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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4）
（4）
其实来贵家很喜欢孙女的性格，很象自己年轻的时候：倔强不服输，“我到底看看这小丫头片子能不能把被窝做好”她故意坐在院中的树阴下乘凉不去理孙女。
来贵家坐在树阴下没事，往事又象过电影似的在脑海中浮现，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
苦菜花开啊！黄又黄，
十八岁的大姐呀！
嫁了九岁的郎……啊！
说他是丈夫啊！
他又小哟……
说他是儿子啊！
他又不叫俺娘啊……
小草穿上鞋走出屋子老远看到奶奶坐在树阴下低着头，“奶奶可能是睡着了我悄悄地过去逗逗她”小草悄悄地绕到奶奶身后听到奶奶轻轻地哼着一首衰婉而悠长的歌，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小草歪着脑袋看奶奶，头都挨着奶奶的脸了奶奶还没发现，小草灵机一动双手捂着了奶奶的眼。
“小树你个坏小子……”眼被捂上后来贵家首先想到的是调皮的小树，话说到一半她觉得不对，这不是小树的手，小树调皮光知道玩手没有这么硬，手指根部没有这么多老茧这是她的小草，这那象一个10岁孩子的手，好孩子你受苦了，来贵家把孙女的小手从眼上拿下来放在手心里心痛地抚摸着说：“都怨奶奶这双手不争气，让俺孩子受苦了”。
懂事的小草为了不让奶奶伤心忙把话差开“奶奶你刚才唱地啥？挺好听，再唱一遍我也学学”78岁的来贵家脸上竟现出了害羞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起你爷爷的事来了，自己瞎编的哼着玩”。
“奶奶给我讲讲吗？想起啥事来了”小草本来就爱打破砂锅问到底。此时正想让奶奶忘了不痛快的事，她便摇着奶奶的胳膊非让奶奶讲讲。
来贵家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已走到正南方，说“天不早了等有空的时候我再给你讲，你做饭去吧！”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憋鼓了半天了，被子做起来了吗？”。
小草故意装着不好意思的样子低着头小声说：“奶奶我做不起来了”
“我说你啥来着你还不听，……”本想埋怨孙女几句，但见到孙女低头认罪的样子又心痛了，她改口说：“被套和烂草似的，别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算是你姑来了也得忙半天，做不起来散了，拿出来晒晒我呒事先花花它，等你姑来了以后做吧！”。
“好了”小草跑进屋把刚作好的被子抱出来搭在了晒条上“奶奶做好了，请看！”小草笑着冲奶奶做了个鬼脸。
“你个小臭妮子闹了半天是耍奶奶玩哪？”来贵家弯腰拾起地上的拐仗，拄着拐仗站起来，小草忙跑到奶奶跟前扶着奶奶来到晒条跟前，来贵家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孙女做的被子笑了：“没想到俺这小孙女还是纳鞋底不用锥子——真行。”
“你不知道俺小草做的被子，针角可细了，絮的被子可匀了那些破烂套子，大人见了都愁的慌，”来贵家是老了，她见了谁跟谁炫耀她的孙女多么多么的能。多么多么懂事，人们不免跟着她感叹一番：“没娘的孩子就是懂事……” 。。
第十章（5）
（5）
听着奶奶讲故事长大的小草，自从上学识字后就非常喜欢读课外书，没钱买书她便想方设法借，凡是让她得到的小说，小人书，她就是不吃不睡也要一气看完，而且看完后便能讲出来。
这天小草借了一本科幻小说，她正读得上瘾时，奶奶让她给弟弟补裤子，小草不耐烦了：“整天补这些破烂，俺不干！等俺长大了光穿新的，烂了我就扔了它”。
来贵家被孙女气得不得了，自己拿起孙子的裤子，哆哆嗦嗦（最近她的手越来越不听使了）地补着说：“谁愿补这些破烂，谁不愿穿新的，可你奶奶补了一辈子破烂，没钱买新的俺有啥法子”。
小草见奶奶生气，搂着奶奶的脖子撒娇地说：“奶奶别生气，这书上讲的末来的农庄，用电脑控制春种秋收全是机械化，使行科学种田，一亩地能打一千多斤粮食，而且一个人能伺弄百十亩地哪！”
