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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抑制不住###地告诉妈妈,“爸爸不让她去俱乐部玩。”
“原来是这样啊,”妈妈说,“这的确是你爸爸的作风。”
“但她还是去了,刚刚才回家呢。整晚都在外面。”
妈妈充满爱意地笑着问我,“遇到喜欢的男孩了吗?”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快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真的没有!”
爸爸看上去非常生气,“哼,你就是这样惯着她。我早该知道,不要指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嘘,别这么说,”妈妈说,“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呀,不是吗?”
“你看看她,玩得太过火了,整个人都焉了。”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盯着我看,我最讨厌被人这样看。这让我觉得很沮丧,身体发冷,胃也痛。跟杰克发生关系之后,我一直感觉不太舒服。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会有这样的后遗症。
“我四点钟再过来,”爸爸走进电梯的时候,对妈妈说,“她有两个星期没有做过血球计数检查了,一直不肯去。有什么事的话给我打电话。可以吗?”
“好的好的,不用操心了。”妈妈侧过身来,###着我的额头,“我会照顾好她的。”
卡尔和我坐在餐桌旁,妈妈开始烧水,从洗碗池里拿出三个杯子,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她打开橱柜,拿出袋泡茶,从冰箱里拿出牛奶,闻了闻味道,然后又把饼干摆在盘子里,端给我们。
我将一整块布尔本饼干 放在嘴里。味道真棒。便宜的巧克力和很腻的甜味直冲我的大脑。
“我跟你们说过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吗?” 妈妈把茶端上桌,对我们说道,“他叫凯文,在一家钟表店工作。”
卡尔又拿了一块饼干,边吃边问道:“妈妈,你究竟有过多少个男朋友呀?”
妈妈笑了,把头发放到一边肩膀的后面,“这个问题是你该问的吗?”
“爸爸是最好的吗?”
“啊,你爸爸!”她高声叹了一句,表情夸张地捂着胸口。这让卡尔看了爆笑不已。
我曾经问过妈妈,觉得爸爸哪里不好。她说:“他是我遇到过的最理###的男人。”
她离开爸爸的那年,我十二岁。有段时间,她总是从很多我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给我寄来明信片——斯凯格内斯 ,格里姆斯比 ,赫尔 ,其中有一张是一座酒店。“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她在上面写道,“我正在努力学习做一名馅饼师傅,我现在长胖了好多呢!”
“很好!”爸爸说,“我希望她胖到爆炸!”
我把妈妈的明信片放在我卧室的墙上——卡莱尔 ,梅尔罗斯 ,多诺尔克 。
“我们像牧羊人那样住在田地里,”她写道,“你知道吗?他们用羊的气管、肺、心和肝来煮燕麦粥喝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我们”指的是谁。但是,衬着海湾上面的那一片广阔的天空,在我看来,约翰奥格罗茨 真的很漂亮。
然后,冬天来了,我的诊断结果也出来了。我猜想妈妈最开始根本不相信,所以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再动身返程。当她回来敲门的时候,我已经十三岁了。
我死之前 五(2)
“你看起来可爱极了!”我开门的时候,妈妈这么对我说,“为什么你爸爸总爱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呢?”
“你是回来跟我们一起住的吗?”我问她。
“呃,应该不会。”
于是她就住到了现在的这个公寓里。
每次到妈妈这儿来,都是做一些相同的事情。也许是没有钱,也许是她不想让我玩得太累,因此我们每次都是以看碟和下棋结束。今天,卡尔选择玩《游戏人生》。这个游戏很烂,我玩得更烂。玩到最后,我有了一个丈夫,两个小孩,还有一份在旅行社的工作。我忘记了买房屋保险,所以一场台风让我倾家荡产。卡尔却成为了一个流行歌手,住在一幢海滨别墅里。妈妈成为了一个艺术家,有着可观的收入,住在一幢豪华的复古建筑里。我靠纺纱为生,很早就退休了,然后也懒得去数还剩下多少钱。
接下来,卡尔想要向妈妈展示他新学会的魔术。他跑去妈妈的钱包里拿硬币的时候,我从沙发后面扯出一条毯子,妈妈帮我盖在膝盖上。
“我下周要去医院,”我告诉妈妈,“你来吗?”
