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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从咖啡馆里奔出来,挥动着一块擦拭杯盘的毛巾。
“喂,”他对我喊道,“喂,快上来!”
他系着一条围裙,弯下身拿毛巾包着我的时候,他的胃抖动着。“你疯了吗?”他对我说道,“那里面水可脏了,会生病的。” 他转过身问佐伊,“你跟她一起的?”
“我也没办法,”佐伊回答,“我阻止不了她。”她摇晃着脑袋,好让他明白不是她的错。我讨厌她的虚伪。
“她不是跟我一起的,”我自己告诉咖啡店男人,“我们不认识的。”
佐伊的表情像被抽了一巴掌。咖啡店男人又转向我,他把擦拭杯盘的毛巾递给我,让我擦干我的腿。然后他又说我疯了。他还说所有的年轻人都是瘾君子。就在他训斥我的时候,我看见佐伊转身走掉了,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咖啡店男人又问我的父母在哪儿,认不认识那个金牙男。那个金牙男正往对面的河岸爬上去,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对自己笑着。咖啡店男人不住地摇头叹气,然后领着我往咖啡店走去,让我坐下,给我端来一杯热茶。我往茶杯里舀了三勺糖,然后小口地喝着。很多人在盯着我,卡尔看上去恐惧而弱小。
“你要干吗?”他小声地跟我说。
我会很想念你的,卡尔,想念到想要伤害你。我也想要带他回家,交到爸爸的手上,以免我把两个人都弄丢了。然而,家,是个多么枯燥的字眼。在家里,我可以对任何事情都说“好”,因为爸爸从来不会让我去做什么真实的事情,一些让我感觉自己活着的事情。
茶水温暖了我的胃。昏暗的天空一下子变得阳光灿烂,但很快就消失了,回到原先的灰色。就连天气,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慌乱地从一个古怪的颜色跳到另一个。
“我们去搭公交车吧。”我说。
我站起身,扶着桌子边,把脚伸进鞋子里。人们纷纷转移视线,假装不在看我。但我却能感觉到他们的窥视,这让我觉得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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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之前 十一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往公交车站走,卡尔对我问道,“你真的喜欢当病人?”
“有时吧。”
“所以你才跳到河里去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清澈的蓝色眸子,他有着和我一样的灰色瞳孔。我看过我像他这么大时候的照片,我们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有一长串的事情要完成。今天,我必须对每件事情都说‘好’。”
他听完,花了几秒钟来思考我所说的话的意义,然后对我咧开嘴笑了。“那我要你做什么事情,你都会答应我吗?”
“你说一件试试。”
我们上了第一班经过的公交车,坐在最后面高耸的座位上。
“那好,”卡尔小声说道,“把你的舌头伸进那个男人的嘴里。”
我做了,他很开心。
“现在,对走道上的那个女人比一个‘V’的手势,然后对那些男孩飞吻。”
“我们一起来做会更好玩的。”
我们做鬼脸,对每个人招手,装妖怪的声音,扮乞丐,用最大的音量说脏话。然后,我们拉响车铃,下了公交车,双层巴士的上层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每个人都很讨厌我们,但我们不介意。
“我们去哪?”卡尔问。
“去买东西。”
“你带了信用卡吗?你会给我买东西吗?”
“会的。”
我们先买了一个遥控的直升飞机,能够在半空中启动,能飞到十米高。卡尔把包装盒拆下,塞进店门口的垃圾箱里,然后在街上玩了起来。飞机在我们俩的前方飞,我们跟在后面走着,机身上面斑斓的彩灯让我们眼花缭乱。我们就这样一路走到女士内衣店。
我让卡尔走进来,找个地方坐下。有很多男人也坐在那儿,等待着他们的妻子。我看中了一个非常昂贵的蕾丝文胸,一个声音温柔的女人过来帮我量尺寸。于是我脱掉衬衫,这次不是为了医院的检查,这种感觉可真好。
“我要淡紫色的,”当我问我颜色的时候,我告诉她,“配套的###我也要。”付完钱之后,她把它们包好递给我,一个看起来很上档次的袋子,提手是银色的。
然后我给卡尔买了一个会说话的储蓄罐机器人。然后给自己买了一条牛仔裤,瘦腿型,水磨白,跟佐伊的那条一模一样。
卡尔买了一个PS游戏机。我买了一条裙子,料子是翠绿色和黑色的丝绸,这是我买过的最贵的东西了。我站在镜子前面对自己眨眼睛,然后把自己的湿裙子脱下,留在试衣间里,然后去找卡尔。
“不错啊,”他看见我的新裙子,赞叹道,“钱还够买一块电子表吗?”