“那有这么好的事竟做白日梦！”来贵家摇着头说。
“真的，人家美国就是这样种地的，等俺长大了就作这样的农民。”小草又上了犟劲，瞪着一双稚气的大眼睛说：“到那时打下的粮食堆成山，咱们天天吃白面馍馍穿新衣服，再也不为吃穿犯愁”
“好！好！俺信！俺信，你可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才能做这样有出息的人啊！”来贵家被孙女的天真逗乐了笑着回答。
“遵命！”小草调皮地打了个敬礼笑着说：“奶奶太阳不毒了，俺该割草去了”
11岁的小草知道爱美了，可她却没有一件不带补丁，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六、七年了小草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她现在身上穿的小褂还是用四岁时妈妈做的小棉袄改的，身长衣袖已接了好几截。肩膀上也打了补丁，她多么渴望有一件新衣服啊！为了能做一件新衣服，她天天放学后背着草筐去坡里割草，天将黑时背着满满一筐草趟过村北那条小土河到王家庄去卖。
小草来到南坡的高粱地里，高粱地上的盐碱白花花的，脚踩在上面格格吱吱地响，高粱长得稀稀拉拉的，一看就知道今年的收成又强不了，“唉！”小草长叹一声，割着草想着刚才看过的书，收割机啥样？播种机咋用，电脑又如何操作？如何使行科学种田，无论如何，将来自己一定要做这样的人，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再也不为吃穿发愁”想着想着，镰刀割在了手指上。左手食指掀起了一块皮，血滴滴哒哒往外流，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她硬硬地咽了回去，小草扔掉镰刀，按住伤口，从高粱杆上刮下一些白粉子撒在伤口上止住血。拽下一条高粱叶把手指包起来，继续割草、、、、、
太阳落山后把它剩余的一点光也燃尽了，小草背着一大筐草淌过树北的一条小土河把草背到王家庄。
王家庄一小队收草喂牛，每斤9厘钱，小草今天砍了20斤，小草从司养员手里接过一毛八分钱，小心翼翼地把带着汗水和泥土的一毛八分钱放到裤兜里，背起空筐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第十章（6）
（6）
跑进她和奶奶住的后院里，放下草筐，来贵家正在屋门口打盹小草叫了一声奶奶，没等来贵家应早已进了里屋。
当地有一种放被子的小桌子，叫做被阁子，一般情况下这种被阁子都放在土炕的边上。
小草爬上土炕双腿跪在被阁子前面，抽开被阁子的小抽屉从抽屉洞里拿出一个罐口瓶子。瓶子里有小半瓶子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和几张皱皱巴巴的毛票。
小草从双膝打着朴丁的破裤子里掏出那带着体温，有点潮湿，皱巴巴的一毛钱，打开那一毛钱里面是一个五分，一个二分，一个一分的硬币。
小草把这一毛八分钱放到瓶子里盖上盖，想了想又揭开盖，把里面的钱轻轻地倒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地数着：一分、三分、八分……数完了，“不对啊咋少了两毛钱啊”又数了一遍还少了两毛，“不对我明明记着该二元了咋少了二毛呢？”拿出小本子一对：确实少了两毛钱，她急了带着哭音问：“奶奶，我这钱咋少了二毛钱啊？你看到小树拿我的钱来吗？”
“没有啊！他咋知道你那钱放那里啊”听到孙女的问话，来贵家边回答边拄着拐仗颤巍巍往里屋走。
小草端着煤油灯照了照桌子底下和屋当面，屋当面的泥土地上，虽有好多小坑但扫的挺干净，藏不住钱啊！再说了掉到地上该有响啊！。这可就斜了，一定是小树偷了”
“姐姐吃饭了”小草正在这里着急地到处找寻时，小树端着碗面条进了屋，叫完姐姐嘴又趴到碗上出溜扒了一口面条。
来贵家得病后孩子们便把吃面食的特权让给了她，每次下面条时只下一碗，孩子们吃窝头喝面条汤，小树嘴馋便在给奶奶送饭的路上偷偷地扒两口。
“小树你拿你姐姐的钱来吗”
“没有我拿她钱干啥”小树放下碗，边回答奶奶的问话边吓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口袋。