“你爸爸会不会去?”
“你们俩可以一起来。”
她看起来有点为难,“去医院做什么?”
“我最近又开始头痛了,医生让我做一个腰椎穿刺。”
妈妈靠过来###着我,她的气息温暖着我的脸。“你会好起来的。别担心。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
卡尔回来了,手上拿了一个1英镑的硬币。“女士们,看仔细了哦。”他说道。
但我不想看。我讨厌那些东西凭空消失。
在妈妈的卧室里,我站在衣柜的镜子前面,把T恤掀起来。以前,我看上去像一个丑陋的小侏儒。皮肤是灰色的,如果用手去戳我的肚皮,会感觉像一个过度发酵的面包团,非常柔软。我的手指会整个地陷进里面去,这都是类固醇 的作用,是大剂量地使用脱氢皮质醇 和地塞米松 的结果。它们都是有毒的,会让你长胖,变难看,脾气变坏。
自从我不再服用它们之后,我就开始急剧地消瘦。现在,我的腰非常细,我的肋骨一根根地###出来。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变小,一点点地消失。
我坐在妈妈的床上,给佐伊打电话。
我向电话那头的她问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怎么这么问呢?”她回答道,“你不是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么?”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
“现在?”
“很孤独,胃也痛。”
“哦,是这样的!”佐伊说,“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的身体被人从里面打开。”
“有点。”
“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好的。”
“为什么我总是很想哭呢?”
“你把它想得太严重了,泰莎。###不过是跟男生相处的一种方式而已,只是为了让身体暖和起来,让自己感觉更有魅力罢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奇怪,好像在笑。
“你又喝酒了么?佐伊?”
“没有!”
“你在哪里?”
“听着,我马上要走了。告诉我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然后我们一起来制定一个计划。”
“我把那个清单取消了,我觉得很傻。”
“不傻啊,很有意思的!不要放弃啊。至少你可以利用最后的生命来做一些事情。”
我挂上电话,在脑海里数到五十七下,然后拨打999。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里是应急服务专线。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没吭声。
那个女人又说:“请问您有什么紧急状况吗?”
我说:“没有。”
她说:“您确认没有紧急状况吗?可以留下您的地址吗?”
我把妈妈的地址告诉了她,并确认没有紧急状况。我在想妈妈会不会收到一张罚单之类的,我希望会。
我又打给电话号码咨询台,问到了撒马利坦会 的电话。我慢慢地拨着号。
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喂,”她的声音很温柔,可能是爱尔兰人,“喂,请问是谁?”她再次问道。
我不好意思浪费她的时间,便说道:“一切都糟透了。”
“呃,”她有点儿困惑地回应道,声音像是从喉头发出来的,让我想起了爸爸。六个星期前,我也听见爸爸的喉头发出这样的声音。当时,医院的咨询医生问他是否听明白他刚才所说的话。当时我还在想,爸爸肯定没有明白,他哭得那么凶,怎么可能听明白呢?