我给他买了一个闹钟,那种会把时间三维投影在天花板上的闹钟。
然后是靴子,带拉链的皮靴,小高跟。然后又在同一家店里买了一个手提袋,把我们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从玩具店出来,我们需要一个带轮子的大箱子来放手提袋了,卡尔喜欢拖着箱子。我胡思乱想了起来——如果再买多一点,我们就要用小轿车来装箱子,然后用大卡车装小轿车,然后用轮船装大卡车。然后就必须买一个海港,一个海洋,一片大陆。
坐在麦当劳里的时候,我开始头痛了。好像有人突然用勺子打开了我的颅腔,然后在我的脑子里搅拌。我开始晕眩,恶心。我吃了几片扑热息痛 ,但我知道只能缓解表面的疼痛。
卡尔问:“你还好吗?”
“还好。”
他知道我在撒谎。他的嘴里正塞满食物,满足得像一个皇帝,但他的眼神却充满恐惧。“我想回家。”
我必须说“好”。我们俩都假装不是因为我才中断了本次快乐的出行。
我站在街上,看着他叫了一俩出租车,我扶着墙好让自己不要倒下去。我可不想以输液来结束这一天。我今天不会让那些讨厌的针头###我的身体的。
在出租车里,卡尔的小手乖乖而友好地放在我的手掌心里,我想好好地享受这一刻,他很少愿意主动牵我的手。
“我们会倒霉吗?”他问道。
“倒什么霉?”
他笑了,“那我们下次还可以像今天这样出来玩吗?”
“当然可以。”
“我们下次去溜冰好不好?”
“好。”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白浪漂流,说他很想去骑马,也想试试蹦极。我看着车窗外,我的头像被重重地击打着。灯光照在墙上、人脸上,最后向我射过来,耀眼的光芒逼近着我。我感觉到一百团火焰在燃烧。
我死之前 十二(1)
一睁开眼睛,我就知道我又躺在医院里了。医院的味道都是一样的,插在我上臂上的细软管子带来的也是熟悉的疼痛。我试着从床上坐起来,却头痛欲裂,嗓子里泛起一阵苦水。
一个护士急忙端着一个硬纸板做的碗跑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我都呕吐在自己身上,还有床单上了。
“没关系的,”护士说道,“我们马上帮你换掉。”
她擦了擦我的嘴,然后帮助我翻了个身,解下我的睡衣。
“医生马上就会过来了。”她跟我说。
护士们永远不会告诉你她们是怎么想的。她们是被雇来的,因为她们很干净,有着厚厚的头发。她们必须看起来健康有活力,好让病人对生命有所期待。
她一边帮我换上干净的睡袍,一边跟我说话。她告诉我她以前住在南非的一个靠近海洋的地方,她还说:“在那里,太阳离地面很近,所以常年都很炎热。”
她飞快地收掉了我身下的床单,重新换上一床干净的。“在英国,我的脚总是冰冷的,”她说,“好了,现在我要把你翻过来了。准备好了吗?好,搞定了。哈哈,我们的时间掐得真准呀,医生来了。”
是个秃头的中年医生,皮肤很白。他礼貌地跟我打招呼,从窗户下面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我的床边。我一直幻想着,在这个国家某个地方的某个医院,我能碰见一个完美的医生,但至今还未出现。我想要一个魔法师,身穿斗篷,手持魔杖,或是一位骑士,腰间佩着一把剑,无所畏惧。但我眼前的这个医生,冷漠又死板,就像一个销售员。
“泰莎,”他说道,“你知道高钙血是什么吗?”
“如果我知道,我就可以不得这个病了吗?”