小草眼尖一把抓住小树，另一只手伸到小树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三块糖。“这是啥？你那来的钱买糖？”小草把手放到小树眼前历声质问。
小树脑羞成怒，边挣扎边嚷：“你管不着人家给的，你个熊妮子撒手”
小草见弟弟死不认账，更是怒火中烧：“你不承认是吧！我可骂了：谁偷了我的钱让他满嘴长疮，长虫牙，吃不得饭，喝不得水，满嘴的牙全都掉了”
来贵家已走到姐弟跟前训道：“你看把你恨的，那有当姐姐的这么咒弟弟的”
见奶奶替自己说话小树来了劲：“就是吗，还当姐姐哪？不就两毛钱吗？”
“你不是没拿吗？你咋知道就二毛两钱？你个小偷！你个馋猪”小草得理不让人。
小树见说漏了嘴，继续结结巴巴地狡辩：“你、你、你不馋，你还偷我馍馍吃来”
“馍馍是姑姑拿来的，是给咱家的，你赖皮藏起来不让别人吃，是大爷让我拿出来吃的，这是我顶着毒日头砍草挣的，我的手都割破好几次了，我没啥得花一分钱”
“你活该！谁让你砍的？”
“你赔我钱！”
“就不”
两个孩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别吵了！别吵了！”来贵家说谁谁不听，悲从心起坐在炕沿上痛哭起来：“老天爷啊！你让我这没用的老婆子活着干啥？你让我的民儿回来吧！……”
“奶奶你别难过了，我错了，钱我不要了”
“奶奶是我不对，我不该偷拿姐姐的钱！”
两个孩子见奶奶气哭了吓的不吵了，一人抱着奶奶的一条胳膊哄奶奶。小草用衣袖给奶奶擦去脸上的泪。
夏天快过完时小草罐头瓶子里的钱已多半瓶了，小草倒出来兴奋地数了一遍又一遍：“奶奶我有三块六毛钱了，我买一块布作一个褂子，给奶奶买一块手绢，再买两个本子”看到孙女眉飞色舞的样子，来贵家鼻子一酸泪水溢满了眼眶，怕被孙女看到转身用衣袖擦去。
小草抱着她的罐口瓶子蹦跳着跑了三里地到公销社买回一块粉地红花的的确良布，一块大红带绒的手绢。
来贵家接过孙女手中的手绢，望着兴奋的小脸通红的孙女，把孙女长满老茧的一双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两行无声的泪淌满了纵横交织，沟壑遍布的老脸，小草用新手绢给奶奶擦去脸上的泪说：“奶奶你咋哭了”
“奶奶是高兴的”她一把把孙女摞在怀里……
第十章（7）
（7）
槐花在城里的大闺女给她娘买了一架缝纫机，这也是赵庄第一个有缝纫机的人家。来贵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会做衣服的东西，光听别人说的多么好多么好，来贵家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这天吃完饭来贵家拿上布料和小草平时穿的褂子，拄着捌杖颤巍巍一步三挪地来到庄东头槐花家：“家里有人吗？”槐花听到喊声跑出屋“姐姐你咋来的，咋不让孩子们送你来”
“他们上坡的上坡，上学的上学，我没事一是来玩玩，二是想让你给俺小草做个褂子”来贵家进了院门，槐花匆匆接着，把来贵家扶到屋里。
槐花把来贵家让到椅子上，倒上水赔着来贵家说了会子话就开始干活。
来贵家坐在椅子上看着槐花忙，槐花也老了，头发也已白了不少，眼角也布满了了皱纹，不过从脸形和五观上还能找出当年的一些风韵，来贵家叹道：“岁月不饶人，你也老了，当年你长的可是真俊！”
槐花笑笑，带上老花镜坐到缝纫机跟前：“老了这眼都花了不带眼镜都认不上针了”说完她手脚并用缝纫机上下轮飞快地转动，机针上下飞舞，眨眼的工付一条缝子就砸好了，来贵家看的有点眼花缭乱，不由自主地挪到缝纫机跟前：“乖乖！这东西是利害，这么一会一条缝就砸好了”
“姐姐你行吧！别摔着”慌的槐花忙站起来扶着她。
“没事我小心着那”
槐花把椅子搬到缝纫机跟前让来贵家坐到跟前看。自己继续干。
来贵家拿起砸好的两片衣服啧啧地赞叹：“这针角真细！真匀！再好的裁纺也缝不出来，你别说现在这人是能，造出这么好的东西来，这比手缝可强多了，又快又好”
“可不咋的，现在人是能，俺闺女说了她们厂里，一个工人一天就能织一匹布，这要在咱这土机上织，就是再巧的手啥也不干光织布，也得织一个月”
“是吗？这都快赶上那七仙女了”
老姐妹说着话不多会衣服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