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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间进入了暴发户行列,才娶了妻子。而此前,他是一名菜农,每天早晨挑着一担韭菜或者莴笋,咯吱咯吱地走过田埂,走过村口的小桥,走进菜市场里。他和那些广大农民的生活毫无二致。
在我搬进这座村庄的后几个月,房东嫌每月一家家收取房租麻烦,他把整幢楼房承包给了一个外地来打工的小伙子。那个小伙子不厌其烦地一家家敲门收取房租,和前来租房的人讨价还价,然后把房租中的一部分交给房东,自己留一部分做生活费用。
我们与房东和二房东的来往,仅限于每月的房租来往。二房东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房东更看不起,他们说话的语气很冲,总好像我们每个人都欠了他八吊钱。
村子里的人很少乘坐出租车,出租车总是从村外的道路上呼啸而过,连喧嚣的村庄望一眼也不会。这里的人每天的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当走路需要半小时以上的时候,才会考虑是否坐公交车。村子里的各种各样摊点:水果摊、百货摊、小饭店……价格都非常便宜,尽管这样,很多人还是选择在家中做饭吃,这样花费更少些。
由于楼房之间空间很小,这里的手机信号都很差,而小灵通就更没有信号。这里,直到很晚都有很大的说话声。那几年有一个段子:“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娱乐基本靠手……”我们经常用这个段子自嘲。
村庄里的人从事各种各种职业,主要有工厂工人、公司文员、营销职员、超市员工等,这些职业收入都偏低。他们像蚂蚁一样聚集在一起,每个人的生存空间都非常小,每一幢楼房,每一层房间,都密密麻麻住满了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以最低的姿态,最低的标准介入生活,整天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忙得昏天黑地,却摄取的养分非常少,仅仅满足于温饱。多年后,国家政策进行了调整,种植土地不再收取那么多的税,很多居住在这里的农民返乡了,或者选择自己创业;而代之而来的则是更多的更年轻的大学毕业生。多年前扩招的政策,现在出现了恶果。
他们被后来的人们称为蚁族。
迟刀曾经说过:小时候,老师总是教导我们“知识改变命运”。长大后,我们发现,知识并没有改变命运,改变命运的,是出生。官二代一出生就有锦绣前程,富二代一出生就锦衣玉食,而穷二代一出生就面临生存的压力。
两个月的变迁
那年冬天,我坐在一列绿皮列车上昏昏欲睡。这辆列车从北方开往南方,穿过大半个中国。我像一名脱衣舞娘一样,坐在车上不断地脱衣服,等来到我工作的那座南国都市时,我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衣。
我依旧来到城乡结合部的那座村庄,见到了迟刀,却没有见到钟封。迟刀告诉我说,短短的两个月没有见,钟封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钟封在做一种名叫“赌石”的生意。他从赌文物改为赌石,依然没有改变高风险的赌博特性。
就在我跟着狗剩叔奔波在北方凛冽寒风与荒郊野岭的时候,钟封认识了一个做玉石生意的老板。这个留着一撇小胡子的老男人,在短短的几年内,已经从万元户变成了千万富翁。他经常来往于新疆和南方这座城市之间,像只苍蝇一样忙忙碌碌。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年内,一种名叫和田玉的玉石,身价涨了万倍,这种疯涨的速度让所有人咋舌和震惊。和田玉,也成为了财富新贵们身份的象征,能够拥有一块上等和田玉,会让他们感觉“很有面子”。于是,无数南方商人蜂拥到了新疆昆仑山区,收购和田玉。而当地农民,则将可能会有玉石的地方,挖了一遍又一遍,翻了一遍又一遍,人们使用着亘古不变的寻宝技术,寻找着这种传说中的疯狂的石头。
然而,这种玉石却异常神秘,它的外面包着一层石头,让人们无法窥视到它的庐山真面目。南方商人们将可能是玉石的一块石头,从当地农民手中,花费10万元买到手,然后带回南方某一个隐秘的角落进行切割,石头剖开后,它的里面可能是一块大大的和田玉,价值百万甚至千万;也可能只是一块一文不值的石头。正因为玉石的神秘性,赌石的生意才应运而生。
