的非洲白人。利基在那边一定有个诊所吧?阿诺德大概有工作要做,所以带她一起去。桑迪,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他口气愤慨地重复。
伍德罗掷出致命一击后别无选择,只好观察自己的话对贾斯丁的五官产生何种影响。青春在贾斯丁脸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下子连最后一点都不剩了,好像某种海洋生物,漂亮的脸孔合起变硬,只留下宛如珊瑚般的颜色。
“我们接获报告,在图尔卡纳湖东岸发现一名白人妇女和非洲司机。遇害。”伍德罗很有技巧地开始,避免用“谋杀”两字,“车子和司机是向绿洲旅舍租的。旅舍主人宣称认出该名妇女是特莎。他说特莎和布卢姆在绿洲过夜,然后前往利基的遗址。布卢姆仍行踪不明。他们找到了特莎的项链,是她从不拿掉的那条。”
永恒的园丁 第一章(11)
这一点,我怎么会知道?糟糕,她佩戴项链的习惯这么隐私的内容,我怎么会选这种时机拿出来炫耀?
伍德罗仍看着贾斯丁。他内心懦弱的一面很想移开视线,然而军人之子的另一面却觉得,如果移开视线,不就等于判处某人死刑,却在行刑时避不到场?他看着贾斯丁的眼睛睁大,露出受到伤害的失望神情,仿佛朋友从后突袭他,那种神情随后又消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刚偷袭他的朋友把他打得失去意识。他看着贾斯丁雕塑般精美的嘴唇因遭受剧痛而张开,然后紧闭成强有力的直线,将事物排除在外,因压力而失去血色。
“谢谢你过来通知,桑迪。太麻烦让你跑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