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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科民分手后,张国栋爷孙俩沿老城区的人行道信步而行。这里的街道很像中国两广的一些小城市,两旁没有什么高层建筑,以两层、三层小楼为主,有些房屋非常陈旧、古老,雨水冲刷的印迹给人一种时光凝固的感觉。张国栋暗想:“这些小楼恐怕存在了近百年,能够在当年美军的狂轰滥炸中幸存下来真是不容易。不知建华是否也曾走过这些街道。”他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脚步不由得放慢了。
沿街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但随处可见的还要算各种奇形怪状、不知名的水果。店铺主人懒洋洋地坐在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过往行人和车辆。张崇武买了一包槟榔,但张国栋不喜欢吃这东西。崇武很懂事,出门时在酒店用10美元兑换了十几万越南盾,到现在只买了一包槟榔。他怕调查工作要拖延,不敢乱花钱。
拐出老城区西北部最后一条弯曲的街道,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和高矮不等的现代化建筑。张国栋看了看手表说:“快九点了,回去洗洗早点休息吧。”
张崇武点头道:“嗳。那就到前头找辆出租车吧。”
爷孙俩加快脚步朝大马路走去。
忽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女人用英语吼叫着:“站住!强盗!你要干什么?”
张崇武猛地停住脚步回头一看,街对面一群人影在晃动,女人的叫声又响起:“放手!你这头臭猪!”
张崇武惊叫:“爷爷,是咱们对门的那个美国女孩!”话音未落,人已经像箭一般射了出去。张国栋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他四下观察一番,也快步朝那群人走去。
“住手!”张崇武这时竟喊出一句汉语,当那六名男子吃惊地回头看他时,才想起这是在越南,他用英语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人群自然地分散了一些。张崇武看见一个上唇留小胡子的长发男人怀中抱着艾丽丝的小挎包,艾丽丝则紧紧抓住挎包带想夺回来,其他五个男人堵住了艾丽丝前后和沿街道一侧的去路。看来六个男人是一伙的。张崇武心想,这和中国的小流氓没什么两样,奇形怪状、满脸邪气。他一看到这种人就压不住火:“小姐,出了什么事?”张崇武明知多此一问,但还是脱口而出。
艾丽丝见有人干涉,顿时胆气壮了许多。但一见来人竟是与她争吵的中国小伙子时,还是愣了一下。情况紧迫,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叫道:“我在买东西,这个混蛋抢我的钱包!他们都是一伙的!”
张崇武看见小货摊的主人缩进了屋里,小胡子抱着挎包仍不撒手,便大喝道:“放手!”
小胡子放了手,艾丽丝赶忙把挎包紧紧抱在胸前。但她被包围着,脱不了身。小胡子等人一见来人只有张崇武一人,还有一个白发老人站在几米远的地方,立即显得满不在乎。他们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还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小胡子用挑衅的眼神看了看张崇武,突然在艾丽丝胸部捏了一把。艾丽丝惊叫着向后退了一步,又被身后的小流氓在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掌。流氓们笑得更厉害了。
张崇武火了,众人眼前一花,艾丽丝身后那人捂着腹部,佝偻着身子往地上倒去,嘴里咝咝地吸着气却喊不出声。还没等众人的惊叫声出口,小胡子的胳膊又莫名其妙地被张崇武拧到了背后,这一下人们听到了惨叫声。张崇武抬脚在小胡子的膝弯处踢了一下,同时把小胡子的胳膊往上一举,小胡子跪在地上,右臂软软地垂下来,痛叫声中夹杂了些含混不清的咒骂。艾丽丝惊奇地看着脚下的两个人。
张崇武抓住艾丽丝的手腕说:“快走!到我爷爷那儿去!”