“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的女人提醒我。
我想告诉她,但我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我把话筒贴在耳朵上。我觉得,要谈论这么重要的事情,两个人必须贴得足够近才行。
“你还在吗?”她发问了。
“不在了。”我说完,挂上了电话。
。。
我死之前 六
爸爸握着我的手。“让我来替你承担痛苦吧。”他说道。
我趴在治疗室的床上,挨着床边,膝盖顶着胸部,脑袋搁在枕头上。这样一来,我的脊椎骨就跟床板平行了。
房间里有两个医生和一个护士,他们在我背后,我虽然看不见他们,但还是能判断出来。那个女医生还是个学生,另一个男医生在我的脊椎骨上找好位置,用笔画上记号。女医生没怎么说话,不过我猜她在观察着。男医生开始在那些准备扎针的地方的外围皮肤上涂抹消毒液。然后,他把毛巾盖在我的背上,自己把消毒手套戴上。
“我要使用的是一个25号针头,”男医生对女医生说,“和一个5毫升的注射器。”
在爸爸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病房里的挂画经常更换,这幅是我从没见过的,我很努力地盯着它看。四年来,这套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我已经用得很熟练了。
画上是一片旷野,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一个农夫套着耕犁,费力地行走。鸟儿向地面俯冲下来,仿佛要啄食。
爸爸转动他坐的塑胶椅子,朝着我的目光方向看去。他放开了我的手,起身观察起那幅画来。
画面的底部,也就是那一片旷野的下面,一个女人在奔跑,她一只手提着裙子,好让自己能跑得更快些。
“大瘟疫蔓延到亚姆村 ”,爸爸念着画上的字,“这幅画放在医院里,可真是鼓舞人心啊!”
医生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医生说道,“现在每年还有超过三千例黑死病患者呢!”
“是么?”爸爸回答,“这我倒不清楚。”
“幸好我们有抗生素,真是太谢天谢地了!”
爸爸坐了下来,重新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是啊,谢天谢地。”
画上的女人一边跑,一边将小鸡驱散。现在我才注意到,她在遥望着远处的那个男人,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这场大瘟疫,还有荷兰的大火和战争,都发生在1666年,我在历史课上学过。货车装载着数以百万计的人撤离,尸体被扫进石灰坑集中焚烧或是埋进无名的坟墓。三百四十年后,所有亲身经历过那场瘟疫的人都不在世了,画面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太阳,还有土地。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很渺小。
“马上你会有一点点刺痛的感觉。”医生说。
爸爸握着我的手,用拇指来回###着,一阵阵的热流缓缓进入我的骨骼内。这让我想起“永恒”这个词,想起死去的人要比活着的人多,想起我们被无数的鬼魂围绕着。这些想法本来应该给我一些安慰,但却没有。
“抓紧我的手。”爸爸说道。
“我不想弄伤你。”
“你妈妈分娩的时候,抓我的手抓了十四个小时,也没有把我的手弄伤呢!所以,你不会弄伤我的,泰莎!”
一种电流击穿身体的感觉,仿佛我的脊椎骨被挤碎塞进了一个烤箱,而医生正在用一把很钝的刀把它挖出来。
“你猜妈妈今天在做什么?”我问道。我的声音变了,听上去像是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声带很紧。
“不知道呢。”
“我之前叫她一起来。”
“你叫了她?”爸爸感到很意外。
“我本来是想,医院这边结束后,你们俩可以出去喝杯咖啡。”
爸爸皱了皱眉,“那样感觉蛮奇怪的。”
我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棵树,沐浴在阳光之下。除了雨水之外,我没有其他的愿望。我想象着雨水打在我的叶子上,浸透了我的根,沿着我的经脉滋养了我的全身。
男医生将统计表抽出来,递给女医生。他说:“一千个人里大约会有一个人,在做这种腰椎穿刺的时候,神经会受到一些小伤害。除此之外,感染、出血、软骨受伤等也有少许概率。”然后,他拔出了针头,“好姑娘,”他对我说道,“我们做完了。”
我有点期待他拍拍我的屁股,把我当作是一条温顺的小狗,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在我眼前晃了晃那三个试管,“我们走了,去检验室了。”他连再见也没说,只是安静地从治疗室出去了,仿佛他突然之间对刚才我们之间的亲密接触感到难为情。他的学生,也就是那个女医生,也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护士小姐倒是很和善。她帮我重新包上纱布,一边跟我们聊天,然后绕过床的另一边,低头对我笑着。
“你还要再躺一会的,小姑娘。”
“我知道。”
“以前来过这吧?呵呵。”她转向爸爸,“你呢?现在怎么办?”
“我就坐在这里看看书。”
她点点头,“我就在外面。回家之后,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