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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就是那日犯了错的宫女?那语才人怎就派了你一人来?”楚澈对那竹喧颇有兴趣,他在这后宫长大,自然知道那些女子是怎样费了心机希冀得到他父皇的宠爱的,那日不过微微扫一眼,便已知晓竹喧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只是如今却不知那顾念语作此安排是何意,略略一想,便笑道:“你先起来,你家主子可是叫你来赔罪的?”
竹喧听楚澈语气温和,也定了定心神回话:“回皇上,才人说奴婢那日粗手粗脚地伤了婉贵人,虽说婉贵人心中不计较,她心里可是过意不去的很,于是叫了奴婢送了对烫伤有奇效的碧烟清玉膏来向婉贵人赔不是。”
孟婉灵笑着命凝霜收了东西,说道:“你家主子也是个体恤下人的,你跟了她也是你的福气,以后可要好好伺候才人才是,至于昨夜,左右不过是个小伤,你回去转告她也不用放在心上,入了宫便是姐妹,不必如此见外。”
竹喧低头应下。那楚澈见她只着了翠色襦裙,衣裳单薄却添几分清丽脱俗之态,于是便命她抬起头来。
竹喧羞羞怯怯地抬起了头,早已一片红云浮上了脸颊。这后宫女子多半是名门之后,行事端庄大方,似竹喧这般柔心弱骨的恐怕也惟有韩毓汀一人了,如此一想,楚澈心中对竹喧的好感更是添了几分,眼神也不如先前般冷淡了,笑意更浓:“你先下去吧,待朕得了空便去看看你家主子。”
楚澈说的是去看念语,在竹喧耳中听来倒颇有几分暧mei的意思,于是竹喧也脉脉回道:“是,奴婢会转告主子的。奴婢告退。”
那孟婉灵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笑容早已冰冷下来,却迎了上去,看着竹喧的背影道:“语才人也是个好福气的,连个下人都是这般水灵。”
楚澈爽朗一笑,搂她入怀,对了凝霜说:“你家主子嫌你不如那霁月殿出来的水灵,丢了她的脸面儿,还不快下去打扮打扮!”
凝霜自是识趣的,便告了罪退下了,留下那一室春guang……
竹喧回霁月殿的时候,念语正坐在花架下煮茶赏花,阳光透过藤蔓,斑斑驳驳地投在她身上,显得她身影不明。
竹喧眯起眼睛,走近几步才看清了她的脸,福身回了话,念语不过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问,便让她下去了。
月柔自花架阴影中走了出来,附在她耳边轻语几句,楚澈究竟还是对竹喧动了几分心思的。
念语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水泛起阵阵泡沫,渐渐沸如蟹眼,过而涌如连珠,她便将壶取下,经过一番提铫冲茶,淋罐烫杯,才低低洒茶,细细品来。
她浅茗一口,却是微蹙了眉头,这茶终究不如慕容致远所泡之味,不由心觉浮躁,扔了茶杯在石桌上,扭过头去,道:“姑姑,把这些都扔了吧。”
月柔虽不知她此言何意,却也看出她神色不快,于是一边收拾,一边揣测道:“主子,此时彼刻心境自不相同,主子若想好好品茶,得茶之三味,不如改日择一时间,不必气恼。”
念语听了她的话,愣愣出了一会神,便松了眉头,似有所悟般轻声说:“姑姑既如此说,那就把这些收好吧,许是下次还要再用。”话毕,起身回屋。
月柔见她落寞的身影,轻叹一声,继续手上的活儿。
往后这几日,宫中无风无浪,不过是听说了楚澈今日时常往那婉贵人那里去,偶尔也去絮美人那里坐坐,只是往汀嫔那儿却是去的少了。
这一日,念语循了规矩,去往颐华宫请安,众妃皆在,独少了孟婉灵一人,念语依礼请安之后,便在柳絮身边坐下了。
因了最近几日宫中无事发生,因此众妃也不过闲闲说几句哪处的牡丹开得艳丽,何处的海棠盛放了。只是不知怎的,念语今日颇觉有些心神不安,因此说话时也颇心不在焉的,惹了柳絮频频望她。
坐在她们上首的德妃含笑看了她们,说道:“今日倒也有趣,现下皇上也不在这儿,不知这絮美人眼波流转,是在看谁呢?”