四个没挨打的小流氓犹豫了一下,纷纷抽出匕首,如临大敌似的端着架势朝张崇武一步步逼过来。张崇武把艾丽丝向爷爷那里一推,自己凝神做好了准备。
张国栋看见几十米外有人朝这边奔跑,便飞快地说:“利索点儿!我们先走。”说着,拉着艾丽丝朝路灯明亮的大马路跑去。
四个流氓一声号叫,猛扑过来。张崇武双膝微弯,身体左闪右晃冲入四人之中,只听一阵噼啪、叮当声和惊叫声响过,街上和人行道上掉落四把匕首,四个流氓也像另外两人那样,或捂着脸或捂着腹部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只看见一条人影从街里面的人群中跑来,闪了几闪便跑到远处一辆出租车前,上车开走了。
出租车陷入了各种车辆的大杂烩洪流中,有大轿车、大货车、小轿车、摩托车,还有自行车、人力三轮篷车,张国栋他们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只能走走停停,司机狂按喇叭也只是徒劳。
张崇武和艾丽丝坐在后座上,她的穿着过于暴露,崇武不得不直视前方,连和她说话也只是稍稍偏一下脑袋。
艾丽丝发现这位中国小伙子不太愿意跟她交谈,多半还对她心存不满,这让她很不安。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她试探着问:“张先生,您……是怎么干的?为什么能在几秒钟内打倒那么多人?”
张崇武微微一笑,目不斜视地说:“这没什么,如果让我爷爷来干会更快。”
“您爷爷?您是说……”艾丽丝瞪大了眼睛,颇有些不相信的意味。
张崇武肯定地说:“是的,刚才我所使用的……就算是技巧吧,是我爷爷教给我的,他训练了我近二十年。”
“天哪!”艾丽丝盯着张国栋的背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张崇武笑了一下,又不说话了。
艾丽丝轻轻碰了一下张崇武:“嗨,您不喜欢……和我交谈吗?”
“啊……不。”
“那么,我正式向你道歉。”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
“为什么?”
“为了昨晚的事。”
艾丽丝笑了。她伸长脖子,在张崇武的脸上吻了一下。张崇武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左侧面颊上留下了两道弧形的鲜红唇印。艾丽丝开心地笑了起来。
埋葬的利剑 第六章(1)
越南·则屯
崎岖的山路上蠕动着一辆破吉普车。这车实在太破旧了,可能几经改装,已分辨不出是美国造的还是中国造的了。它行驶缓慢,喷吐着黑烟,早晨离开河内,直到中午才到达则屯,不足150公里的路竟跑了四个多小时!张国栋甚至感到奇怪,这种车居然能跑山路,而且途中一次都没有抛过锚,真是不可思议。
则屯镇公所门前的树下,文泰坐在轮椅上向南面公路上眺望着。他已经得知那位打下美国飞机的中国军人的父亲要来,他非常兴奋,尽管他知道的情况不多,但能够见到那位中国英雄的父亲这种喜悦仍驱使他摇着轮椅,赶了十几里山路,早早地来到镇公所门前等候。他已在此等候了两个多钟头。烈日当顶时,他凝视的方向终于传来车辆发动机的鸣响,接着,一辆灰绿色的吉普车映入眼帘。
张国栋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忽然崇武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叫道:“爷爷,您看!”
远处路旁的大树下,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人挥动着手臂。张国栋猛地坐直了身子,朝越方陪同人员投去询问的目光。陪同名叫常由甲,能讲一口广味的汉话。他从前座上转身说:“那就是文泰。”
吉普车停在文泰的面前,他在扑面而来的灰尘和黑烟中伸出双手,与跳下车来的张国栋爷孙俩使劲相握。他不停地说着什么,似乎在把一句话重复着说。
常由甲在旁边翻译道:“他说,欢迎张将军,他没想到能见到他最崇拜的中国英雄的父亲。”
文泰摇着张国栋和张崇武的手,继续说:“将军,您的儿子才是真正的英雄,不,他是一尊天神!他能把美国轰炸机从天上抓下来,他能在火焰上翻飞……”
张崇武呆呆地盯着这位失去双腿的战争幸存者。大伯父的长相他只是在照片上看到的,至于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大伯父究竟干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他却不太清楚,仅从爷爷的讲述中有个大概的认识。现在听到一个外国人以如此的激情夸赞大伯父的神勇,心中受到强烈震动,他顿时热血沸腾。
张国栋也是如此,二十六年了,终于在异国他乡听到了华儿当年越出国境后的第一个信息,就像一个黑暗中的迷路人摸索着找到一扇门,那门开了,眼前一片耀眼的光芒,刺得双目泪水长流。张国栋不顾脸上老泪纵横,摇着文泰的手颤声叫道:“文泰先生,快,快给我讲讲张建华的事!”