就在钟封认识那个小胡子老男人之前,行走江湖多年的小胡子老男子刚刚跌了一跤,他从新疆的玉石市场花大价钱买回了一块血丝玉,而血丝玉更是和田玉中的极品。他将这块血丝玉小心翼翼地带回南方后,一个东南亚商人说,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白色石头,而上面所谓的血丝,是人工制作的。玉石贩子把公羊的后腿割开,将一块印章大小的白色石头放进去,然后缝上伤口。三年后,玉石贩子再割开羊腿,将那块石头取出来,这时候,石头上就有了血丝,看起来彷佛血丝玉。
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钟封说,其实每个行业都有一些制假的手段,这些赝品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有些文物贩子将制作好的铜器埋在茅坑的屎尿中,等到三年后再取出来,铜器上就结了一层绿色的铜锈,看起来完全像穿越了几千年岁月的古色古香的青铜器。买家将这件器皿摆放在厅堂或者卧室的玻璃器皿中,视若至宝,不知道这东西历经了三年的屎尿浸泡,才修炼成了这般模样。还有的算命先生打听到哪户有钱人家有一个羊羔疯(癫痫)儿女,就偷偷地在这户人家的后墙外挖掘一个深坑,埋下一颗羊头,三年后,算命先生上门了,说之所以孩子得羊羔疯,因为院后埋了一颗羊头,羊头挖出来,孩子就好了。主人来到院子后一看,荒草萋萋,往下一挖,果然找到羊头。于是,算命先生得到一大笔赏金。
江湖险恶,钟封曾经这样对我说。
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钟封还曾经这样对我说。
文物收购商人钟封非常喜欢阅读金石一类的书籍,他对玉石也颇有研究。
有一次,钟封跟着小胡子老男人来到新疆收购玉石,他们开着车来到河谷,车子被一块石头卡住了,小胡子老男人和钟封下车搬走了这块石头,就在准备上车的时候,钟封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石头,感觉异样,他告诉老板说,这石头可能有货。但是,老板固执地认为就是一块石头。他们开车离开了。当天晚上,钟封再次给老板说,那块石头真的不寻常。天刚蒙蒙亮,他们再次来到那块石头出现的地方,却再也找不到了。三天后,他们在玉石市场见到了这块石头,它被一位浙江老板以300万的价格买走了。小胡子老男人肠子都悔青了。
钟封给老板购买的第一块石头,就让老板赚了一百多万。在新疆一户农民家中,钟封看上了一块石头,让老板购买,老板犹豫不决,那块假血丝玉让他此后心有余悸。最后,钟封只好把老板的电话留给了那户农民。回到南方后,可能因为等着钱用,那户农民打来电话,钟封再次劝说老板赶快购买。电话里谈好价钱是50万。几天后,两位新疆农民坐火车把这块石头送来了,剖开后,里面是上等羊脂玉,做成一尊上山老虎,卖了将近200万。而剩下的边角料,还可以做一下小挂件,至少也能卖一二十万。
几笔生意过后,钟封发财了,他搬离了城乡结合部,在市中心买了一套首付的房子,和老婆搬了进去。
中学语文教师迟刀一如既往地住在城乡结合部,他对钟封的暴富不以为然,他依然信奉者勤劳致富的古训,他认为财富是一分钱一分钱积攒而成的,像小胡子老男子和钟封这样的财富大厦,是建立在沙丘上的,总有一天是会坍塌的。
然而,生活中却有着太多的一夜暴富的神话,有的人依靠收取贿赂,有的人依靠承包工程,有的人依靠非法融资,有的人依靠垄断经营,有的人依靠与黑道勾结……这些财富神话让迟刀深深疑惑,他不明白那些财富新贵们为什么都带着血腥的原罪。
来自遥远小县城的迟刀无法想象,这些财富新贵们是依靠着种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迅速积攒了巨额财富。
城市的生活是一架万花筒,他让无数的迟刀们头晕目眩。
救助站的小毛贼(1)
有一天,迟刀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是家乡一位远房亲戚打来的。电话中说,这位亲戚13岁的儿子现在在少年救助站,让迟刀接出来,然后在春节的时候送回老家。
我和迟刀来到了郊外的少年救助站。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说,一个星期前,这名少年是被派出所的民警送来的。当时少年在过街天桥上乞讨,身上带着伤痕。有市民拨打了110,民警找到少年,少年说自己从老家一路流浪过来,身无分文,才想到了乞讨。由于少年年龄较小,民警只能把他送到救助站,暂时安排他的生活。