柳絮急忙收回眼神,敛了容答道:“我不过是瞧了语才人今日所戴的翡翠簪子有些别致,所以才多瞧了几眼。”
德妃目光一转,移到念语身上,眼中笑意更甚,嘴上却是关心道:“才人可是身体不适?怎的脸色如此苍白?不如教太医来看看吧。”
“谢德妃娘娘关心,念语不过是昨晚未曾睡好,想来好好休息便没事了,不必劳烦太医们。”念语不由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过为了一点小事便忧虑成这样,实在不似那个跟在父亲身后笑对沙场的她了,于是,便攥一下拳头,定定神,稍稍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只是德妃却还不愿放过她,依旧说了下去:“才人即已入宫,便是皇上跟前的人,这万一有个什么病痛的,自己得病还是小事,要是过给皇上就不好了,还是召了太医来,仔细瞧瞧吧。”
这样一说惹得太后与皇后俱来看她,太后爱子心切,饶是如今念语已神色如常,却也还是放心不下,正欲叫了太医来看,却见倾樱殿的小太监小禄子来报,说是婉贵人突然身上起了红疹,痒痛难消,不能过来请安了。
念语一见此景,便知她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虽紧张,却是放下心来,左右都已发生了,眼下便只有见招拆招了。
果然太后将那注意力转到了孟婉灵身上,问那小禄子道:“你家主子怎的会突发红疹呢?你可得给我一五一十地答来。”
小禄子磕了个头道:“前几日太医来瞧过主子的伤势,说是无大碍的,只要小心不碰水,好好休养便是了,”说到此,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一眼念语继续到:“后来,语才人差了宫女送了一盒碧烟清玉膏来,说是对烫伤有奇效,主子求好心切便拿出来用了,前几日还好端端的,谁知今日一早起来用了之后竟发出一粒粒的疹子来,现下已请了太医去看,皇上也在那儿呢。”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是望向念语,因她方才脸色发白,又说了昨夜未曾睡好,因此,众人的眼神里满含怀疑之色。
念语不得不离席向太后解释一番……
绣蓉一镜晚妆妒(五)
“回太后,念语确曾派了竹喧送了那盒碧烟清玉膏过去,只因那日竹喧伤了婉贵人,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才……”
念语正欲说下去,却被太后抬手给打断了,太后正色对皇后说:“孰是孰非还请皇后去了那永寿宫调查清楚再说。语才人也不必跪着了,先与皇后过去再说吧。”
皇后领了命,带了德淑二妃与念语往永寿宫走去,柳絮却站了出来,福在一边道:“娘娘,柳絮在家时曾学过一点医术,虽说不比宫中太医们精熟,可是民间医术对那些疑难杂症也是颇有奇效的,不如就带了我柳絮一起过去吧。”
皇后止步,想了想,便应下了。于是一行人朝那倾樱殿走去。
因念语与柳絮位分低于皇后与二妃,是以她们走在最后,虽说念语心中早知必有事情发生,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心中也不免忐忑,一握手心,已是密密一层冷汗。
柳絮悄悄将绢帕在手心团了一团,将手伸了过去,替念语擦去了那一掌心的汗,对她宽慰一笑。
顾念语心下虽奇怪柳絮的行动,但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回了柳絮一个微笑,不过慰人慰己罢了。
一行人匆匆到了倾樱殿,见楚澈手中那了那盒青玉膏正在细查,众人正要行礼,却被楚澈挥手拦住,皇后上前一步道:“皇上,不知婉贵人伤势如何?”
楚澈一边回答皇后,一边踱至念语身边:“太医说了,虽无大碍,可是免不了却要落下疤痕。语才人,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
念语心知现下嫌疑最大的就是自己了,一味推脱反倒更显心虚,因此镇定下来,只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皇上手中那盒碧烟清玉膏的确是妾差了竹喧送与婉贵人赔礼道歉的,害婉贵人身起红疹,实非妾之本意。这膏妾在家中也曾用过,府中众人亦是用过,只是未曾有人似贵人这般,想来许是贵人体质与那药相冲了吧。念语鲁莽送药,害了贵人,还请皇上和娘娘责罚。”话毕,已是跪下请罚。
那德妃站在一边淡淡发话了:“若是宫中人人皆像你一般鲁莽送药,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或者是,日后再出了类似的事儿,众人皆可以拿这个做借口了?”
清清淡淡的语气,却是每个字都要夺了念语的性命去一般。倒是淑妃站出来替她说话道:“听语才人说是差了竹喧来送膏的,莫不是是那竹喧心怀怨恨,害了婉贵人吧?”