通过常由甲的翻译,文泰这才知道他无比崇拜的中国军人叫张建华。对此,张国栋感到十分惊讶,并隐约产生不祥的预感,文泰对华儿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1967年1月
身穿便装的张建华乘长途汽车一路颠簸赶到了西安。他已将父亲安顿妥当。安塞籍的那位战友是绝对可靠的,战友的父母知道了张国栋的遭遇后,拍案而起,老两口让张建华放心,他们会像当年掩护八路军那样用生命来保护将军的安全。
张建华知道自己在西安是不用担心被捕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儿。可以肯定,北京方面这时已派人去广西的基地找他去了。这种时候回到基地会发生什么事他很清楚,但除了回基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或者说还没想好。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人说他是逃兵,同时,他绝对不能让人怀疑到那位安塞籍战友的身上。为了保护父亲和战友,他宁愿被逮捕,然后再想办法脱身。
西安市到处都是佩戴红卫兵袖标的青少年,弄不清他们来自何方。张建华随着拥挤的人群找了一个接待站饱吃了一顿。他没心思闲逛,趁乱挤进火车站,找到一列开往南宁的火车便挤了上去。
埋葬的利剑 第六章(2)
列车从西安开出,走走停停,用了两夜三天时间才到达南宁市。当车速刚刚减慢,张建华便在杂乱得如同开了锅似的喧闹声中从窗口跳了出去。他随着惯性向前跑了几步便优哉游哉地走下路基,朝市区边缘走去。
张建华在南宁市住了一宿,第二天当他出现在长途汽车站时,已换上了军装,现在即使被抓住也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从外表上看,基地像是一片普通的部队营房,作为与外界隔离的象征的铁丝网疏疏落落,有的地段甚至只剩一根水泥桩孤零零地竖在草丛中。但张建华知道,这方圆近十平方公里的基地外围和接近地,看似毫无防范,实际上,由多种仪器构成的监视网连一只野猫都不会放过。
通过基地的第一道岗哨时,张建华已发觉哨兵神情有异,连平时喊惯了的“张教官”三个字都忘了喊。张建华换了通行证后,若无其事地向第二道岗哨走去。这里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和灌木丛,里面隐藏着电网。
一条通道便是这道特殊围墙的大门。
张建华把通行证交给警卫,这时,他不用回头就已感觉到身后有四名荷枪实弹的卫兵用枪口对着他了。一位干部模样的人从值班室走出,对他说了声:“跟我走!”
北京口音!张建华明白自己被捕了。
一间用办公室临时改为审讯室的房间里,窗户用布帘严密遮挡住,张建华的双手被手铐铐在背后,一身军装已是血迹斑斑,烂成破布条了。他的脸上也流着血,但他仍若无其事地站在屋中央,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审讯他的几位来自北京的军人。
一位满头大汗只穿背心的军人声音嘶哑地喝问:“你把你们家的老反革命藏到哪儿去了?快说!”
张建华轻蔑地说:“你他妈的才是反革命哪!”
“叭”的一声脆响,武装带抽在张建华的脸上,血又流了出来。张建华瞪大愤怒的双眼,全身肌肉绷紧了,但他随即又放松下来,心中道:还不是时候。
另外三个人扔掉烟头走过来,一人说道:“王处长,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来收拾他。”
姓王的处长扔掉皮带,退到沙发前坐下,恨声道:“妈的!这小子真硬,给我朝死里打!”
一人来到张建华面前,一边从腰间解下皮带一边盯着张建华说:“小子,你不是教官吗?我还以为你们当特种兵的都是铜打铁铸的哪,怎么一挨打也流血呢?今儿我倒要看看你扛到什么时候才服软!”说着,挥舞着皮带猛抽张建华,另外两人也解下皮带。
门开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喝道:“住手!”
三个审讯者停住手,王处长也站起来,低声叫了一句:“陈司令……您……来了。”
陈司令员是基地的最高指挥官,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政委和几名警卫员。
“简直是乱弹琴!”陈司令面色阴沉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不是跟你们讲过吗?不能在这里审讯!你们看看外头,几百名越南学员都盯着这里,国际影响啊!懂吗,同志?”