在救助站里,少年才说出了他的遭遇:他是被丐帮控制进行乞讨了,每天把乞讨到的钱交给帮中老大,讨不到钱,就会遭到殴打。然而,丐帮老大居住在什么地方,是哪里的人,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和几个同样乞讨的流浪孩子住在一间黑屋子里,天黑的时候,房门上锁;天亮后,房门打开。甚至他在哪条路上乞讨,他也记不清名字了。
少年说出了他的父母姓名和所在的村庄名称,而至于哪个乡哪个县都不知道。救助站的工作人员通过户籍警,才终于打听到少年的出生地点。此后,远在千里外的少年的父亲委托迟刀春节带回自己的孩子。
救助站里都有一些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其中有一些智障的孩子,永远回忆不起来父母的情况,他们被好心人送来了救助站,也可能是父母遗弃了,他们只能永远生活在救助站;还有一些孩子智力正常,却谎话连篇,溜光圆滑,像泥鳅一样,他们小小的年纪却已经锤炼成了老江湖。
那天,我和迟刀去救助站接他的远房外甥,见到了两个小偷。一个是女孩子,一个是男孩子。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二三岁。
那个男孩子有着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凶狠,他用狼一样的眼睛看着走近他的每一个人,神情冷漠得像一块寒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疤,伤疤像一只丑陋的蜈蚣。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说,这个少年是在公交车上偷窃的时候,被便衣警察当场抓获的,但是,他在派出所的时候说自己没有偷东西。自从进了救助站,他就一言不发,沉默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工作人员拿出心灵鸡汤一样的热忱,但就是无法感化他。
和男孩子相反,女孩子则有问必答,她说她出生在西北边疆的一个小城市,名字已经忘记了,一个月前,他跟着父亲来到了这座城市,因为生活无着,没有饭吃,她才偷窃的。她说她只偷过两次,第一次偷了十元钱,第二次在饭店偷包的时候,被警察抓住了。
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皮肤微黑,睫毛长长,像个芭比娃娃一样。工作人员说,这个女孩子显然在说谎,第一次偷了十元钱,第二次怎么就敢拎包?她确实是在肯德基里拎包的时候,被警察抓住的,但是敢于拎包,就说明已经是惯偷了。带她从西北边疆来到南方这座城市的,一定不会是她的父亲,哪有父亲教唆自己的孩子去偷东西?她口中的那个所谓的父亲,一定就是贼头。
那孩子告诉了工作人员,她的父亲叫艾什么江。第二天,就有人打电话到救助站,说自己的女儿走失了,是不是在救助站。工作人员问:“你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艾什么江。
但是,工作人员还是不相信这个艾什么江就是女孩的父亲。
贼头都是在江湖上浸泡了多年的老滑头,他们从来不出手偷窃,偷窃的是他们培训出来的孩子,孩子被抓住了,而他们平安无事。他们知道这些未成年的孩子即使被抓住了,也不会受到法律的惩处,最终会被送到少年救助站。然后,他们冒充少年的父母,将孩子从救助站领走,继续行窃。。 最好的txt下载网
救助站的小毛贼(2)
在每个城市里,都能见到这些偷窃的孩子,而孩子的背后,则是那些可恶的贼头。
我原本打算通过这个女孩子进入偷窃内部,然而,当我第二次再来到少年救助站的时候,女孩子已经被接走了。
无奈之下,我决定通过这个沉默的男孩打进偷窃团伙。
迟刀的远房外甥叫孙子明,长期在烈日下乞讨,让他的皮肤变得黧黑,眼睛却又像优质煤块一样闪闪发亮。过早辍学,进入社会,让这些孩子都变得机警和老练,他们说起谎话来,神情自若,面不改色,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孙子明答应会帮我接近那个沉默的男孩。
就在孙子明被接出来的第二天,他又来到了少年救助站,工作人员安排他和那个沉默的少年住在一个房间。这些年,我和救助站的人关系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