楚澈盯了念语半晌,记起那日竹喧是一人前来,正想发问,却听念语开口了:“念语谢过淑妃娘娘,虽竹喧伺候的时日尚浅,可我也愿意相信竹喧并非这等睚眦必报,上不了台面之人。”
楚澈听了这话,更起疑心,问道:“那你且说说看,那日为何遣了竹喧一人前来?”说罢,更是皱了皱眉头。
念语抬头深深望了楚澈一眼,才又低头,却又并不解释,似有惋惜道:“是妾猜错了陛下的心思,与那竹喧并不相干。”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醒悟过来,只是楚澈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在上位坐下,用指尖挑了一点膏出来,凑近嗅了嗅,便要往自己手上涂去。
“皇上不可!”淑妃立时出声阻止。
“哦?爱妃倒说说看,为何不可?”楚澈挑眉,带了一丝玩味问道。
淑妃盯着那膏泥一会儿,才低头回道:“婉贵人涂了这泥,身起红疹,皇上乃万金之躯,还请皇上为了天下万民,保重龙体,莫拿圣体试那不明之物。”
楚澈依言,拭了那膏去,离了座,来到淑妃面前,嘴角带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问那淑妃:“既然朕不能试,那便由爱妃替朕来试试,如何?”
淑妃脸色微变,伸手去取了一点膏来,正欲向那手臂涂去,却被楚澈一把拉住,从周德福手上拿过帕子,仔细替她擦去指尖之泥后,才怜惜道:“爱妃冰肌玉骨,朕又怎舍得将这危险之物涂于爱妃雪肤之上呢?方才不过是朕与爱妃开得一个小小玩笑罢了,没有吓到爱妃吧?”
淑妃急忙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说:“能为皇上试药,乃是臣妾之福,何来吓到一说。”
“朕有爱妃,才是朕之福气。”楚澈含情说道,又低下头去,为难道:“只是若没有人来一试,又怎知婉贵人这身红疹是因何而起的呢?”
德妃款款上前一步,提议道:“方才语才人说是叫竹喧送了这膏药来的,那不如就把那竹喧叫来,让她试试吧。”见楚澈点头,她便吩咐了身边的侍女去叫了竹喧来。
竹喧一入殿,便见皇帝皇后与二妃皆在,又见念语跪在地上,便知定有事情发生了,只是不知是何事这般紧要,更牵连了自己,却又不能开口一问,只好依礼向个人请了安。
请安之后,皇帝也不叫她起来,沉默一会后,才摆摆手叫了起,又与那德妃说:“爱妃方才是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做吧。”
那德妃福身应下后,便叫了身边的如意将那膏泥涂于竹喧手臂。竹喧不明就里,也只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并不像淑妃那般惧怕。
膏泥正要抹下去的时候,却被念语出声阻止了,她缓缓起身,挽起袖子,到了如意身边,也不言语,握了如意的手将拿膏涂在了自己手臂上,复又跪下,朝了楚澈道:“皇上,竹喧始终是我霁月殿的人,若她有错,自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教导无方,再者她不过一个下人,终有许多不能自己的地方,若是犯错,也不过是一时糊涂,况且,如今此事并未水落石出,我顾念语愿意相信竹喧是清白的。请皇上明察。”说罢,便是磕了三个响头下去。
这一番铮铮之言,倒叫殿内众人皆是呆住了。楚澈沉吟半晌,才叫了她起身,又看了她许久,才叫了周德福去打盆清水,让念语洗净手臂。
一盏茶时间后,那周德福端了水与帕子来,念语洗了那膏,擦干手臂,依旧是细润如脂的一段藕臂,淑妃眼神不定地盯了念语手臂半晌,才收回目光,脸上已失了血色。
柳絮起身打破了这一番寂静,福身道:“妾在家中曾拜师学过点医术,这突发红疹之例亦见过不少,不如就由妾进去替婉贵人瞧瞧吧。”
楚澈起初想是不允,可转念一想,这膏似是无毒的,查了后妃起居注,也无特殊之处,方才这么一试,倒看出不少疑点来,于是他便点允下。
柳絮朝其余人等告了个罪,便进了内室,殿内众人神情不明,却也只能暂且坐下,看那柳絮能不能找出些端倪来了。
绣蓉一镜晚妆妒(六)
竹喧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一番瞧下来,也明白了七八分,知道婉贵人这一病定与那日自己送的碧烟青玉膏有关,那头便埋得更低了。
念语看着柳絮的身影消失在帷帐之后才发现竹喧还跪在地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