他不解地看着我,问题就在这里——他们总也听不懂笑话。我希望他能有个助手,找个小丑来就好了,然后在他陈述他的医学观点的时候,小丑用羽毛搔挠他的胳肢窝。
他浏览着膝上的图表,“高钙血就是你身体里的钙含量过高,我们现在正在给你用一些膦酸盐,把钙的含量降下来。你现在的感觉应该好多了,没那么困惑,也没那么恶心想吐了吧?”
“我一直都很困惑。”我对医生说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想让他失望,但对这样一个平凡渺小的人,我实在是没什么可问的。
他告诉我护士会给我打一针让我睡觉。然后便站起身跟我点头告别。这个时侯,小丑助手应该在门口放一块香蕉皮,再坐到床上来和我一起,然后看到医生踩到香蕉皮滑了出去,我们俩一起爆笑。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这让我很抓狂。我挣扎了有十秒钟,把被子踢得乱七八糟,然后相信自己一定是被绑架了,或是更可怕的事情。
这时,爸爸匆忙地跑到我的身边,###着我的额头,轻轻地呼唤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在念咒语。
然后我记起来了。我跳进了河里,我还让卡尔跟我一起疯狂地购物,现在我躺在医院里了。但短暂失忆的那一刻,让我的心脏急速地跳动,像一只兔子。因为,有一分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完全不认识自己。而且我知道,这种体验还会再来的。
爸爸笑着俯视着我,“要不要喝点水?”他问我,“口渴吗?”
他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我。但我摇摇头,他只好又把水放回桌上。
“佐伊知道我在这儿吗?”
我死之前 十二(2)
爸爸把手伸进夹克口袋,摸索着,掏出一包香烟。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清冷的空气进入房间。
“爸爸,你不可以在这儿抽烟。”
他关上了窗户,把香烟放回口袋。“嗯,”他说道,“我不抽。”他走回床边坐下,握着我的手。我在想,是不是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呢?
“爸爸,我花了很多钱。”
“我知道。没关系。”
“我没想到我的信用卡可以买那么多东西。在每家店里我想可能不能用了,但每次都可以。不过,我都留着发票了,我们可以把东西退回去。”
“嘘,”爸爸轻声说,“没事的。”
“卡尔还好吗?我是不是把他吓坏了?”
“他没事。你想见他吗?他现在就在外面的走廊上,跟妈妈在一起。”
在过去的四年里,他们三个人从没有同时来看望我。我突然觉得很害怕。
他们两个人很严肃地走进病房。卡尔攥着妈妈的手,而妈妈表情看上去很不自然,爸爸扶着推开的门。三个人同时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我。这个场景,好像某种预兆,那一天总会到来的。将来的某一天,不是现在。到那一天,我将不能再看着他们,对他们笑,告诉他们别再让我抓狂了,快坐下吧。
妈妈拖了一把椅子坐过来,俯身靠近我,###着我。她的味道好熟悉——那是她用的洗衣粉的味道,她的脖子上喷了一些橙油,让我想哭。
“你把我吓坏了!”妈妈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仿佛根本不相信这件事。
“我也吓坏了,”卡卡轻声地说,“你晕倒在出租车里,那个司机还以为你喝醉了。”
“是吗?”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司机还说如果你吐在车上,我们要多付钱的。”
“那我吐了吗?”
“没有。”
“然后你叫他滚蛋了?”
卡尔露出了笑脸,但还有点怯生生的,“没。”
“你想不想过来,坐在床上?”
他摇了摇头。
“嘿,卡尔,不要哭!坐到我这儿来,快来。我们来一起想想我们买的东西。”
但他还是坐在了妈妈的###上。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我猜爸爸也没有见过。就连卡尔自己也很受惊。他趴在妈妈的肩膀上,真的开始抽泣。妈妈###着他的背,用手来回轻抚着。爸爸看着窗外。我把手摊开放在面前的床单上。我的手指很瘦,很苍白,就像吸血鬼的手指,可以把每一个人的热量都吸走。
“我小的时候,总想要一件天鹅绒的裙子,”妈妈说,“绿色的,领子是蕾丝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